孫慧英的話擲地有聲不容置疑,非常干脆直接肯定,沒有絲毫轉圜余地。霎時,屋內的氣氛陷入濃重的沉默驟然緊張。
白玲燕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臉色青一塊綠一塊,唇角被咬的幾乎要溢出血來,局促不安,全身直發顫。
武效軍恨的眉目深鎖,牙根發癢,臉色發紫,太陽穴上根根青筋暴起老高,冷冰冰地凝視著白玲燕,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武平順低頭猛抽幾口煙,輕輕往腳邊彈了彈煙灰,注視著孫慧英低聲說道,「玲燕媽,天下父母沒有不疼愛自己子女的,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現在的形勢發展的太快了,與以前無法相比。年輕人喜歡接觸新鮮事物,易受時下潮流影響,思想變化最大,再用咱們保守的老思想和眼光看待他們,很多時候是行不通的。」
孫慧英深沉地說,「我不管什麼新眼光舊眼光,新事物舊事物,她們這種暗定終身,離家私奔的行為就是不能接受,不能容忍,不能原諒。」
武平順慨嘆地說,「孩子即使有再大的錯和不是,畢竟還是自己的孩子,即使再氣再恨也是一時的,當父母的該原諒還得原諒,該不計較的還得不計較。何況他倆都已經是成年人,不經過長時間的深思熟慮和磨合不會走到今天。閨女大了總要嫁人,說到天邊也是一門親戚,只要他倆心投意合,相親相敬,將來能夠快快樂樂過上好日子,在哪不都一樣。你要是覺得距離遠,以後讓她們多會來看你幾次,或者你和兄弟想閨女了時不時的過去住上一段時間,都不是問題。我覺得沒必要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們,能不干涉就不干涉,能少過問就過問,何必非揪著哪一點不放。依我看,還是問問孩子是啥態度,咱們也尊重尊重他們的意見。」
孫慧英怒氣沖沖地問白玲燕道,「你听听,你听听,這是不是你們早已商量好的,你說,你是咋想的?」
白玲燕諾諾地說,「我覺得伯父說的很有道理,無論今後怎樣,哪怕再苦再累,吃糠咽菜,我都要和效軍在一起。」
孫慧英氣的騰的站了起來,指著白玲燕的鼻子喝道,「有道理個屁,你懂個屁,從小到大,你就是一個心里沒數傻呼呼缺心眼的笨丫頭,別人挖個坑跳進去還不知道咋回事的憨閨女。我就納悶,他一個人面獸心窮的叮當響的混混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為他著迷和痴狂。平西這麼大,難道離了他就沒有你中意的小伙子可嫁,非得跑到千里之外封閉落後,愚昧野蠻的窮鄉僻壤去,非把我氣死不成。」
武平順本想和孫慧英好好商量商量,看能否有回旋的余地,即使倆孩子不成,也讓他們好聚好散,沒必要搞的給仇人似的,听孫慧英說話越來越離譜,還帶有輕蔑侮辱人的意味,壓抑在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升騰了起來,毫不客氣反問道,「你說的是人話嗎,我是來和你商量事的,不是來听你指桑罵槐侮辱人的。你閨女在這里不愁嫁,在元真願意嫁給效軍的好女孩子能排成隊更是不愁娶。」
孫慧英口無遮攔地說,「我知道我的閨女是什麼樣的人,整天為她提心吊膽,有操不完的心。即便將來嫁給一個傻了吧唧的二百五,日子過的一塌糊涂,我也不會讓你和一群賊精好吃懶做偷奸耍滑的人為伍,更不願把她往火坑里推,呆在垃圾堆里。」
武平順怒眼圓睜,氣急地大聲說,「窮沒啥丟人的,可我們人窮志不短,你現我們窮是垃圾,想給閨女找有錢人家,還不如把閨女給賣了,錢來的更快更實惠。效軍是我的孩子,他是什麼脾氣、性格、心底啥樣、到底是不是壞孩子我比誰都清楚,還輪不到你說三道四評頭論足。我家人雖多,也不像你說的一文不值,個個都比你懂規矩,都比你厚道。同意不同意倆孩子的事是你的事,但我絕不容許你侮辱效軍和我的家人。既然這樣,倆孩子沒有必要非纏在一起是徹底分手的時候,咱們也沒什麼好談的。」說著說著激動的一跺腳站了起來。
白玲燕一听武平順讓她和武效軍分手,頓時面如土色,心灰意懶,如同刀割,覺得自己母親太過份,太令人厭惡,簡直是胡說八道,胡攪蠻纏,一點也不容人商量,難怪效軍爹發脾氣,忍不住怒目切齒地說,「你又沒和效軍家人接觸過,咋知道她們賊精好吃懶做偷奸耍滑,咋無端地認為人家那邊就是火坑,就是垃圾?你這不是血口噴人嗎?有你這麼說話的媽嗎?」
孫慧英死死地瞪了白玲燕一眼,惡狠狠地說,「你這個死妮子,我是好心被你當成驢肝肺,不都是為你好嗎,吃里爬外不知好歹的狗東西,胳膊肘往外拐數落起我來了,看我撕爛你的嘴。」說著一聲怒吼,揪住白玲燕的頭發掄起巴掌就往肩頭上拍。
白玲燕悴不及防被孫慧英抓住,用力掙扎幾下沒能掙月兌,心里一寒,頭腦一懵,鼻子一酸失聲痛哭,情急之下啥也不顧,雙手撥開孫慧英的手就往她臉上抓,腳下使勁踢著她的腿。
孫慧英看自己閨女竟敢對自己動手動腳,惱羞成怒,「你個死丫頭,還反了天你。」沒頭沒臉地在白玲燕身上一陣亂打。
兩人突如其來的舉動瞬間把武平順和武效軍驚呆了。
武平順看著白玲燕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和孫慧英廝打成一團,也不好上前拉勸,心中暗想,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徹底無話可說,這種家庭這種親家不結是幸運,不要白玲燕也沒有任何遺憾,她倆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反正也不會鬧到哪里去。再呆下去毫無意義,還是趕快撤離吧。于是陰沉著臉看著武效軍喝道,「話說了那麼多全是廢話,全是對牛彈琴,你這個兔崽子不觀察仔細考慮一下,就糊里糊涂的和這種家庭扯上關系,純粹是一頭沒長腦子的蠢豬瞎了眼。現在人已經給人家送到了,不走還在這傻愣著干什麼!」說完轉身抬腿走了兩步,又扭身冷冰冰地說道,「玲燕,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本來一心想撮合你倆成事,現在已經毫無可能,從此你倆一刀兩斷,各奔東西。我對你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至于你以後是好是壞,既不要怪罪效軍,也和效軍沒有一點關系。」
孫慧英猛然停住手,惡狠狠地道,「不要說以後日子過的啥樣,就是現在死了和你們也沒有一點關系。」
武平順用手拉著依然站著發呆的武效軍,「蠻不講理,不可理喻。」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
白玲燕看武效軍和武平順憤然離去,心中一下子像丟了魂,發瘋似的奮力推開孫慧英就向外沖,孫慧英豈能讓她再出去,急忙抬起一腳擋住她邁起的腿,「撲通」一聲將她絆倒在地,趁勢將門在里面鎖上。
白玲燕忽地從地上爬起來,瘋狂地拍打著孫慧英的胸,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老妖婆,孫慧英,你滾開,滾開,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孫慧英猙獰著面孔,咬牙切齒地說,「今天你就是死在這里,我也不會讓你再邁出半步去追那兩個混蛋家伙,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白玲燕折騰好大一陣兒,看孫慧英始終攔住不放,漸漸的失去希望,眼楮突然睜得大大的,絕望地看著她,「這是你說的,從此我不再是你的女兒,你也不是我的親媽。」轉身快步走進里間房內,「砰」的一聲關上房門。忿忿地把床上的衣服被褥扔的漫天飛舞,彎腰撿起一塊地上的磚頭,對準立櫃上的鏡子猛的砸了過去,只听稀里嘩啦一陣作響。
孫慧英看白玲燕進了房間,一顆緊張的心稍微放松了下來,躡手躡腳來到白玲燕門前,側耳听了听,里面劈哩啪啦摔砸東西的聲音,心說只要她不再走,想怎麼著就行,就讓她發泄發泄吧,過一會兒折騰夠了就好了。她悄悄打開門鎖,開開門便來到門外,向四周看了看,沒有鄰居和村里人在附近听家里哭鬧,也就放寬了心,回到廚房喝了碗水,暗自慶幸地道,「功夫算是白費,總算去了自己的一場心病,把燕子給留了下來。」
白玲燕狂扔亂砸一通,才失魂落魄地停了下來,坐在桌子旁邊痴呆發愣,看著滿地亂七八糟的東西和被自己砸的七零八落的櫃子,精神愣愣地,想著武效軍父子丟下自己匆然逝去的身影,心里一片空虛,恍惚和迷茫。過了好大一陣,抬眼看到桌上放著七八個藥瓶,失去理智的她伸手拿了起來,三下五除二擰開幾個瓶蓋,將藥片倒入手中,仰臉看了一下天花板,絕望地說了句,「效軍,咱倆今生無緣,來世再見,我要先走一步在陰間等你。」然後毫不猶豫地塞進口中,也不知是苦是甜,咯 咯 咀嚼幾下利索地悉數咽進月復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