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聲音響起,所有人都愣了愣,緊接著,眾人所看到的,是一個紅衣女子直直飛身下台,手上的長鞭,如一條氣勢洶洶的蛇,似乎要將誰吞下。
都知道牡丹姑娘是火辣的性子,不知道這一次,又該是誰遭殃了,這一鞭子挨下來,可不輕。
而那長鞭所對準的人——上官敏,幾乎是在長鞭快要接觸到她身體的那一刻,原本掛在她身側的鞭子,一端握在她的手上,另一端,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早已經和牡丹手中的長鞭交纏在一起。
二人目光交織,就這麼對峙著,幾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的身上,自然而然的,大家的心里就有了比較,牡丹姑娘火辣風情,任性美麗,可她在另外這個紅衣女子面前,氣勢明顯弱了許多,單單是這紅衣女子身上的貴氣,便是在場誰也無法比得上的。
兩個同樣一襲大紅衣裳的女子,這樣對峙,竟是別有一番風情,時間仿佛靜止,但在這種靜止中的暗流涌動,不少人卻看得出來。
漸漸的,牡丹的氣勢略微弱了下去,或許她也知道,近距離和這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紅衣女子對峙,更加有些自卑,但是,更多的是不甘與不服。
不著痕跡的瞥了南宮天裔一眼,只見他的目光停留在對面,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兒,幾乎是下意識的,握著鞭子的力道加大了幾分。
而她細微的反應落在上官敏的眼里,上官敏好似明白了什麼,看著眼前這紅衣姑娘,她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自己雖沒有她這般不講理,但那份心情,她卻是能夠理解的。
「姑娘,你想留下心里的那人,何必拉著我不放?」上官敏倏然開口,那眼神看得牡丹有些臉紅。
可臉紅也僅僅是那一剎那的事情,隨即,上官敏的眼神在她看來,更像是諷刺,牡丹雖是青樓出身,可是,平日里,老鴇和客人們都將她捧著,早就養成了她目中無人的性子,當下便冷哼一聲,「今日是本姑娘的好日子,本姑娘突然發現一個不錯的樂子,既能讓本姑娘開心,又能博大家一樂,豈不是快哉,你們說是不是?」
牡丹目光順勢掃過南宮天裔,最後落在其他賓客身上之時,已是萬種風情。
眾人一愣,听說有樂子,很快反應過來,他們來這里,不就是尋樂子的嗎?
頓時,大家開始起哄,整個場面沸騰起來,這顯然是牡丹想要的,嘴角一揚,帶著勝利的炫耀看著上官敏,「抱歉了,我是為了大家的樂趣留你,你不會不給面子吧?」
為大家的樂趣留她?
這女人心里在想什麼,她怎會不知道?她要留南宮天裔,還想讓自己出丑麼?
「面子?給你麼?你有面子嗎?你的職責就是取悅大家,你有取悅大家的義務,我可沒有替你娛樂大家的閑情逸致。」上官敏絲毫不掩飾對她的鄙夷,她可不是什麼菩薩心腸,也從不會讓人揉圓搓扁,這牡丹對她已經有了惡意,她何必再對她存好心?
「你……」牡丹臉一紅,上官敏的諷刺,她怎會听不出來?
她是看不起她風塵女子的身份嗎?
正掩不住怒氣就要發泄,鈴蘭匆匆趕了過來,一開口,柔柔的聲音,幾乎能夠滴出水來,「牡丹,不得無禮,快放開這位小姐。」
牡丹正揣著一肚子氣,平日里就不服鈴蘭,這個時候,自然也听不進鈴蘭的話,一時之間,倒是鈴蘭有些慌了,忙走到上官敏的面前,微微福身,「這位小姐,小妹不懂事,沖撞了小姐,鈴蘭在這里替她向你賠罪了,還請小姐不要和她計較。」
鈴蘭柔柔的語氣,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氣質,那我見猶憐的模樣,讓人一看都禁不住想要將她納入羽翼之下,好好保護。
「姐,你在干什麼?憑什麼向她道歉?」牡丹不悅的吼道,一道歉,還真是成了她的錯了。
「姑娘,令妹說得對,你不該向我道歉,要道歉,也該是令妹才對。」上官敏眉毛一揚,淡淡開口,眸中流轉的光芒,多了幾分冷意。
「你……」牡丹氣結,再也壓制不住怒氣,手中一緊,加大了力道,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鞭子隨著那力道,倏然分開,牡丹本就是一個使鞭子的好手,揮動著鞭子,就要往上官敏的身上打下去。
大部分人都看著這一出好戲,兩個美麗的女人大打出手,這等好戲,對他們來說,自然是飽眼福的。
倒是南宮天裔和妙手公子變了臉色,幾乎是在那一剎,二人同時上前,在他們的面前,又怎會讓上官敏被這個叫做牡丹的女人傷到?
與此同時,上官敏看著牡丹的舉動,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她感受得到牡丹落下來的鞭子是對準了她的臉,心中感嘆這個女人心狠手辣的同時,上官敏手上的鞭子也沒閑著。
想當初她的鞭子在戰場上要了多少人的命,用起鞭子來,她可從來都不會手軟,兩條鞭子互相朝著對方襲去,不僅僅是鈴蘭,就連一直希望看這一出好戲,甚至希望這出戲能夠給今晚帶來些氣氛的錦娘也是慌了,若是那一鞭子打在了牡丹的身上,可該如何是好?
一時之間,除了南宮天裔和妙手公子,鈴蘭和錦娘也朝著二人沖了上去,試圖平息這一場風波。
兩條鞭子幾乎是同時落下,便是看著,都能感受得到兩條鞭子上所承載的力道,無論是落在誰的身上,都沒有好下場。
混亂之中,啪,啪,兩聲同時響起,隨即兩個女人的痛呼聲交織在一起,眾人一愣,看到前面的情況,皆是驚站而起。
「你可有事?」南宮天裔和妙手公子同時沖向上官敏,可最終出現在上官敏身旁的卻是南宮天裔。
關切的語調讓上官敏心中一怔,似乎從來沒听過南宮天裔這般溫柔的語氣,那聲音中的關心,若是放在以前,幾乎能夠讓她感動興奮得哭出聲來,就算是她的心境平靜了不少的今天,心里也激起了漣漪,不過,僅僅是片刻,她便平息了下來,朝南宮天裔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告訴他,自己沒事。
不錯,她沒事,牡丹的那一鞭子,並沒有打在她的身上,而是……上官敏看向那個白衣女子,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上面印出來的鮮紅,昭示著她所挨的這一鞭子,並不輕。
牡丹的那一鞭子,竟然被鈴蘭擋了去。
而此時的鈴蘭,單是看她眉宇之間的糾結,就知道她這一鞭子所帶給她的疼痛,不過……上官敏看了看此刻鈴蘭所處的位置,不由得皺了皺眉。
鈴蘭手上火辣辣的疼,鑽心刺骨,可感受到輕輕攬住她的那雙長臂的力量,心中倏然一暖,一股說不出的情愫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是他,那個紫衣男子!
她沒有想到,在剛才自己在牡丹那一鞭子的帶動下,一個踉蹌,竟落在了這個男子的臂膀之間,這一刻,她幾乎希望時間停止,哪怕是要承受這劇烈的痛,她也希望自己能夠在這臂彎之間,多待一些時間。
只是,老天似乎不會給她太多的眷戀,妙手公子微微凝眉,用了用力,將鈴蘭扶正,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便走到上官敏的身旁,關切的打量了她一番,確定她沒事,才松了一口氣。
在妙手公子扶正了鈴蘭之時,二人的身體避免了接觸,鈴蘭的心里頓時一空,緊接著,看著他一系列的舉動,鈴蘭似乎感覺到心被什麼東西刺痛著,她看著上官敏,真正意義上的羨慕起這個女人來。
他的眼里只有她呢!
那女子真是幸運。
鈴蘭心中的失落,似乎高過了她手臂上那一鞭子所帶來的痛,直到扶著牡丹的錦娘激動的驚叫聲,才喚回了她的神思。
「哎呀,這,這,這……」錦娘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兩鞭子落下來,最後傷的是她的兩棵搖錢樹,錦娘看了看鈴蘭沾染了鮮血的手臂,再看到身旁牡丹臉上烙上的痕跡,整個人頓時失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牡丹……」鈴蘭這才留意到牡丹的臉,此時的她,顧不得哀悼自己的失落,更顧不得她身上的傷,匆匆到了牡丹的面前,伸手想要觸踫牡丹的臉,心里眼里,都是駭然。
牡丹那張原本風情美麗的臉上,一條血痕幾乎是從鬢角,一直蔓延到下顎,不僅僅是紅痕,還滲出絲絲血跡,這條血痕的存在,讓那張原本美麗的臉,顯得猙獰。
原本看戲的賓客們,看到這一幕,在微愣了片刻之後,皆回過神來,陸續朝著牡丹和鈴蘭指指點點,還不停的搖頭惋惜……
「可惜了,姐姐傷了身子,妹妹傷了臉,這織桂坊的兩大花魁……哎……」
「走了,走了,今晚還有什麼看頭,這樣的花魁,還有什麼可看的?」
「對,對,哎,本公子可是準備好了銀子,誓要競得牡丹姑娘一夜的,可惜……這張臉,怕是……哎……走了……」
在場的賓客興致全消,這是誰也不曾料到的,一個一個的賓客,三三兩兩的離開,原本熱鬧的場面,漸漸的空了,錦娘最是慌了,「你們別走啊,還沒開始呢,你們……哎……」
錦娘的口中最後只剩下了嘆氣聲,便是她極力想要留下那些客人,也都落了空,最後剩下的,便只有上官敏,南宮天裔,妙手公子三人。
「這都是作的什麼孽啊!」錦娘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呼天搶地起來,今晚她早已經準備好了要大賺一筆,現在,連銀子的影子都沒看到。
錦娘心里說不出的憤怒,在心里追根究底,最終將罪責都怪在了牡丹的身上,轉臉看到呆愣在那里的牡丹,所有的怒氣再也壓制不住,起身朝著牡丹,便是一巴掌打了過去,正好打在那受了鞭傷的臉上。
「你這賤丫頭,叫你安分點,瞧你現在給老娘弄出了什麼亂子!」錦娘倒也不再給牡丹面子,她在風塵中打滾這麼多年,最是明白臉對于一個青樓女子意味著什麼。
牡丹和鈴蘭兩姐妹,能得花魁的榮耀,還不是因著那一張美麗的臉,現在,這臉上平白多了一個痕跡,就就傷痕,指不定是要留疤的,即便是不留疤,今日牡丹毀了容顏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就算是以後好了,牡丹也回不到往日那般受人追捧了。
這一巴掌似乎是將牡丹從剛才的呆愣中打醒了,牡丹看著空了的位置,再感受到臉上的痛,就算是再不願意相信,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更是知道,眼前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似乎仍舊是想要確認她的臉怎麼樣了,牡丹迅速的跑到一個青樓女子面前,奪過她手中的小銅鏡,對著自己一照,當看到里面那個女子臉頰上的鞭痕之時,就連手上的銅鏡都沒有拿穩,摔在地上,碎裂一地。
「牡丹,你別擔心,咱們這就請大夫,大夫會治好你的。」鈴蘭意識到什麼,忙上前扶住牡丹,輕聲安慰道。
「治好?治好也毀了!」錦娘正在氣頭上,對牡丹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話,一盆冷水潑下,牡丹幾乎是一個踉蹌。
是啊,方才那麼多人看著她受了傷的鬼模樣,便是治好了,也在那些客人面前的記憶中留下了一抹擦不掉的印象,她跟毀了有什麼區別?
牡丹狠狠的瞪向上官敏,卻是看到南宮天裔站在上官敏身旁,二人男才女貌般配的模樣,心里更是將所有的怨懟都對準了上官敏。
是她,是她用鞭子毀了她的臉!
此刻的牡丹,卻是忘記了,挑起這一切的正是她自己,若不是她想要對上官敏不利,對方又怎會反擊呢?
牡丹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眼里的恨越燒越濃,她甚是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
不僅僅是上官敏,南宮天裔,妙手公子,乃至是鈴蘭也感受到了牡丹不尋常的情緒,皆是微微皺眉。
「牡丹,走,咱們先去看大夫!」鈴蘭害怕牡丹再惹出什麼亂子,試圖將她帶走,她和牡丹是孿生姐妹,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了牡丹的想法,那三個人明顯是非富即貴,牡丹若是再惹上他們,只怕只會是吃不了兜著走。
不僅如此,鈴蘭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那個紫衣公子,她不希望和他起沖突,就算是牡丹也不行。
牡丹看了一眼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竟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猝不及防的,鈴蘭被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了,就連上官敏等人看到牡丹的舉動,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那鈴蘭明顯是關心著牡丹的啊,可是,這牡丹卻……
「哼,看大夫?你的心里指不定是怎麼高興呢,巴不得我的臉就這個樣子呢,現在好了,這世上,就沒有人和你擁有一樣的臉了!」牡丹冷笑著,尖銳的語氣,甚至要比方才那一巴掌更加傷人。
鈴蘭臉色倏然一白,「牡丹……你怎能這麼說……我……」
「呵,在這小城之中,沒想到還有你這樣的女子,今日我倒是見識了,不但飛揚跋扈,還不識好人心,世上最不值得憐惜的人,怕就屬你這類人了。」上官敏輕諷道,她看了一眼妙手公子,目光再瞥了一眼那個白衣女子。
雖是青樓女子,又和那紅衣女子長著同一張臉,可是心地卻是要好得太多。
「多謝姑娘剛才替我擋了一鞭,若不嫌棄,讓我朋友給你看看手臂上的傷,他是大夫。」上官敏對鈴蘭說道,她這傷是替她擋的,所以,她自然不能看著不管。
鈴蘭一怔,看了一眼妙手公子,又迅速的收回視線,大夫?原來他是大夫!
「可以幫我妹妹牡丹……」鈴蘭揮開腦中旖旎的思想,雖然被牡丹誤會,可終究不忍看著牡丹的臉被毀了。
可是,她還沒有說完,妙手公子就打斷了她的話,「抱歉,你的傷,我會讓它不留任何痕跡,但是,其他的事情,恕我無能為力。」
他是一個醫者,理應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可是,他對牡丹終究是有責備,竟然敢對敏敏動手,若剛才真的傷到敏敏,就算是她的一條小命,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取了。
鈴蘭心里咯 一下,難免失落,那廂錦娘也沒有閑著,氣沖沖的吩咐道,「來人,把這個牡丹給我趕出織桂坊,以後不許織桂坊的任何人和她有絲毫牽扯。」
牡丹身體一怔,被趕出織桂坊?
若是在以前,她巴不得離開這里,可如今頂著受傷的臉,她能去哪兒?
鈴蘭也明白,錦娘將牡丹趕出去,無疑是斷了她的活路。
牡丹心里慌了起來,同時,已經有人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拖著她往外走,當走到上官敏身旁的時候,牡丹狠瞪著上官敏,咬牙切齒的道,「你給我等著,我牡丹,不會放過你!」
不知為何,這句話讓上官敏心里莫名的一顫,一股不安襲上心頭……
------題外話------
謝謝姐妹們的支持,麼麼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