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一發話,碧珠是跟著走了上去,但雪兒畢竟是初來乍到,心中還處于十分生疏害怕的階段,見二人都走了,雪兒也忙小跑著上前。
「小……公子……」雪兒意識到什麼,忙改口,方才在馬車上,安寧和碧珠都已經給她提醒了好幾次,在外一定要叫她公子,切莫要叫漏了嘴,引起人的懷疑,現在眼看著那安平侯爺就在前面不遠處,她自然是要更加的小心謹慎了,千萬可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給小姐添了麻煩。
雪兒的這一聲喊,引來了無數人的視線,安平侯爺听到這「公子」二字,立馬就想到了二公子,順著那聲音看過去,果然看到一輛豪華的馬車旁,一襲月白色錦衣的俊俏公子,眉眼含笑,一臉溫和,那可不就是二公子麼?
安平侯爺今日本就為了二公子而來,此刻見到二公子那和善的模樣,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絲期待與希望,希望這個二公子能夠是一個好說話的主,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重新將糧食賣給他們。
安平侯爺忙迎上前去,親自從身後的管家手里拿過好幾個裝著禮物的錦盒,滿面諂媚討好的笑容,迎了上去。
「二公子……」安平侯爺走到安寧面前,甚至還十分有禮的做了個揖,那態度好得不像話。
安寧看在眼里,自然這是在食為天的門外,許多買米的人都看在眼里,其中不乏那些來買米的貴族家丁,心中都暗自詫異,這二公子還真是好大的派頭,連四大世家之一的安平侯爺也要如此對他以禮相待,既然安平侯府都這般了,那其他的普通貴族,又怎敢對這二公子怠慢了呢。
那些家丁各自心中都暗自盤算著,回去要好好的給自家的老爺提提意見,看看是不是也應該送送禮,討好一下二公子,畢竟,到了後面,說不定連高價的米也買不到了。
「喲,這不是安平侯爺嗎?是什麼風把你這大貴人給吹來了?」安寧挑眉,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眉宇之間,滿是不屑,她可不會顧及這里是不是有很多人在場,當場給他難堪又如何?這正是她想要的,想那安平侯爺是如何對帶自己的娘親的?是如何沒有將她這個女兒放在眼里的,前世,又那般的利用他,讓他難堪還算便宜他了!
不過,這這是前戲而已,安平侯爺不是一直重視他的面子,重視那安平侯府的面子嗎?她就是要當著所有的人讓他顏面掃地,才能夠解她心頭之恨。
果然,安平侯爺听到這話,臉色頓時難看至極,感受到周圍人看過來的視線,安平侯爺忙撐起一個笑臉,低聲說道,「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想到自己今日來是有求于她,若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那怕不出一個時辰,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安平侯爺來求二公子了,他是求他不錯,但是,自己好歹也是四大世家之一,而對方,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公子罷了。
安寧將安平侯爺的心思看在眼里,眼底劃過一抹詭譎,借一步說話?她不借又如何?
安寧輕笑道,甚至用比方才更大的聲音朗聲開口,「安平侯爺有事在這里吩咐便可,難道還有什麼不方便別人听的話麼?何必要借一步說話?偷偷模模的,就是你安平侯爺的作風嗎?」
在場的人嘩然,有嘲諷安平侯爺的,有吃驚這二公子敢這般跟安平侯爺嗆聲的,大多數人都在一旁,一邊排著隊,一邊看著好戲。
安平侯爺臉色更是難看,白中泛青,甚是精彩,他那能料到這個二公子竟然如此不給面子,胸口因為氣憤而劇烈的起伏著,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就教訓這個二公子了,可是……想到現在的情況,想到現在侯府的處境,安平侯爺努力壓下心中的怒氣,扯出一抹笑容,「看二公子說的哪里話?」
眸光微斂,安平侯爺看了看手中帶來的禮物,便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遞給二公子,「二公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二公子能夠笑納。」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二公子若是接下了,那麼自己後面有求于他的事情,也就好辦了,畢竟,這麼多人看著二公子收了禮,若二公子不辦事,那對他的影響也終究是不好的,不是嗎?
安平侯爺心中盤算著,目光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二公子的表情,甚是期待二公子快些收下禮物。
安寧瞥見安平侯爺的神色,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淡淡的瞥了一眼身旁的雪兒,「沒見安平侯爺的東西都拿了這麼久了嗎?還不快接過來?」
雪兒忙回過神來,方才小姐說,要讓她們見識見識安平侯爺如何對她們低聲下氣,雪兒算是見識到了,這哪里是在侯府那個高高在上的老爺啊?滿臉的諂媚與討好,簡直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
雪兒看了眼安平侯爺,又忙將視線轉開,立即上前,將安平侯爺手中的幾個錦盒接了過來,安平侯爺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他哪又知道,這個接過他手中錦盒的小廝,就是自己的六夫人呢?
安平侯爺搓著手,滿臉討好的試探,「二公子,可否賞臉讓本侯爺請二公子喝杯茶。」
「安平侯爺,你也看到了,我這食為天都忙翻天了,我哪有時間配安平侯爺喝茶啊?不過,倒是要謝謝安平侯爺的禮物了。」安寧故作為難的道,眼中劃過一道精光,朝著安平侯爺拱了拱手,「安平侯爺,恕在下無法奉陪了。」
說罷,便給碧珠和雪兒使了個眼色,便立即朝著食為天走去。
「二公子……」安平侯爺早已經僵住,回過神來,見二公子已經帶著他的兩個小廝,走到了食為天的門口,這……這是怎麼回事?那二公子就這般堂而皇之的收了他的禮物,連這麼一點兒面子都不給?
安平侯爺饒是再有耐心,此刻也禁不住暴走。
安寧頓住腳步,轉身看了安平侯爺一眼,皺眉,隱約浮出一絲不悅,「怎麼?安平侯爺還有事?」
「這……」安平侯爺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壓制著自己心中不斷沸騰著的怒氣,指了指雪兒手中拿著的錦盒,「二公子,這……」
「怎麼?敢情你安平侯爺送的東西,是舍不得麼?方才不還讓我笑納嗎?哼,既然舍不得,又何必要送?也罷,將東西還給安平侯爺,我們還不稀罕這麼一點東西!」安寧眸光一凜,面露不悅,語氣甚至多了一絲生硬與霸氣。
雪兒听到安寧的吩咐,立即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安平侯爺,安平侯爺哪敢接回來?他便是心中再有不舍,也不敢要回來了,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知道,一旦自己要回了那東西,那二公子便再也不可能賣糧食給他安平侯府了,那麼到時候,無論做什麼,都無力回天了。
「二公子誤會了,我……我不是那意思。」安平侯爺在心中哀嚎,這二公子,果然還真是不好對付。
「哦?誤會了嗎?」安寧挑眉,「安平侯爺不是這意思,那又是什麼意思啊?」
「二公子,本侯是有事相求,還希望二公子能夠成全。」安平侯爺豁出去了,顧不得這麼多人看著,拉下一張老臉,直接當著眾人的面開口,看來,他怕是無法有機會和二公子單獨說這件事情了,他現在擔心的是,若是失去了這一次機會,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安平侯爺對二公子有事相求?眾人一听,頓時更加來了興致,大家都听聞過昨日一早發生的事情,那安平侯府的管家明明說,讓二公子等著,安平侯爺會讓食為天好看,那囂張的模樣,昨日在場的人都記憶猶新,沒有想到,今日安平侯爺確實是來了,但卻不是來讓二公子好看,反倒是來巴結討好起二公子來了啊!
現在這情況,尤其是方才安平侯爺那難看至極的憋屈表情,更是讓他們明白,現在怕是二公子給安平侯爺好看吧!
看來,這安平侯府和安平侯爺怕是有的好受了,畢竟,現在的形勢,二公子掌握著大家急需的資源,主動權全部都在二公子的手中,只要二公子一句話,他安平侯府怕只有餓死的份兒了。
安寧斂眉,「有事相求?堂堂安平侯爺有什麼事是要求在下的?」
安平侯爺臉色更是尷尬,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二公子,昨日是我家的下人不懂事,沖撞了二公子,還請二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那下人的疏失,我在這里給二公子賠不是了。」
「原來是這件事情啊!」安寧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這笑容讓安平侯爺看了,心中隱隱生出一絲希望,當然,他的神色反應,都被安寧暗自捕捉在眼底,安寧頓了頓,繼續開口道,「我去計較那些事情干什麼?不過是一條狗在那里亂吠罷了,安平侯爺如果只是因為這件事情的話,那就大可不必在意,不用放在心上,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是?」
「是,是,是,二公子宰相肚里能撐船,實在是好肚量,那……」安平侯爺心中一喜,二公子還不是那般不好說話的人,看來,糧食的事情,應該還是有希望的,頓了頓,安平侯爺繼續開口,「二公子可否同意,賣些糧食給安平侯府?」
安平侯爺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眼前這個二公子的神色,猛地瞧見二公子臉色微沉,心中咯 一下,忙道,「當然,兩百倍的價格,我一分一毫都不會少。」
話說完,那二公子眉心卻又皺了起來,安平侯爺又繼續道,「三百倍……三百倍的價格……四……四百倍……」
安平侯爺身體冒出一股冷汗,他不斷的提高價格,而這二公子的臉色反而是越來越難看,好似根本就不滿意一般,這逼得安平侯爺不斷的往上漲,「六百倍……六百倍如何?」
六百倍已經是極限了,若是再高,他也是承受不起了啊,原本只有五十文一升,六百倍,那可是三十兩銀子一升啊,可這二公子好似越發的不滿意,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啊?!
周圍的人都看著,平民百姓一邊看著好戲,一邊思索著,這二公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而那些富人家派來賣糧的人,在听到安平侯爺不斷的提高價格的時候,臉色也是跟著更加難看,恨不得上前一腳將這安平侯爺給踢開,要知道,他一提價,萬一二公子將所有針對貴族的糧價同時提高了又該怎麼辦?
要知道,現在幾乎是二公子的食為天一家壟斷了整個東秦國的米業,什麼不都是二公子的一句話?
六百倍啊!這還是開始,若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再繼續漲的話,那又該漲到什麼樣的天價啊?
這真可謂是糧食比黃金還要珍貴啊!
這些人看著安平侯爺,滿臉的嫉恨。
安寧淡淡的掃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將各自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大家也都听見了,既然六百倍安平侯爺都願意買,那麼昨日我定的價格似乎是太委屈自己了……」
說到這里,安寧停了下來,那些貴族派來賣糧的人心中也是咯 一下,暗道︰莫不是方才的猜測要成真了?
「既然這樣,那各位都听好了,我就如安平侯爺所願,臨時提高價格,六百倍,可是一個不錯的數字啊!」安寧朗聲道,看著那一張張變得難看的臉,心中甚是暢快,隨即轉向在店鋪中忙碌的伙計,「伙計們,記住了,從現在起,百姓的價格不變,其他的價格,不再是十兩銀子一升,是三十兩銀子一升,可不要收錯了銀子。」
安寧的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是神色各異,百姓們臉上都帶著笑容,心中也甚是興奮,平日里京城的這些官員貴族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可如今,買一點糧食,竟比他們高出了六百倍的價錢,那足以養活他們平凡人家幾年了啊!他們不是有錢麼?這一次,二公子就讓他們花個夠!
而那些貴族家派來賣糧的人,目光狠狠的瞪著那個罪魁禍首的安平侯爺,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安平侯爺感受到那些凌厲的視線,心中一陣一陣的犯涼,這……這是什麼情況?
他現在好似鋒芒在背,如坐針氈啊!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六百倍的價錢是因他而起,那那些達官貴族,不就要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了?這可又該如何是好啊?「各位……你們听我解釋……這……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各位……」安平侯爺滿臉的焦急,試圖解釋,可是,那些看著他的人,視線倒是更加凌厲了起來,甚至有人對他丟出了東西,完全沒有將他安平侯爺放在眼里。
安平侯爺無論說什麼,這些人都不領情,似乎都將罪責歸咎到了他的頭上。
安平侯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想到什麼,安平侯爺眸子一緊,轉眼看向那二公子,比起方才,臉上更是多了幾分由衷的哀求,「二公子,那能否賣糧食給安平侯府了?」
安寧微微皺眉,一臉的為難,「安平侯爺,不是我不願意通融,畢竟,你也是送了東西,可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昨日那麼多人,那麼多雙耳朵听著,我若是朝令夕改,那我這食為天還有什麼威信?還如何在這京城立足?」
安平侯爺心中一沉,這……都這樣了,二公子竟然還不同意?
「不,二公子,你听我說……」安平侯爺猛地抓住安寧的手臂,安寧身體一怔,眼里劃過一抹不悅,冷冷的瞪向安平侯爺,那視線,好似一把刀子,直插安平侯爺的心髒,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安平侯爺下意識的松開了手。
「送客!」安寧輕聲喝道,不再給安平侯爺絲毫的機會,方才這一出,不僅僅是讓安平侯爺徹底的放段,低聲下氣的求她,同時,也將安平侯爺推到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
她相信,不出一個時辰,等到那些達官貴族家的人回府將方才臨時漲價的事情稟報給他們的主子之後,安平侯爺怕是要承受所有達官貴族的攻擊了。
那樣的話,安平侯府無疑是雪上加霜,她倒是要看看,安平侯爺如何來應對!
安寧進了食為天的內堂,安平侯爺正要追進去,可卻被那些達官貴族家派來賣糧的人跟堵住了。
「安平侯爺啊,你行行好,別再折騰了行嗎?我們這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主子們交代了!」一個貴族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開口道,率先攔在了安平侯爺的面前,今天這六百倍,其他的達官貴族無疑是受到了安平侯爺的牽連啊,此刻,便是他這麼個下人,也對安平侯爺沒有好臉色看。
「是啊,已經六百倍了,安平侯爺你要折騰到多少倍才肯罷休啊?」其他人也競相附和,更是出手將安平侯爺往外推。
這個二公子,完全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這些達官貴族家以及這些被派來賣糧的人都隱隱看出來了,所以,他們便是不滿意這個價格,也不敢找二公子鬧事,甚至連責備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只有暗自將這苦水往肚子里吞。
不僅如此,還得好臉相待,不然,被食為天列入了黑名單,落得和這安平侯府一眼的下場,那可就是自找苦吃了。
安平侯爺早已經焦頭爛額,被人轟走後,只得坐在馬車上,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回侯府,昨日,劉香蓮鎩羽而歸,他還好一頓教訓,可今日,他算是見識到了那二公子的厲害了。
哼,那二公子既然這般不近人情,現在該怎麼辦?安平侯府的存糧,怕是連一個月都頂不過去了,必須要快些想辦法才行啊!安平侯爺腦中快速的轉動著,猛然,他好似想到什麼,眼楮倏地一亮,立即吩咐車夫,調轉馬車,朝著蘇府而去,這個時候,林家肯定自顧不暇,肯定是幫不了忙的,但南宮家和蘇家卻還有些希望,畢竟那食為天還沒有將南宮家和蘇家列入黑名單,現在只能去求求他們,希望他們能伸出援手,勻出一點兒糧,或者是替他想想辦法。
安平侯爺滿懷著希望,很快便到了蘇府,被下人迎入蘇府,可剛入了蘇府,有人看他的眼色尤為怪異。
那人正是蘇府的管家,方才在食為天外發生的事情,他也正好在場,全數看了進去,並且,方才回來,也將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給了老爺,這蘇家的管家從小就在蘇家長大,後來受蘇封的提拔,將管家之位授予他,他一直都將蘇家視為恩人,當然做什麼事情都是顧及著蘇家的利益,所以,他自然對這個安平侯爺是沒有好臉色的。
將安平侯爺迎進了書房,蘇封見到來人,心中一怔,臉色也是有些難看,他剛听聞了發生的事情,昨日才兩百倍,如今倒是成了六百倍,全是拜這個安平侯爺所賜啊!
「安平侯爺到我蘇府來,可是有事?」蘇封也沒有請他坐下,語氣淡淡的,絲毫沒有掩飾他的不歡迎,他雖然是四大世家之一,在四大世家中排第三,家中的銀子是不少,但是,這銀子也不是這麼花的呀!
這跟被搶了,有什麼區別?
安平侯爺隱隱能夠猜出導致蘇封態度冷淡的原因,心中嘆了口氣,扯了扯嘴角,「蘇兄,實不相瞞,小弟是有事相求啊。」
「想必安平侯爺是在為糧食的事情發愁吧?哎,安平侯爺,這事情可不好辦啊,你也看到了,如今就那二公子掌握著資源,稍早我收到消息,說是那海颯公子去了一趟皇宮,皇上的態度依舊是尤為禮遇啊,依我看,那二公子是誰也動不得的,他漫天要價,便是皇上怕也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啊!」蘇封皺眉道,對于那個二公子,他也是恨得牙癢癢啊,方才管家帶回來的米,竟是花了三十兩銀子一升,這是什麼概念?三十兩銀子,夠普通的家庭吃一年了。
這樣被痛宰,他又怎會不心痛?
雖然是這樣,蘇封心中也是明白,那二公子沒有對他們蘇家下狠手,他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不然落得跟林家和安平侯府一樣的下場,那是哭都沒地兒哭啊!
安平侯爺的眉毛皺得更緊,「蘇兄,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幫幫小弟,這樣如何,我花雙倍的價錢,從你這里買糧食,你看……」
蘇封眼楮一亮,雙倍的價錢,那就等于他要賺一倍啊!只要食為天漲價,他也會跟著水漲船高,這可是不小的誘惑!老練的眸子轉動著,蘇封在考量著這事情的可行性。
安平侯爺一瞬不轉的看著蘇封,滿眼的期待,只要能說服蘇封,從他這里勻出一些,再求其他的人,找他們也一人勻出一些,這樣對付過去,雖然是要花大價錢,但總比最後餓肚子好啊!安平侯府那麼大一家子人,還等著米下鍋呢!
正此時,書房門被猛地推開,二人看向來人,來人一襲錦衣,似行色匆匆的跑著過來,此刻還上氣不接下氣的掛在門上喘著氣,那人不是蘇家公子蘇琴又是誰?
蘇封看到這個兒子,臉色立即沉了下去,「你這般慌慌張張的干什麼?」
蘇封對蘇琴這個兒子,從來都是恨鐵不成鋼,瞧這樣子,哪還有一點兒世家公子的樣兒?
蘇琴卻是看了安平侯爺一眼,大步走到蘇封面前,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蘇封赫然起身,眼中滿是震驚,似乎還有一些後怕。
「蘇兄,發生了什麼事?」安平侯爺疑惑的問道,能夠讓蘇封都有這樣劇烈的反應,會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不知為何,安平侯爺的心中隱隱浮出一絲不安。兩個眼皮更是跳個不停。
蘇封努力平息好自己的心情,看了安平侯爺一眼,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十分惋惜的道,「安平侯爺,你方才提的事情,不是我不幫忙,你也知道,我這蘇府也是好大一家子的人,食為天又有限購的規矩,我這里,怕也是勻不出多余的糧食來呀,安平侯爺,實在是抱歉,我也是有心幫忙,卻實在是無能為力啊,總不能讓我看著這麼一大家子人餓肚子吧。」
安平侯爺腦袋轟的一聲,臉色倏地煞白,這……「蘇兄,咱們再商量商量,銀子不是問題,三倍,四倍……要不然你開口……」
「安平侯爺,這不是銀子不銀子的問題了,哎,老哥我對不起你了,管家,送客。」蘇封打斷他的話,嘆息的搖了搖頭,朗聲下了逐客令。
「蘇兄……蘇兄……」安平侯爺要繼續說些什麼,卻被管家拉扯著出了書房。
等得安平侯爺的聲音消失,蘇封這才松了好大一口氣的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蘇琴啊,這一次,幸虧是你來得及時,不然……不然你爹我怕是要闖了大禍了。」
「哼,我一听說安平侯爺來了府上,就猜出他來的目的,老爹啊,這眼前的形勢,你可要看準啊,該出手的時候就出手,不該出手的時候,你可別給咱家撿個大包袱。方才要不是我趕得及,老爹你怕是又被眼前的利益給迷惑了吧?」蘇琴展開折扇,又恢復了以往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們是父子,他的老爹,他或多或少是有幾分了解的。
蘇封臉色僵了僵,隱約浮出一絲尷尬,但這一次,他卻是沒有反駁,「這次是我大意了。」
「老爹,那二公子已經暗中放出話,若是誰要在暗地里幫助林府和安平侯府,私自賣糧給糧的話,那就休想再從他的食為天買到糧食了,這就等于上了食為天的黑名單了,看來,這二公子對林府和安平侯府怕是有深仇大恨了,這般‘照顧’他們兩家。」蘇琴說到那二公子,頓時嚴肅了起來,那個二公子,以往倒是沒有見著他有這麼大的能耐。
要說現在京城乃至整個東秦國最紅的人是誰?二公子若排第二,那誰還敢排第一啊?
那氣勢,怕是連蒼翟都趕不上了,不過,那二公子隱藏得倒是挺深的,誰能想到他在這個時候,竟然掌握了這麼大的資源?
蘇封猛地想到什麼,眼楮一亮,忙起身湊到蘇琴的面前,「你和那二公子認識,既然這樣,你看能不能讓他看在你的面子上,給咱們蘇府一些優惠?這六百倍的價錢,實在好似在我的身體上割肉啊!」
蘇琴淡淡的瞥了蘇封一眼,「老爹,你以為你兒子的面子,在那二公子面前值錢麼?根本就不值一文錢!肉疼,再肉疼也得忍著。」
蘇封的雙眼倏地暗淡了下去,就連臉色也是猛地一垮,事實上,二人都不知道,四大世家中,之所以南宮家和蘇家沒有列入食為天的黑名單內,完全是安寧看在了南宮天裔和蘇琴的面子上。
安平侯爺出了蘇府,立即趕往南宮府,可是,南宮老爺听說是他求見,稱病將他拒之門外,顯然,南宮彥也是收到了二公子暗中放出的話,笑話!現在哪一個敢違背二公子的話啊?若是真的恣意妄為,那最終遭罪的可是他們自己,他們可不能去賭二公子的「仁慈」啊!
安平侯爺四處求助無門,幾天都沒有回府,等回到侯府之時,人剛進門,便昏厥了過去,侯府的下人亂作一團。
短短半月的時間,「二公子」和食為天的名號在東秦國便成了一個神聖的存在,只要有人提到二公子,受了恩惠的平民百姓都滿口稱贊,但與之相反,也有不滿的聲音,那便是那些達官貴族了,但便是不滿又怎樣?只能藏在心底,且絲毫都不能表露。
達官貴族家,一想到糧食問題,無一不愁容滿面,而林家和安平侯府更是籠罩在了陰霾之中,半個月,林府和安平侯府吃的糧食省了又省,開始的時候還能吃上一碗白飯,可隨著時間的往後推移,便是連主子也只有那麼一碗粥喝,不僅如此,那粥還一天比一天稀。
這一日,安寧特意去了一趟倉庫,為了當初有足夠大的地方存放糧食,雲錦可是讓人在地底下挖了不少地方,秘密安全且隱蔽。
海颯那日去皇宮,和崇正帝達成了協議,崇正帝對于二公子的所有決定,都不得干涉,作為條件,二公子會為軍營提供糧草。原本,安寧也沒有打算讓軍營中的將士門餓肚子,那可是東秦安全的保障啊,況且,又因為南宮天裔是主將,所以,她更加不能大意了。
安寧特意點了一些糧食,和雲錦一起親自押送著送到城北教練場,但南宮天裔看到這些糧食之時,身體隱隱顫抖著,他正發著愁,卻沒有想到,這二公子竟然親自送了來。
南宮天裔好一番感謝,對于這個二公子,他沒有太過的交情,但此刻,他竟覺得這二公子當真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當然,他不知道眼前這二公子便是安寧罷了!
安寧和雲錦正要離開校場之時,卻听得一個聲音,因為好奇,安寧便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卻沒有料到,在看到那一張臉之時,心中卻是怔了怔,那普通將士打扮的,可不就是上官敏麼?雖然做男裝打扮,但那張臉卻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上官敏怎的跑到校場來了?
安寧卻也沒有深究,二人出了校場,卻沒有回食為天,而是到了八珍閣,馬車在八珍閣外停下,二人下了馬車,剛進了八珍閣的大門,雲錦高大的身體卻猛然僵住。目光看向那一抹身影,面具下的俊臉神色變換著。
安寧察覺雲錦的反應,順著那視線看過去,那邊的那女子已經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溫婉優雅,內斂大氣,不是韶華郡主又是誰?
只是,此刻的韶華郡主看著這張銀色的面具,臉上卻多了一些小女兒的嬌態,走到距離雲錦一步之遙的地方,韶華郡主停住了腳步,「謝謝你送到親王府的糧食。」
雲錦面具下的臉微怔,送到親王府的糧食?他可沒有送糧食去啊,雖然他很想!
一旁的安寧卻是挑眉一笑,「韶華郡主不必客氣,我哥日日掛念著裕親王府的情況,一點糧食不過是小意思罷了。」
安寧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雲錦一眼,雲錦是她唯一的表哥,她雖然看不到他臉上的愁容,卻能偶爾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得到些東西,況且,安寧可不止一次發現雲錦沒事的時候,一個人到裕親王府附近轉悠,以安寧的聰明,她又怎麼會猜不出來呢?
關心著人家,卻又不踏出那一步,那麼她這個做表妹的,便只有推他一把了,不錯,那糧食便是她以銀面公子的名義送到裕親王府的,只是,她卻沒有料到,韶華郡主會主動來找表哥。
韶華郡主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以往鎮定平靜的她,心中激起了波瀾,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雲錦,可是,再次見面之後,雲錦卻好似刻意回避著她,他們二人之間豎起了一堵高牆,她發現,自己根本走不近他了!
雲錦明了安寧的意思,心中微怔,卻是生出一絲感激,回望著安寧,二人視線交匯,許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言語,憑著二人平日里的那份默契,都可以感知得到。
「哥,好好招待人家韶華郡主,我先回食為天。」安寧朝著雲錦俏皮的眨了眨眼,人家兩人見面,她可不要打擾了這二人才好啊!
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安寧轉身走出了八珍閣。
八珍閣雲錦的房間內,韶華郡主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茶杯,看著窗戶邊那背對著她的身影,眼中微微泛出一絲酸澀,自從進了房間之後,她又感覺到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二人一直沉默著,似乎極有默契的不想打破這種平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韶華郡主終于是開口叫出了那個深埋在自己心底的稱呼,「錦哥……」
明顯的,那一抹背影在听到這個稱呼之時,身體猛然一怔,隨即卻傳來了他低沉的聲音,「韶華郡主,你認錯人了。」
韶華郡主心中一痛,認錯人了?不,她怎麼會認錯?他就是她的錦哥,是他不願意認自己嗎?
閉上眼,韶華郡主緊咬著唇,終于,她好似找到了勇氣一般,眼中劃過一抹堅定與決然,猛地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雲錦的身後,雲錦敏銳的感受到她的氣息越來越近,面具下的眉毛微皺,正轉身,面前的女子卻猛地撲入了他的懷中,牢牢的摟住他的腰身。
「你就是錦哥,我不會認錯,你忘了嗎?你答應過娶韶華的,韶華一直在等你啊!」韶華郡主拋開了所有的矜持,好似豁出去了一般,以她現在的年紀,早已經該嫁人了,到裕親王府提親的人也不少,便是在那兩年,雲錦下落不明的情況下,她依舊強勢的拒絕了一個又一個的提親者,甚至還因此而惹怒了父王。
當年雲家滿門被誅,但她知道,雲錦活了下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承諾,便是雲錦失去一切,一無所有,她也在等他,等他再次出現,兌現當初的諾言,娶自己回家。
雲錦身體一怔,心中壓抑著的情緒似乎有些松動,感受著懷中女子隱隱的顫抖,心里泛出一絲憐惜,可是……想到他身上的責任,雲錦緊咬著牙,「韶華郡主,你認錯人了。」
韶華郡主從他的懷中探出頭來,看著這張銀色的面具,嘴角卻是勾起一抹苦澀,拉過他的手,掀開他的衣袖,看到上面那一條長長的刀疤,淚水奪眶而出,「我認錯了嗎?這明明是你為我留下的,這也能錯嗎?」
見她流淚,雲錦心里一痛,沒有誰比他更加了解韶華,她素來都是堅強的,何曾見過她流淚,事實上,他卻不知道,在雲家的事情發生後,他剛失蹤的那段時間,韶華郡主幾乎是天天以淚洗面,她要出去尋他,可是,卻被裕親王強制關在房內,不許她踏出府門一步。
情不自禁的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雲錦已死,現在的我只是銀面公子,在你面前的,不是你的錦哥。」
韶華郡主的腳下一個踉蹌,嘴角的苦澀卻是越發的濃郁,「你的心……也死了嗎?」
她幾乎是顫抖著說出了這句話,對上雲錦的雙眸,雙手依舊緊緊的抓著他的袍子。
雲錦皺眉,心死了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雲錦別開眼,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聰明如韶華郡主,她又怎會不知道這沉默的意思?他的心死了啊!不再有她,她和他真的已經隔得很遠很遠了嗎?
無力的松開抓著雲錦袍子的手,韶華郡主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一步一步的後退,雲錦看向她,不知為何,她此刻的模樣,讓他十分不安,好似她隨時都會飄走一般。
「韶……」雲錦的聲音在喉嚨處打轉,卻終究是沒有叫出她的名字。
韶華郡主拭干臉上的淚水,「抱歉,銀面公子,是本郡主失態了,謝謝你送來的糧食,銀子我會讓下人給你送來,告辭。」
說罷,韶華郡主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只是,剛到門口,身後的男子卻叫住了她。
「韶華……郡主。」雲錦伸出手,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濃郁,好似她這一出門,就會徹底的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樣。
韶華郡主頓住腳步,心里浮出些微希望,他叫住她了,他會留下自己嗎?他會告訴她,方才的話都不算數,他的心里還是有她的嗎?她一直在等著他啊!
「銀子……就不用了,這是食為天的心意。」雲錦開口道,但這句話,卻將韶華郡主徹底推入谷底。
原來,他叫住她,這是為了說這個!
「既然銀面公子不是韶華的錦哥,那韶華便沒有借口接受銀面公子的恩惠。」韶華郡主的聲音多了一絲冰冷,她是一個剛毅的女子,便也只有在她的錦哥面前,柔情似水,可是,現在,她的錦哥卻已經不再是她的錦哥了,那麼,她便不會再有柔情。
大步絕決的走出房間,在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雲錦的心咯 一下,好似空了一般,他的心死了嗎?若是死了,他在還是乞丐的那兩年,也不會偷偷的隱蔽在裕親王府附近,只為等待著看到那一抹身影的出現。
只是,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身上的責任太重,他要心無旁騖的復興雲家,替雲家報仇。
「韶華,對不起,再等我一些時候,雲家復興之日,便是錦哥上門提親之時。」雲錦低聲呢喃,聲音卻分外堅決,想到方才韶華的話,她一直在等著自己娶她,他又何嘗忘記過曾經的承諾?
雲家覆滅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沒有了娶她的資格,現在他已經有了希望,他不僅要如承諾的那般將韶華娶回家,還要讓她風風光光的嫁過來,嫁到雲家,讓所有人都知道,韶華郡主是他雲家的媳婦兒!
「韶華,等著錦哥。」
韶華郡主出了八珍閣,一路走回了裕親王府,一路上,她的整個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只知道往前走,腦中一片空白。
裕親王府。
大廳中正擺著幾個碩大的箱子,里面皆是金銀珠寶以及綾羅綢緞。
媒婆正口若懸河的和裕親王說著男方的情況,如何的英俊,如何的優秀。
裕親王有些不耐煩,他也想將自己的女兒嫁出去,畢竟,她的年紀真的已經熬不起了,但自己女兒的性子,他又怎會不清楚?她這幾年推掉的提親還少嗎?暗自嘆了口氣,韶華心里還是想著那個雲家的小子啊!可這麼多年了,那小子一直下落不明,連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難不成韶華要這樣等一輩子?
裕親王看了一眼那媒婆,心中暗道,這一個怕又是炮灰吧!
裕親王正想著如何將這媒婆給打發了,正此時,韶華郡主走了進來,裕親王眸光微斂,叫住韶華,「韶兒,有人提親,你看……」
韶華郡主看了那媒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苦澀,提親?又有人來提親了麼?為什麼她相等的等人等不到,而其他的人卻絡繹不絕?
這當真就是她的命嗎?
「好,我同意。」韶華郡主淡淡的開口,她知道,自己的婚事一直是父王懸在心中的大事,每一次自己拒絕一門親事,父王嘴上不說,但她卻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都會低沉好久。
既然她已經等不到那個人了,那麼,她便讓父王安心吧!
裕親王身體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韶華竟然會同意,忙起身上前,抓住韶華的雙肩,「韶兒,你想好了?你真的同意這門親事?」
韶華郡主扯出一抹笑容,「父王,其他的事情就勞煩父王操辦了,韶兒……韶兒先回房了。」
說罷,便轉身走出大廳,在轉身之際,原本臉上的那一抹笑容卻在瞬間消失,她要嫁人了,這一次,她真的要嫁人了,腦海中浮現出那一抹身影,他若听到自己嫁人的消息,會是什麼心情?
他會不舍嗎?這個念頭跳進她的腦海,但下一秒她卻很快抹去,他怎會不舍?既然他的心中都已經沒有自己了,那自己是否嫁人,對他來說還有什麼影響呢?
韶華郡主大婚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安寧第一時間接到消息,第一件事便是去尋雲錦,終于,在八珍閣他的房間中,安寧看到了坐在牆邊的雲錦,此時房間內,滿屋子的酒氣,雲錦的四周,四處散落著無數酒瓶,而雲錦早已經醉得渾渾噩噩。
安寧看到他此刻的模樣,這和最初在破廟中見到的那個落寞公子,又有什麼差別?
「表哥……」安寧輕喚出聲,聲音之中滿是擔憂,她的心里也有無數的疑問,韶華郡主為何會如此急匆匆的嫁人?新郎還是那個太子楚!
韶華郡主和表哥都對彼此有意,不是嗎?
「寧兒,她……她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怎麼辦?她要嫁人了……新郎不是我……不是我……」雲錦不斷的呢喃著,滿眼的慌亂。
安寧瞧見她此刻的模樣,眸子一緊,一巴掌打在他的身上,厲聲吼道,「表哥,你給我清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