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城一听到有人提起那小侍衛,此刻倒也沒有在意自己面對著的人是爺爺,那個集鳳家權力于一身,威望十足的老人,胸中的嫉恨與不甘一下子便被點燃了,緊咬著牙,那模樣,甚是駭人,「那小侍衛能有什麼本事?還不就是知道投機取巧,前一次是著了他的道,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將那日之仇徹底的報回來。」
鳳老爺子眸子一緊,看著自己的孫女兒,猛地手一揚,那動作的利落,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年紀而有半分停滯,大掌準確無誤的打在了鳳傾城那張美麗但卻蒼白虛弱的臉上,啪的一聲,異常的響亮,便是听這聲音,就可以感受到那力道,若是這里有旁人,定也會心中跟著一顫。
突如其來的一個耳光讓鳳傾城呆住了,腦中閃過一片空白,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終于,回過神來的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爺爺,那凌厲的眼神再次讓鳳傾城一個激靈,「傾城知錯了,爺爺息怒。」
鳳傾城也是一個明白人,便是有方才那一片刻因為小侍衛的刺激而失去的理智,此刻也已經找了回來,她又如何能不知道爺爺為什麼打她呢?
該死!鳳傾城心中低咒,都是那小侍衛害的!
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輸了比試,還要被拉著游街示眾,徹底的丟了鳳家的臉不說,激怒了爺爺,爺爺此刻怕還是在為三天前自己所犯下的錯誤耿耿于懷吧。
偏偏她方才又那麼不長眼,這個時候了,還要讓爺爺覺得自己沒腦子。
不錯,鳳老爺子此刻雖然是平靜冷淡的,但是,他心中可算是氣炸了,要知道,鳳家在北燕國的地位,那可是連蒼家都要敬畏幾分,別說是鳳家丟臉,平日里,那些想要看鳳家笑話的人,便是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捕捉不到,這下可好,游街示眾,還頂著那麼一個羞辱的牌子,這不是將鳳家幾百年來的臉面,堆在身上,讓人丟石頭麼?
他知道鳳傾城那日的狼狽,從八歲之後,鳳傾城就一直十分听話,表現也甚是讓他滿意,這也是為什麼他疼愛她的原因之一,在鳳家,沒有實力,沒有能力,沒有潛力,是永遠得不到疼愛的,能夠給鳳家帶來榮耀,帶來利益,帶來前途的,那才是會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中的人。
那日她的狼狽,就等于是鳳家的狼狽,這一次傾城丟了鳳家的臉,便是他這個疼她的爺爺,也不會對她手下留情,這便是鳳家的規矩!
那日他的氣還沒消,今天,他倒是又親眼看到了鳳傾城的不理智,鳳家不需要這樣的人,他自然會毫不留情的打,「傾城,爺爺知道,你心里不甘,但就因為不甘而讓你不肯正視那小侍衛的能耐,你就大錯特錯了,那小侍衛既然沒有本事,又怎會在那日將你弄得那番狼狽?正視對手的能力,這是對你自己的尊重。」
「是,傾城知道了。」鳳傾城點頭,強忍著臉頰上火辣辣的痛,微微咬唇,是的,她是無法正視自己輸給了那小侍衛的事實,那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罷了,而她,堂堂的鳳家大小姐,竟然栽在他的手上。
「方才那一巴掌,是為了打醒你,還疼麼?」鳳老爺子看著蒼白臉頰上的緋紅,便是在關心她之時,臉上的表情也是冰冷的。
「不,不疼了,爺爺,傾城該打。」鳳傾城便是再痛,這個時候也要搖頭。
在外人面前,爺爺對自己甚是疼愛,但是,私下里,他卻也對自己分外的嚴厲。
鳳老爺子視線又轉移到遠方,「繼續吧,說說那小侍衛。」
鳳傾城眸光閃了閃,不敢再如方才那般將心中的不甘與嫉恨表現出來,「那小侍衛是蒼翟身旁的人,上一次傾城去東秦國,倒也沒有見著這麼一號人物,但這一次,傾城明顯覺得那小侍衛頗得蒼翟的喜歡,蒼翟對那小侍衛幾乎已經達到了護衛的程度……」
這也是為什麼,她心中嫉恨小侍衛的原因,憑什麼蒼翟要護著他,那個普通不過的小侍衛,而自己,堂堂的鳳家大小姐,身份,地位,才華,美貌,她一樣都不缺,不僅不缺,每一樣都是個中翹楚,可是,她卻得不到蒼翟的關注,甚至連那小侍衛都比不上,還得受那小侍衛言語上的諷刺與不敬,她又如何能不嫉妒?
鳳傾城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小侍衛琴技不錯,確實在傾城之上,所以,傾城才輸了比試,傾城後來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被那小侍衛牽著鼻子走,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踏入了他的陷阱之中,最後,甚至……」
輸了比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鳳傾城一想到那日游街示眾時所受的羞辱,她的身體就因為不甘而隱隱顫抖著,但有了方才的教訓,鳳傾城便不敢將那不甘表現在聲音與語氣之中。
「如此說來,那小侍衛倒是個人精了,真的很普通嗎?」鳳老爺子眸中閃過一抹玩味,鳳傾城這一次是失去了理智不錯,但是,鳳傾城的能耐他卻是清楚的,鳳傾城如果沒有能力,沒有潛力,沒有實力,他又如何會疼愛她呢?
普通的小侍衛?既然能被蒼翟帶在身旁,被他維護著,並且是在這一次帶著他來北燕,就已經昭示了那個小侍衛並非普通,可傾城還是沒有想通這一點,低估了那小侍衛,才落得如此下場。
也對,傾城在北燕國,素來都是冠蓋京華,自然會輕敵。
鳳老爺子再次看著面前的鳳傾城,那蒼白虛弱,確實是她以往不曾有過的,這一次,她也是受到了教訓,但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在鳳家,犯了錯,就該受罰,他素來都是賞罰分明的。
「你看上那個蒼翟了!」鳳老爺子沉默許久之後,驟然開口,語氣竟是十分的肯定。
「啊……」鳳傾城沒有想到爺爺會突然提起這事,驚呼出聲,目光避閃著,「沒,爺爺,傾城……」
鳳傾城雖然有些聰明,但是,她的這個爺爺,是她素來都捉模不透的,她不知道爺爺在想些什麼,更加不知道爺爺若是知道她喜歡上了蒼翟,又會又怎樣的反應,她不得不承認,方才那一巴掌在她的心里,已經留下了印記,此刻的她,更是猶如驚弓之鳥。
「你知道,爺爺是不喜歡不誠實的孩子的。」鳳老爺子眸中隱隱多了些微的冷意,這讓本來就面無表情,渾身散發著陰冷之氣的他,看起來更加的凌厲。
鳳傾城心中咯 一下,是啊,在爺爺面前,有什麼事情是瞞得過他的呢?
此刻,鳳傾城饒是猜不透爺爺的反應,也只能硬著頭皮承認,「是的,爺爺,傾城喜歡蒼翟。」
沉默,寧靜,詭異,整個院子里,便只听得見風吹動著樹葉發出的沙沙的聲音,鳳傾城更是屏氣凝神,甚至連看都不敢去看鳳老爺子一眼,心中忐忑不安,怎麼辦?爺爺會是怎樣的反應?
爺爺那一次讓自己去東秦國,目的之一,就是讓她和蒼翟接觸,試探蒼翟,但是,蒼翟卻沒有給她絲毫機會,後來回來之後,爺爺倒也沒有過多的提起及此時,所以,她便不知道爺爺對蒼翟到底是持何種態度。
不知到過了多久,鳳老爺子竟哈哈的大笑出聲,那驟然響起的笑聲,在方才的詭異平靜之後,此刻听起來,更是顯得突兀至極,鳳傾城依舊心里沒底,不解的望著鳳老爺子,「爺爺……」
等到鳳老爺子笑夠了,停了下來,意味深長的看著鳳傾城,「傾城,你素來不將其他追求你的男子放在眼里,竟看上了這個蒼翟,我倒是要看看,那蒼翟到底有什麼本事,能夠入得了我寶貝孫女兒的眼。」
「爺爺,你的意思是?」鳳傾城心中微微露出些微的歡喜,但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試探的問道。
「爺爺方才說過,鳳家的人,從來不是靠別人給機會,而是要自己抓住機會,你喜歡的東西也是一樣,要靠自己的本事,牢牢的抓住,你明白了嗎?」鳳老爺子柔聲道,那雙老練的眸子,看不出絲毫情緒。
鳳傾城心里一喜,「爺爺,你不會怪傾城……蒼翟他是東秦的人……」
她雖然對蒼翟勢在必得,但是,爺爺會不會因為蒼翟是東秦的王爺而阻止她?這一點一直都是她心中壓著的大石頭。
「他姓蒼,蒼乃我北燕國的國姓,素來鳳家和蒼家聯姻,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罷了。」鳳老爺子淡淡的道,語氣更是高深了許多。
這一下鳳傾城明白了,爺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蒼翟姓蒼,雖然是東秦國的王爺又怎樣?他終究是北燕國的皇子,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爺爺在告訴她,他會支持自己得到蒼翟!
心中雀躍,鳳傾城猛地再跪爬著朝前走了一步,摟住鳳老爺子的腿,「爺爺,這個世界上,最疼傾城的人,便是爺爺了,爺爺對傾城真好,傾城一定不負爺爺所望,盡早讓蒼翟成為爺爺的孫女婿。」
鳳傾城滿心歡喜,卻沒有留意到鳳家老爺子眼中閃爍著的異樣,終于過了片刻,鳳老爺子繼續開口,「好了,現在你可以下去領罰了,宗廟里,你二叔已經在等著你了。」
鳳老爺子的聲音,將鳳傾城從歡喜的雲端拉了下來,臉色倏地沉了下去,領罰?她……她听錯了嗎?
「爺爺……傾城……」鳳傾城意識到什麼,爺爺還在生氣,終歸是一碼歸一碼,爺爺支持自己將蒼翟納入囊中,但是,卻依舊沒有忘記自己前些天給鳳家丟的臉。
宗廟,那是鳳家人犯了錯,必須去的地方,而這一次,二叔無疑就是那個執行懲罰之人。
二叔親自執行處罰,鳳傾城心中打了一個寒顫,她和堂哥鳳孤城素來都是競爭的關系,鳳孤城是二叔的大兒子,若是沒有自己,那爺爺最疼的人便是鳳孤城了,雖然二叔表面上對自己甚是溫和,不若鳳孤城那般鋒芒相對,但是,這個二叔給她的感覺卻甚是陰險。
他執行懲罰,那怕是有自己好受的了。
「我累了,不想再說第二次。」鳳老爺子拿開鳳傾城放在他腿上的手,起身,朝著房間走去。
鳳傾城跪在地上,臉色煞白,從方才,她經歷了擔心,經歷了喜悅,此刻,依舊逃不過責罰,雖然她事先已經有心理準備,但依舊感到害怕。
她鳳傾城素來不怕事,但這一次面對宗廟的懲罰,她又如何能不怕呢?
鳳家對犯錯之人的酷刑,那可是從來都不會有人道的,宗廟的酷刑,都是分位好幾個等級,會根據受刑之人所犯下的錯誤,考量受刑的等級,這一次,二叔定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
鳳老爺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鳳傾城的視線之中,鳳傾城知道,這件事情從一開始,或許就已經沒有了挽回的余地,爺爺對待鳳家的人,無論是親疏,總是那麼決絕,便是她也不例外。
鳳傾城知道自己躲不過,站起身來,跪了三天三夜的雙腿,早已經麻木,猛地站起來,雙腿卻支撐不住,一個踉蹌,啊的一聲,竟摔了個狗吃屎,重重的撲倒在地上,膝蓋雖然麻了,但卻依舊插破了皮,隨之而來的刺痛讓鳳傾城在心中低咒出聲。
緊咬著唇,她鳳傾城何時曾這麼狼狽過?
不甘啃咬著她的心,鳳家老爺子喜好寧靜,這個院子,便是在府中的最深處,沒有鳳老爺子的命令,鮮少有人進來,便是伺候的人,也不許隨意在這院子中出現,這個時候,鳳傾城多希望有一個人能夠幫她一把,但是,她卻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鳳傾城咬牙堅持,強忍著,終于,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腿才稍稍有所緩和。
再一次支起身體,鳳傾城終于站了起來,站是站起來了,但是已經撐不起往日的優雅,一瘸一拐的,朝著院子外走去,宗廟雖然是在鳳府之中,但是,距離鳳老爺子的院子,還有好長一段路程。
剛到了門口,鳳傾城正打算叫下人,將她抬過去,但是,剛有了這個想法,便听得身後屋子里傳來了那一個威嚴冰冷的聲音。
「親自走過去。」
鳳傾城心中咯 一下,心中劃過一陣寒意,爺爺是未卜先知麼?他怎知道自己的想法?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鳳傾城平息好自己的心情,朝著院內道,「是,爺爺。」
取巧的盤算已經被打消了,鳳傾城不得不一步一步自己堅持著朝著宗廟的方向慢慢的走去,一瘸一拐,一路上遇到不少府上的下人。
下人們看著鳳家大小姐此刻的模樣,皆是偷偷的交頭接耳,鳳傾城那日頂著「我是賤人」四個大字游街示眾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昌都的每一個角落,鳳家的下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在府中,他們當著面不敢議論,但是私下里,卻早已經鬧翻了天。
或鄙夷,或嘲笑,說什麼話的都有。
經過那日的事情,鳳家大小姐,是真的成為昌都百姓們茶余飯後的談資了啊。
「大小姐,讓奴婢幫你吧。」有人上前,試圖扶著顫顫歪歪的鳳傾城,卻被鳳傾城一把推開。
「滾開,該干什麼干什麼去,若是讓本小姐發現你們任何一個人亂嚼舌根子,看我如何收拾你們。」鳳傾城凌厲的吼道,她見慣了別人對她的奉承,此刻,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明顯是不正常的,這無疑是提醒著她自己那日所受的屈辱。
心中對那小侍衛的嫉恨,更加的濃烈了幾分。
那些下人們絲毫不敢違逆鳳傾城的意思,忙避閃著走開,心中也已經有了底,鳳大小姐應該是在為丟臉的事情傷心難過吧。
鳳傾城不僅僅是在為這件事情傷心難過,更加是在為自己等會兒的下場擔憂著,每往前走一步,便意味著離宗廟更加近了一步,心中也是更加的忐忑了起來。
終于,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鳳傾城的眼前終于出現了宗廟的蹤跡,鳳家的宗廟之中,擺放著歷代的祖先的牌位,宗廟之大,足足佔了鳳府五分之一的面積。
鳳家的宗廟,修建得分外雄偉,似乎代表著鳳家在北燕國超然的地位。
這宗廟也是鳳家的禁地之一,說起鳳家的禁地,這一個鳳家,倒是有三處禁地,一便是這宗廟,和其他兩處禁地一樣,這里不許人任意出入。
所以鳳傾城除了祭拜祖先,鮮少來宗廟。
「傾城,既然已經來了,就快些進來吧。」宗廟之中傳來了一個中年男子的渾厚嗓音,略微顯得低沉,和鳳家老爺子那低沉得沒有溫度的聲音相比,這個聲音,還透著那麼一絲人氣。
鳳傾城微怔,回過神來,這是二叔的聲音。
鳳傾城咬了咬唇,走進了宗廟,宗廟的正屋,是擺放歷代祖先牌位的地方,而她所要去的戒律堂,便是在宗廟的左手邊,鳳傾城朝著目的地走去,一進了這宗廟,便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森然。
鳳家二老爺鳳裕,此刻正站在戒律堂的門口,雙手背在背上,笑望著鳳傾城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臉上雖然笑著,但是,那笑容卻沒有直達眼底,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更加讓人心底生寒。
「二叔。」鳳傾城喚出聲來,面容如喪考妣。
鳳裕見她的模樣,淡淡的一笑,「傾城啊,你也已經來了,二叔也不拐彎抹角了,你也知道,這鳳家,誰才是主導,老爺子的命令,便是我這個二老爺,也違背不了,你也知道老爺子的性子,二叔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可明白?」
鳳傾城扯了扯嘴角,隱約含著一絲諷刺,「明白,傾城怎會不明白呢?二叔也是受命在身。」
「是啊,二叔素來都是疼你的,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鳳裕嘆息的搖了搖頭,「傾城,那麼便開始吧。」
鳳傾城微微一晃神,鳳裕已經走進了屋子里,鳳傾城斂眉,只有跟著大步走進屋子,這是鳳傾城第二次來這里,對這個戒律堂並不陌生,不過,前一次來這里,她是站在二叔此刻的位置上,為別人用刑。
那時,她又如何能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跪在這里,承受鳳家宗廟的刑罰呢?
鳳傾城跪在地上,目光一一將眼前的刑具掃了一遍,從做到右,七個等級,依次從輕到重排列著,越是往後,便意味著那種懲罰帶給人的痛苦便會越深。
從拶指,鞭笞,等低級別的懲罰,到凌遲這種高級別的,鳳傾城的目光落在擺在最末尾第七的位置上的那個瓷瓶,瓷瓶上的幾個字,讓她微微皺眉。
「你放心,這瓶子里,已經沒有七星海棠了。」鳳裕注意到她的視線,不錯,那瓷瓶上的幾個字正是‘七星海棠’,據說中了那種毒,下場會很慘很慘,據說,曾經皇上有一個寵妃,也是中此毒而死,據說……
關于這七星海棠,有太多的‘據說’了,但除鳳家處在核心中的幾人,沒人知道,‘七星海棠’正是他們鳳家所有。
沒了?鳳傾城皺眉,明顯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可是,既然沒了,為何還要放在這里?
不過,這個時候,卻沒有時間任鳳傾城去探尋太多,鳳裕淡淡的一笑,「傾城,你這次所犯的錯誤並不小,你也知道,我們鳳家素來嚴厲,老爺子說,拶指,鞭笞等,會讓你留下外在的傷痕,老爺子仁慈,這是老爺子不願看到的,至于凌遲,毒殺,你的錯倒也沒有到了必須死的地步,畢竟,你還是鳳家這一代中的翹楚,所以……」
鳳裕的聲音分外的溫和,這個擁有一張憨厚臉龐的中年男子,此刻倒是像極了一個慈祥的長輩,但是,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拍在第五位的那個刑具上,眼底竟然有幽光在微微跳躍。
鳳傾城順著她的視線,第五?只是比凌遲和毒殺要輕松一些麼?但真的會輕松麼?
鳳傾城是知道那一個刑具是干什麼用的,那是一個鞭子,缺又不只是鞭子,只所以會排在第五,那不是沒有原因的,鳳裕說的不錯,爺爺不願讓她的傷表現在外,那就只能用這個了。
那鞭子打在人的身上,傷不會浮現在外,而是傷到皮內的肉中,這等精妙的刑具,據說還是鳳家祖輩之中,一個極其,又有虐待癖的人所定制的。
據傳,那個人的妻子妾侍,全數都受過這個鞭子的責打,打在身上,疼痛萬分,但表面上的肌膚,卻不會有絲毫損傷。
鳳傾城不知道這樣的一個東西,是怎麼入了宗廟之中的,但她卻知道,承受這個鞭子的責打,她一定不會好過。
「好,听憑爺爺的吩咐,請二叔動手。」鳳傾城咬牙道,這鞭子打在身上,對她來說,還是屈辱,畢竟,這鞭子有這樣的一個來歷。
鳳裕挑眉,伸手拿過了那鞭子,再次強調,「二叔也是不得已的啊。」
話雖如此,在他這一句話剛落的時候,那鞭子就已經在同一時間落在了鳳傾城的背上,啪的一聲,只听得鳳傾城一聲悶哼,臉色倏地脹紅,因為疼痛而脹紅。
鳳裕可是沒有絲毫留情,而鳳傾城也不會知道,本來鳳傾城不該是受第五登基的懲罰,這可多虧了她的這個二叔在其中斡旋,讓她平白無故的多受這許多的痛與羞辱。
啪啪啪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著,甚至在宗廟中回蕩,開始鳳傾城還咬牙堅持著不讓自己出聲,但她終究又能忍得了多久呢?僅僅是片刻的時間,鳳傾城那撕心裂肺的痛呼聲便隨著那啪啪的聲音交織著。
而鳳裕可沒有因為鳳傾城的痛苦而手下留情,甚至是一鞭重過一鞭。
鳳家老爺子的院子內,鳳傾城離開後不多久,鳳皇後便來了,鳳老爺子沒有回避鳳皇後,鳳皇後進了鳳老爺子的房間內,鳳老爺子命人上了茶,二人皆是坐在椅子上。
「爹,傾城她……」鳳皇後眸光微斂,試探的道。
「在宗廟之中,你二弟會照顧她。」鳳老爺子的聲音依舊冰冷,沒有絲毫感情。
鳳皇後一怔,她是何等精明,在听說宗廟二字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鳳傾城會有怎樣的待遇了,而這所謂的照顧意味著什麼,她也是明白的,這一次,傾城不死,爬也要月兌層皮了吧。
鳳皇後斂了斂眉,似在思索著什麼,終于,她還是開口,「爹,蒼翟回了昌都,方才女兒又接到章皇後派人送來的消息,說是皇上今年要隆重祭奠東秦的那個女人,您說,那野種這次回來,皇上會不會有什麼別的心思?」
這是鳳皇後所擔心的,前端時間,皇上的身子便不好了,蒼翟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她不懷疑,不防著都難啊。
她回鳳家特意住了這麼多天,就是為了和鳳老爺子商議此事,畢竟,多年前……
鳳老爺子淺淺的品著香茗,似乎沒有听鳳皇後說什麼,鳳皇後神色微僵,心中暗道,爹爹該不會不在意這件事情吧!但這件事情容不得他們不在意啊。
「舞兒啊,她人都死了,你還吃醋不成?」過了許久,鳳老爺子才開口,聲音依舊平淡。
鳳皇後也瞬間激動了起來,「是,她人是死了,可是,她的靈魂卻是活在皇上的心中,這麼多年了,皇上依舊沒有忘了她,前些年,皇上倒是沒有去祭奠過她了,女兒還以為,皇上終究是將她忘記了,那時她再受寵又怎樣?還不是死在我們的手里,死了的人,怎麼能和活人斗,但是,那日,僅僅是一首曲子,皇上便如此激動,他沒有忘,這十多年過去了,他竟是還想著那個女人,這也是女兒為什麼會擔心,皇上會對那個女人留下的兒子有特別的安排的原因啊。」
「安排?能有什麼安排?」鳳老爺子嘴角微揚,眼底一片高深。
「爹,皇位啊!爹爹,我們鳳家這麼多年,在北燕國,雖然地位超然,但是,這北燕終究是姓蒼的,焱兒有帝王之相,又有帝王之才,為何必須要遵守那勞什子的規矩,被排斥在繼承人之外?」鳳皇後越說越是激動,心中越是不甘,這是一直積壓在她心中的事情,她的兒子不能繼承皇位,那麼,她便是現在是皇後娘娘,尊貴無比,到了皇上駕崩之後,她也就什麼都不是了。
如今的太後娘娘,也不是鳳家的女子啊!
她要榮寵,更要榮成一生。
鳳老爺子淡淡的掃了激動的鳳皇後一眼,「看看,你們一個二個還有什麼樣子?舞兒,你是一國之後,爹爹沒教你要沉著內斂,切忌焦躁嗎?傾城犯了錯,我不希望你也跟著犯錯。那個女人死了,還能和你爭奪什麼?至于她的兒子……」
鳳老爺子眸光微閃,眼底精光乍現,「這個我自有定奪。」
「爹……」鳳皇後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鳳老爺子緊緊皺著的眉峰,終究是將要出口的話徹底的吞了回去。
「身為皇後,在娘家一住就是好幾天,這是不對的,你該回去了,沒有什麼事,最好好好的在皇宮待著,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鳳老爺子下了逐客令,絲毫也沒有因為眼前的人是皇後而有所尊重,皇後?皇後又如何?不也是他的女兒麼?
鳳家的女子,便是貴為皇後,在鳳家老爺子的面前,也是一個晚輩,沒有什麼特權。
「是,爹爹好好保重身體,女兒告退。」鳳皇後顯然對鳳老爺子的斥責已經見怪不怪了,立即起身,朝著鳳老爺子福了福身,隨即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便听得鳳老爺子的吩咐。
「出去之後,讓管家來見我。」鳳老爺子吩咐道。
「好的,爹。」鳳皇後沒有多留,立即出了門,不多久,一個中年男子便進了門,看到鳳老爺子,立即跪在地上,「老爺子喚奴才來,有何吩咐?」
此人名喚鳳鷹,年輕一輩,要喚其一聲鷹叔,鳳鷹的爹便是鳳府的前任管家,他爹死後,鳳鷹便繼承了他爹的位置,他從小就在鳳府長大,祖輩都對鳳府十分的忠心,他原本不姓鳳,但因為祖輩都伺候鳳家人,後來鳳家人也就讓他們跟著姓鳳。
從此人看鳳老爺子的眼神,便知道他對鳳老爺子的崇敬與忠心。
鳳老爺子閉著眼,「東秦來的宸王蒼翟,住在哪里?」
「回老爺子的話,他們剛來之時,皇上讓無敵大將軍將他們安排在行館之內,但是,據說那宸王蒼翟硬是給了無敵大將軍幾個難堪,硬是包了一個客棧住下,目前還在那客棧中住著。」鳳鷹如實說道,鳳家的管家,便是沒有主子的吩咐,都要知道整個昌都的大事情,主子不感興趣便罷了,若是問起來,他也能一下子說出個究竟,這也是為什麼鳳鷹如此得鳳老爺子其中的原因了。
鳳老爺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準備一場宴席,你親自替我送一張邀請帖給宸王蒼翟,邀請宸王蒼翟和他的小侍衛,入府一聚。」
鳳鷹听了鳳老爺子的吩咐,面露詫異,老爺子為何要宴請那二人?他口中方才所提到的那個小侍衛,正是讓大小姐顏面丟盡的罪魁禍首啊!
鳳鷹雖然心中不解鳳老爺子的意圖,但是,卻終究沒有多問什麼,「是,奴才這就去辦。」
說罷,便立即退了下去,老爺子吩咐的事情,他必須盡快完成,等到鳳鷹走後,鳳老爺子才睜開了眼,那雙老練的雙眸微微收縮著,似乎是在思量著什麼。
蒼翟,你這個時候回北燕,會只是巧合嗎?
鳳老爺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到多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沒有斬草除根,希望現在,不要真成了禍根了啊!
客棧內。
蒼翟在房間中喝著茶,因為大牛在,安寧此刻倒不能和蒼翟太過親昵,安寧負手站在一旁,已經是晌午的十分,大牛駝著背,將方才準備的美食一盤一盤的端在桌子上,等到擺好了,大牛分外恭敬的朝著安寧和蒼翟彎下了腰,「王爺,恩人,吃飯了。」
安寧走到了桌子旁,目光在大牛的身上游移了一會兒,眉毛微皺,驟然開口,「這飯菜該不會有毒吧?」
話落,大牛身形一怔,眼底劃過一道異色,很快便就消失,忙跪在地上,「恩人明察,大牛不敢,恩人對大牛有救命之恩,大牛怎麼會害了恩人呢?」
大牛眼中的異色一閃而過,快得讓人無法察覺,但是,敏銳的安寧,倒是沒有漏掉那些微的異樣。
「瞧你緊張的,我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就把你嚇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做賊心虛呢!」安寧意有所指,那雙晶亮的眸中閃著異樣的高深。
「恩人……大牛……」大牛一臉的不安,似乎是想急著解釋,但又不知道從何解釋。
「行了行了,我都說是開玩笑的了,你也說了,我是你的恩人,你大牛又怎會害恩人呢?若大牛你真是害了我,那倒真的是忘恩負義了,連老天也不會放過你了。」安寧呵呵一笑,輕松的道。
大牛松了一口氣,不過,那低垂的眉眼之中,卻依舊有什麼東西縈繞著。
大牛听了安寧的吩咐,立即出了門,只是,剛到門口,樓下便傳來了求見宸王蒼翟的聲音,大牛看過去,看到那個人,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是他,他來找蒼翟干什麼?
大牛沒有探尋太多,立即退開。
來者正是鳳鷹,鳳鷹態度分外恭敬,蒼翟讓人將鳳鷹帶進了房間,鳳鷹一番外交辭令的討好之後,便送上了帶來的請帖,「宸王殿下,老爺子在府中準備了宴席,特意請鳳家宸王殿下和小公子賞臉前去。」
明了他的來意,安寧和蒼翟皆是詫異的挑眉,鳳老爺子在鳳府準備了宴席?特意邀請他們?
在這個當口?他們可沒有忘記,鳳傾城前些天在安寧手上吃過的虧,這鳳老爺子竟然在這個時候邀請他們到鳳府中赴宴,這不讓人有所聯想都難啊!
想到鳳傾城,安寧的心中也多了一絲好奇,如今昌都的大街小巷到處都飄蕩著關于鳳傾城那天的事情,那是越傳越厲害啊,這些天沒有看見鳳傾城出門,不知道她在鳳府中,如今又是怎樣的光景?
鳳家?北燕三大望門之首的鳳家,那鳳老爺子素來都是一個傳奇,安寧和蒼翟此刻心中都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想看看,那鳳老爺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對蒼翟來說,當年,害死娘親的七星海棠,正是出自鳳家,饒是蒼翟曾經在北燕生活過八年,他也從來未曾見到過鳳家老爺子,這些年,鳳家老爺子更是深入檢出,十分的神秘,進入鳳府麼?他倒是十分的期待。
而安寧呢?知道安平侯爺和鳳老爺子的這層關系,安寧心中對鳳老爺子是好奇的,但更大的程度上,她對鳳老爺子的好奇是來自于蒼翟,鳳家是蒼翟的仇家,安寧自然是知道知己知彼的道理,不過……
安寧眸光微轉,看了看那個中年的管家,「這……該不會是鴻門宴吧?」
安寧的話無疑是讓鳳鷹心中一怔,他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小侍衛竟會說出這麼一句話,鴻門宴?他也不清楚這是否會是鴻門宴,不過現在,他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小侍衛的問話了。
安寧見他的反應,聳了聳肩,鴻門宴又如何?她心中已經決定要去赴這一次宴,不用想,她也知道蒼翟的決定,一定會和她一樣。
安寧和蒼翟素來都是心思縝密的人,已經懷疑這是否是鴻門宴,他們又如何能不做好準備呢?
鴻門宴麼?安寧心中竟然熱血沸騰了起來,鳳家的鴻門宴,又是怎樣的規格?
「鳳管家,我們會準時赴宴。」蒼翟沉聲道,聲音分外堅決,隨即看了安寧一眼,二人視線交匯,意思不言而喻。
鴻門宴?便是鴻門宴又如何?他們已經來了北燕國,本就是要面對鳳家的,他們又怎會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