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有這等事?揭開了就揭開了,也省得本王費心思,不過,誰敢嫌棄你?本王定不饒恕。」蒼翟話到最後,隱約透著一絲凌厲的冷意,在安寧當著外人的面,這般在他的面前撒嬌之時,他就已經明了的安寧心里的不悅了。
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一旁一臉局促的安蘭馨,深邃的眸子微微收緊,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安蘭馨?她來找寧兒干什麼?
她威脅揭開寧兒的偽裝,又是為了什麼?蒼翟斂眉,此時的安蘭馨已經站了起來,對蒼翟福了福身,戰戰兢兢之中,夾雜著些微的討好,安蘭馨被蒼翟的那雙眼楮看著,如坐針氈。
安寧看著安蘭馨的反應,嘴角勾起一抹諷刺,安蘭馨雖然野心不小,但是,膽子也不大,她自己如今的身份,就算是身為秀女,在蒼翟這個王爺面前,她也算不得什麼。
這個時候,那些秀女都還沒有封妃,即便是個主子,也沒有多高的地位,所以,安蘭馨才按耐不住了,才來求自己幫忙麼?
安寧眸光微斂,視線幽幽的落在安蘭馨的身上,她的態度已經表明了,現在,安蘭馨怕是不會強求于她了吧!
果然,安蘭馨忙快速的在紙張上寫下想要說的話,「宸王殿下,二姐姐,馨兒不敢說出去,馨兒絕對不會亂說話……」
安蘭馨在蒼翟面前再三保證,她確實是不敢,想到方才二姐姐對自己所說的話,如果那都是真的話,那可怕的不僅僅是宸王,二姐姐她,甚至比宸王還要可怕……
安寧微微一笑,「那馨兒你還要我教你彈琴嗎?」
「……」安蘭馨忙不迭的搖頭,還學琴?二姐姐都已經表明不教了,自己這一次,算是提到鐵板了,可是,想到自己的計劃,真的要就這樣放棄嗎?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啊,畢竟,這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了。
安寧走到安蘭馨的身旁,將她眼神之中的黯然看在眼里,「馨兒,真的不是我不教,我方才也說得很清楚了,感情這東西,教不來,也學不會,有些事情,莫要強求,有些時候,就該安安分分的,莫要到頭來,將自己給算計了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安蘭馨心中一怔,抬眼對上安寧的視線,那一刻,她竟覺得自己在二姐姐面前,好似徹底的被她看穿了一樣,立即避開安寧的目光,難掩心虛,在紙上寫道,「宸王殿下,二姐姐,馨兒不打擾你們了,馨兒先告辭。」
說著,甚至不等蒼翟和安寧回答,便匆匆的走出門外,安寧看著安蘭馨的北燕,方才臉上的笑容早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方才,自己已經提醒過她了,不知道,她有沒有听進去,而安蘭馨這一輩子的路,又會和前世一樣麼?
想到此,安寧的眉心微微皺了起來,下一瞬,溫柔的指月復輕輕的觸踫到她的眉心,緩緩的將安寧緊皺著的眉峰撫平,「可是為安蘭馨的事情不高興?她要你教她彈琴?你那三妹妹倒不像是不會彈琴之人。」
蒼翟渾厚的嗓音在安寧的頭頂響起,一邊輕撫著安寧的眉毛,一邊將安寧拉著,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就只有在安寧面前,蒼翟才找得到這份難得的寧靜與溫馨。
安寧享受著蒼翟的手在自己眉上輕柔按壓的舒服感受,「她不僅會彈琴,還極有天賦,不過,這次她來求我教她彈琴,是想讓我教她那日我在宮中彈奏的那一曲……」
蒼翟輕撫著安寧眉毛的手指,倏然一頓,「她是要……」
以蒼翟的聰明,果然是很快便想到了其中的端倪,安寧嘴角微揚,「我那三妹,野心可是不小的啊!」
蒼翟眸中閃過一抹深沉,確實野心不小,想要利用那首曲子,得到那個人的注意麼?嘴角勾起淡淡的諷刺,那個人雖然對娘有幾分眷戀,但他從來都不對那個人對娘的忠誠抱任何希望,除了兩宮皇後,還有三宮六院,每一次所選的秀女,從來都不會少,便是多一個安蘭馨又如何?
只是,他卻不喜歡有人玷污娘親的這首曲子。
「後天便是娘親的忌日。」蒼翟沉聲道,自從十多年前被那個人驅逐出北燕過之後,未能親眼看到娘親入殮,一直都是他的一個遺憾,雖然在東秦國,他在天靈寺中給娘親安放了靈位,只要他想娘親了,便回去祭拜一下,可是,娘親當年的遺體終歸是在北燕國皇陵之中。
他倒是很詫異,那時,兩宮皇後,皇太後,以及三大望門都將娘親視為眼中釘,他們竟然終究還是讓娘親的遺體入駐皇陵,雖然這對他來說,他不稀罕,可是,他卻明白,或許在娘親的心里,她終究是希望這樣的。
入北燕皇陵,那代表著,她便是蒼家的人。
在靈位前祭拜,和在墓前祭拜,還是不一樣的。
安寧感受到蒼翟的情緒,雙手圈住他精壯的腰身,將自己狠狠的嵌入他的胸前,後天,便是昭陽長公主的忌日,這對蒼翟來說,意義非凡。
北燕皇陵,重兵把守,每一處陵墓相聚都不遠,但在這偌大的皇陵之中,有一個陵墓卻是獨獨立在一旁,沒和主陵墓群靠近,這一處陵墓,雖然不如其他陵墓豪華,但周圍尚且干淨。
墓碑上,「趙氏昭陽之墓」幾個大字深刻而雋永,墓前,一套煮茶的工具擺得整整齊齊。
蒼翟和安寧二人進了皇陵,許是北燕皇帝事先有交代,一路上暢通無阻,不過,卻僅僅是放進了蒼翟和安寧兩人,二人終于到了墓前,蒼翟看著眼前的陵墓,手卻是緊緊的攥著,一刻也沒有松開過。
腦中浮現出娘親的一顰一笑,那麼美好的女子,此刻,竟是一抔黃土。
「娘,翟兒來看你了。」蒼翟喑啞而顫抖的聲音,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緒,饒是他的表面上再平靜,他的心里,也是有驚濤駭浪在翻騰著,「娘,這些年,你一個人在這里,可還好?翟兒……翟兒回來了……」
蒼翟拉著安寧的手,二人一起跪在墓前,「娘,翟兒帶回了您的兒媳,你見過的,寧兒。」
安寧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娘,你放心,寧兒會替你照顧蒼翟。」
蒼翟摩挲著安寧的手心,這輩子,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若是娘親還在,那該多好!娘一定會喜歡寧兒!
「娘,當年,翟兒沒有能力保護你,現在……現在翟兒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翟兒了,娘,您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著那些人都好好的活著,那樣,翟兒才能夠讓他們生不如死,讓他們為當初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蒼翟一字一句,眸中激射出一道凌厲的光芒,似乎是在昭示著他的決心,「娘,鳳家已經亂了,而皇室蒼家……翟兒的回來,他們也有些慌了呢!」
這些天,鳳家老爺子中風之後,以鳳家二老爺和鳳家大小姐的兩派勢力,各自都在爭奪鳳家的權利,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便等著看鳳家在這混亂之下,會走向怎樣的境地。
「娘,翟兒為你煮茶吧。」蒼翟嘴角微揚,此刻的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了往日里的深沉,倒像極了純真的孩子,起身上前,拿起那煮茶的用具,動作極其嫻熟,好似做了千百遍一樣。
安寧看蒼翟煮茶的專注,她知道,蒼翟在重復著昭陽長公主常做的動作,來懷念著那個記憶深處的倩影,安寧也沒有閑著,拿了專程帶來的琴,這是那天在皇宮中,北燕皇帝讓蒼翟帶出來的,本該就屬于昭陽長公主的東西——焦尾琴。
安寧席地而坐,將琴放在腿上,撥動琴弦,清揚流暢的曲調在她的指尖緩緩流瀉而出,正是昭陽長公主生前最愛彈的那首曲子,曲聲婉轉,茶香四溢,在這琴聲茶香之中,安寧好似能夠想象,當年那風華絕代的女子心中所傾注的愛情,所向往的悠然生活。
昭陽長公主應該是愛著北燕皇帝的吧!可是,北燕皇帝終究沒有給昭陽長公主向往的悠然生活。
她曾看過昭陽長公主在東秦國皇宮之外的住所,飛花小築,那個地方精致而簡單,處處都透著閑然與慵懶,昭陽長公主出生宮廷,向往的卻是閑雲野鶴的寧靜與平淡,如果沒有北燕皇帝的插足,昭陽長公主或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命運終究是捉弄人,北燕皇帝之于昭陽長公主,到底是緣還是孽?是深愛的男子,還是親手毀了她向往生活的人?
這一切,怕也只有昭陽長公主心中明了了。
蒼翟听著琴聲,煮著茶,看著面前的墓碑,腦中閃過當年娘親的一幕幕,心里好似有大石壓著,便是他也必須強忍著,才能讓手不顫抖……
終于,煮好了茶,蒼翟倒了一杯,恭敬的跪在昭陽長公主的墓碑之前,緩緩的將茶傾灑在墓前,眸中滿是堅定,「娘,你且看著,翟兒定要讓那些害了你的人,用鮮血為你祭奠。」
琴聲依舊,但卻沒有蓋過蒼翟的聲音,正此時,一陣風吹來,吹動了蒼翟的衣衫,啪的一聲,蒼翟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裂,在蒼翟的手中化為碎片,安寧看著蒼翟的舉動,好似能夠心意相通的感受到他內心的情緒,原本舒緩的琴聲陡然變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耳的激昂,琴聲越來越激烈,一陣又一陣,瞟向天際……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同樣也是響起了一陣音樂。
昭陽殿中,女子一襲白衣,眉心勾勒出一朵盛放的紅梅,坐在琴前,縴縴十指撥動著琴弦,這首曲子,女子不知道彈了多少次了,可是,她依然彈奏不出其中的精髓,怎麼也彈不出那種韻味兒。
女子緊咬著唇,心里滿是不甘,她試了一次又一次,雖然,她知道,自己怕永遠也彈奏不出那種味道,但她依然不想放棄,到了最後,女子漸漸心浮氣躁了起來,曲子在她的手中,也變得凌亂不堪。
終于,女子停了下來,看著自己的手,看著天際,心中喃喃,「娘,馨兒怎麼這麼沒用?連一首曲子都彈不好,可是馨兒努力了……」
此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安蘭馨。
那日,安蘭馨從安寧那里回來之後,心里不甘,她雖然沒有說動安寧教她,但是,她毅然不想放棄這次機會啊,即便是自己還彈不出那首曲子的精髓,她也依然在今天,買通了昭陽殿的宮女,讓她進來片刻。
昭陽殿,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曾經住過的地方,而今天,更是那個女子的忌日,皇上若真是寵愛那女子,在這一天,他應該會來昭陽殿吧!
本來,她是想,利用今天,利用這首曲子,吸引皇上的注意,讓他听曲思人,畢竟,那日二姐姐在彈奏這首曲子的時候,北燕皇帝那專注,震撼,激動的神色,她可是沒有忘記。
為此,她甚至畫上了梅花妝,那個女子留給東秦國百姓的最後印象。
哪怕最終她只能是那個女子的替身,她都不在意,她要的不是北燕皇帝的愛,而是地位,能夠讓別人對她尊敬的地位。
在這皇宮之中,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呢?
可是,她卻不爭氣,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即便是皇上來了,她恐怕也無法憑借這首曲子吸引到皇上的注意。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安蘭馨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安蘭馨啊安蘭馨,難道這就是你的命麼?永遠也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永遠都只能被別人操控?」
手緊緊的握成拳頭,臉上甚至顯得有些猙獰,這個時候,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安蘭馨的手重新放在了琴弦上,她想著安寧說過的話。
「感情這東西,教不來,也學不會」
感情?她知道昭陽長公主所彈奏的曲子之中,傾注了感情,可是,她沒有深愛過人,根本就不知道該怎樣傾注感情進去,腦中浮現出南宮天裔的身影,饒是對他,自己也只是迷戀而已吧!那並不是真正的愛情。
安蘭馨知道,今天,她注定要失敗了,嘆了口氣,安蘭馨的注意力重新專注在琴弦上,她的腦中想著楊木歡,臨死之時都為她的以後考慮算計的娘親,這輩子,便只有娘親真正的對自己好吧!
她發現,她好想娘親,好想娘親還在,她們生活在安平侯府瓊花院的日子,便是娘親的嚴厲,她此刻看來,竟也是那麼的讓她懷念,安平侯府沒了,連娘親的墓都被掘了,而她這個做女兒的,卻什麼也做不了!
閉上眼,安蘭馨想著楊木歡的音容笑貌,她沒有發現,有一種叫做思念的東西,通過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表露了出來。
更加沒有發現,在不遠處,一襲明黃的身影負手而立,似乎陷入了這琴音之中……
北燕皇帝答應過蒼翟,不去昭陽的墓地祭拜,但今天對他來說,終究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每一年,到了這一天,他的腦中便只有昭陽,什麼國事,什麼奏折,他全都看不進去。
沒辦法去墓地祭拜,他也只能到昭陽殿中懷念昭陽了,剛進了昭陽殿,他便听見那首曲子,不過,他只是諷刺的一笑,這樣的事情,他見過不少,後宮之中,有些事情,雖然平日里禁止拿出來說,但根本就不是秘密,幾乎每一年的這一天,他都會听到有人彈奏這首曲子,她們的心思,他又如何能不明白?
都想借由這首曲子,吸引他的注意力,繼而得到自己的寵幸。
哼!可那些女人連昭陽的分毫都及不上,今天這個彈琴的人,也同樣彈不出昭陽的韻味兒,想著這首曲子,北燕皇帝想起一個人,蒼翟身旁的小侍衛,他倒是有些想再听听那小侍衛彈這首曲子,可是,蒼翟怕是不會同樣的吧。
他似乎以違逆他的意思為樂了。
只是,那琴聲在停了片刻之後,又響了起來,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平淡,同樣也沒有昭陽的韻味兒,但是,從這首曲子中,他卻听到了「思念」,濃的化不開的思念,而正好和他此刻的心情不謀而合。
終于,北燕皇帝還是被那琴音牽引著,順著琴聲飄來的方向,緩緩走去。
到了目的地,北燕皇帝看了那彈琴之人一眼,便閉上了眼,循著那琴音,腦中閃過昭陽的一顰一笑,從那日在東秦國,他誤闖了昭陽的飛花小築開始,到得知她有未婚夫的事實,再到他用盡手段,逼迫昭陽退婚,遠嫁北燕……
昭陽跟著自己,她並不情願,若不是為了保全她的國家,她也不會委曲求全的跟著他走,他承認他陰險,不光明磊落,在東秦戰敗的情況下,趁人之危,但他沒有其他的辦法,他不用手段,就得不到她了。
昭陽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她即便是跟他走了,但卻時時防備著他,他從來不知道,會有女子避她如蛇蠍,這世上,怕只有昭陽會不稀罕他啊。
從東秦回北燕的路上,那無疑是他最幸福,最開心的日子,沒有皇宮內那些女人的明爭暗斗,沒有母後的壓力,有的只是他和昭陽,雖然昭陽一直對她冷淡,但他卻相信,只要他火熱,終究會將昭陽融化。
他一直都是個鐵血硬漢,可是,那一路上,他為了能夠討昭陽歡心,做盡了一切可以讓她高興的事,就連蒼寂都說他如一個墜入愛河的小伙子,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帝王,為了博得佳人一笑,他怕是連天上的星星都願意為昭陽摘下來。
他記得那正好遇到了三年一度的花燈節,那一晚,昭陽在一片花燈的海洋之中,彈著這首曲子,整個人美得不可方物,就在那一晚,他將昭陽變成了他的女人,那之後,他以為昭陽會對他更加熱切,可是,他錯了,雖然二人已經有了夫妻關系,可昭陽的性子,依舊是淡淡的,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但是,從她偶爾的目光中,他卻察覺到,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為此,他雀躍不已,他知道,昭陽不再抗拒他,而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徹底的愛上他!
後來,他曾問昭陽,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她卻只是但笑不語,坐在琴前,一遍又一遍的彈奏著這首她最愛彈的曲子。
他曾問她,有沒有後悔跟他來了北燕,昭陽依舊是但笑不語,坐在琴前,一遍又一遍的彈奏著這首曲子。
她後悔嗎?在最後一刻,她應該是後悔的吧,他自私的毀了她的生活,以為自己可以給他更好的天地,可是,他卻沒有做到。
想到那天蒼翟對他說的話,在最後一刻,她記住的是蒼翟,而他早就被她忘記了,這是昭陽對他的懲罰嗎?如果是的話,這些年,他真的已經在煎熬之中受到懲罰了。
在外人眼里,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威風八面的北燕皇帝,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他只剩下這個軀殼,他的心,早已經不在了。
「叮……」
突如其來的一聲響,喚回了北燕皇帝的神思,北燕皇帝睜開眼,眼中蘊藏的淚水,赫然滑落臉頰,在淚眼模糊之中,他看到一個女子慌亂的跪在地上,抬起頭,不停的搖著。
那女子眉心的紅梅,赫然在目,北燕皇帝身形一怔,下意識的上前幾步,「昭……昭陽……」
梅花妝,那日昭陽隨自己離開東秦國之日,她就畫了一個梅花妝,那朵紅梅在她的眉心之間,分外的灼人,那一幕,他永遠也忘不了,他的昭陽,竟是那麼的讓人移不開眼,而他慶幸自己能夠遇到她。
安蘭馨心中一震,昭陽?皇上他……將自己當成昭陽長公主了嗎?
安蘭馨頓時激動萬分,她本來都已經不抱希望了,她想著,彈完最後一曲,就離開了,可是,老天听到她的祈禱了嗎?竟讓皇上出現了,昭陽?哪怕是皇上將她當成昭陽長公主,她也不在意,她甚至還慶幸,因為,自己或許真的抓住了這次機會,真的可以做那人上人,不再任憑自己的命運,被他人掌控。
「昭陽……」北燕皇帝將面前的女子扶起來,心中只有一個名字,昭陽,昭陽顯靈了嗎?她回來了!這麼多年,他每每夢到昭陽,都是觸不到她的身體,而眼前這梅花妝……
安蘭馨分外雀躍,看向北燕皇帝,瞧見他臉頰上的淚水,心里一驚,皇上他哭了?他是想著昭陽長公主才哭的嗎?皇上真的很愛昭陽長公主吧!
安蘭馨幾乎是下意識的,從懷中掏出繡帕,伸手靠近北燕皇帝的臉頰,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水。
只是,在淚水擦去的那一刻,北燕皇帝確實倏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兒,不斷地用力,目光沒有了方才的眷戀,滿眼慍怒,「你是誰?你在這里干什麼?為什麼要畫這個妝?」
北燕皇帝一臉凌厲,那眼神好似恨不得殺人,他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子不是昭陽!
北燕皇帝驟然的變化讓安蘭馨頓時慌了起來,目光閃爍著,她張開嘴,想要說話,可是,卻發不出絲毫聲音,安蘭馨心里更加慌亂了,想著用寫的,但北燕皇帝抓著她的手腕兒,更加讓她動彈不得。
「哼,當真是一個心思深沉的女子,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嗎?這麼做的,你不是第一個,同樣,你也不會是成功的那一個。」北燕皇帝嫌惡的道,一把狠狠的將安蘭馨推開,好似她玷污了心中那一抹神聖。
彈琴引誘他的,她確實不是第一個,但是,知道畫梅花妝的,她卻是第一個,這女子,看來是做了不少功課啊,哼,他最討厭的便是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
梅花妝,是獨屬于昭陽的,除了昭陽,誰也不配!
「快將你額上的梅花擦掉,不然,朕……」北燕皇帝凌厲的開口。
摔在地上的安蘭馨神色慌亂,不敢有絲毫怠慢,甚至顧不得起來,立即用方才拿在手中的繡帕擦著額上的梅花,她是弄巧成拙了麼?皇上生氣了,從皇上的眼里,她看到了厭惡,此時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
也許,利用昭陽長公主吸引皇上的注意,本來就不是一個明智的抉擇,在皇上的眼里,便只有真正的昭陽長公主,而容不得任何替身存在。
安蘭馨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腦中快速的轉動著,想著月兌身的辦法,顧不得眉心的紅梅凌亂的印染在她的額頭上,安蘭馨快速的到琴旁,寫下自己想要說的話。
北燕皇帝看著她的舉動,片刻之後,那女子呈上了一張紙在他的面前。
「皇上,奴婢知錯,奴婢先前確實有那樣的心思,想要用琴音吸引皇上的注意,可是,奴婢知道,奴婢彈不出皇上想听到的曲子,所以,奴婢到最後不敢奢望什麼,請皇上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北燕皇帝銳利的眸子倏地收緊,「你不會說話!」
安蘭馨忙不迭的點頭,寫道,「奴婢嗓子出了問題,不能說話了。」
在寫下這句話之時,安蘭馨的眼里,分明閃過一抹恨意,但她卻掩飾得很好。
北燕皇帝淡淡的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想到方才听到的琴音,緩緩開口,「你方才所彈,確實不及昭陽的十分之一,但你所表達的思念,卻很真切的蘊藏在琴音之中。」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想到了過去的種種,這女子,彈奏出了他方才的心聲,倒也是一個難得的。
安蘭馨身體一怔,立即寫道,「皇上,奴婢的琴技登不得大雅之堂,方才,奴婢想到了奴婢死去的娘親,奴婢……」
「哦?你是在思念你的娘親麼?」北燕皇帝嘆息了一口氣,「倒和朕是同病相憐之人。」
「奴婢,奴婢不敢,請皇上恕罪,奴婢保證,以後再也不敢彈這首曲子,再也不敢畫這梅花妝。」安蘭馨立即寫下保證,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還真是別人難以揣測透的。
北燕皇帝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你這身衣服,應該是這一屆的秀女吧,你如此大費周章的吸引朕的注意,不就是想得到朕的寵幸,好在這後宮之中,有一席之地麼?」
安蘭馨沒有想到,皇上會如此直白的說出她的心思,神色更是慌亂了起來,猛地跪在地上,不停的搖頭。
北燕皇帝冷哼一聲,「你既然想吸引朕的注意,那麼朕告訴你,你成功了……」
安蘭馨不可思議的抬頭看著北燕皇帝,她成功了?皇上的意思是……她成功的吸引了皇上的注意,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該……
北燕皇帝將安蘭馨的欣喜看在眼里,嘴角揚起的諷刺更加的濃烈,那邪惡的模樣,倒是和蒼翟有幾分相像,任憑她高興一會兒,北燕皇帝好似惡作劇般,一字一句,朗聲道,「今日起,你就在御書房當一個宮女吧!」
丟下這句話,北燕皇帝看了一眼安蘭馨臉上驟然變得僵硬的臉色,冷哼了聲,轉身大步離開,朝著昭陽殿中,昭陽曾經的房間走去……
安蘭馨如遭雷擊,甚至在北燕皇帝走了許久之後,都沒有反應過來,腦袋中一片空白。
宮女?為什麼是宮女?宮女是這個皇宮之中最低等的存在,她今日,本就為了能夠得到皇上寵幸,再不濟也希望可以得到一個答應常在,可是,竟然是宮女!
呵……呵呵……
安蘭馨整個身體虛軟的趴在琴上,老天爺是在耍她嗎?宮女?她這是自作孽啊,一個宮女,一個奴才,她如何向恩人交代?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路,會這麼難走?!
想到安寧,自己的二姐姐,和她比起來,她更是覺得不公平,為什麼安寧不僅有疼愛她的丈夫,還有宸王妃的高貴身份,而她……卻淪落成一個宮女!
皇陵。
昭陽長公主的墓前,蒼翟和安寧,一直到了下午才離開,昌都的街道上,馬車徐徐而行,馬車內,安寧自始至終,都將手放在蒼翟的大掌之中。
馬車還沒到客棧,突然一陣喧鬧傳來,安寧掀開簾子,看到喧鬧的源頭,不由得皺了皺眉,「在北燕國,除了皇室和三大望門,還有誰出行有這麼大的陣仗?」
從簾子往外看去,只見一輛豪華的馬車被四匹馬拉著,身後的一干侍女,隨從,足足有幾十人上下,而周圍圍觀百姓的竊竊私語,傳到了安寧的耳里,更加讓她心中生出了一絲好奇。
「裘公子回來了,听說,今晚裘公子在極樂園中設宴,一擲千金啊。」
「一擲千金又如何?對裘公子來說,那些都不過是九牛一毛。」
「我倒是覺得,我們該快些到極樂園門外等著,好搶佔先機啊!」
「哼,憑著你這身板兒,也想搶佔先機?你怕是還沒進入人群,就被擠出來的吧。」
「你……哼,我們等著瞧,今晚,我非要搶到裘公子拋下的繡球。」
「哼,那我便等著!」
耳邊二人的爭論聲漸漸停息,安寧的眉心倒是越來越緊,「這裘公子,听著倒是個男子,又何來拋繡球一說?這北燕國,還真是怪了。」
蒼翟嘴角微揚,倒是一點兒也不吃驚,眸子中,隱隱有一抹異樣閃過,「寧兒可願意去看看?」
安寧眼楮一亮,她正有此意,「去看看也無妨,這裘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似乎在這北燕國挺出名。」
蒼翟但笑不語,出名麼?除了三大望門之外,這幾年迅速竄出的新勢力,但誰也模不透那裘公子的底。
蒼翟吩咐車夫往極樂園的方向走,不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安寧和蒼翟一出了馬車,看到眼前的場景,安寧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今天是什麼日子?整個昌都的人都到這里來了麼?」
眼前這一切,怎能讓她不吃驚,她站在馬車上,遠遠的可以看見那棟精致的樓閣,金碧輝煌,甚至比皇宮還要奢華,「極樂園」三個燙金的大字掛在樓閣的正中央,安寧不是沒有見過極樂園,別人不知道這極樂園是極樂殿下的產業,而她卻是知道的,胭脂不就是極樂殿的管事麼?
這個北燕國最大的銷金窟可是讓北燕許多王公貴族為之瘋狂呢。
可是,又有誰知道,在這個金碧輝煌,極盡奢侈的的極樂園中,又有他們所不知道的秘密。
而此刻,從極樂園門外,一直到他們馬車所停的地方,足足有百來米,到處都是人,人擠人,人挨人,有些地方甚至還出現了騷亂。
這場面,這些人的熱情,可是高漲得連她都覺得好奇。
安寧拉來一個圍觀者,給了他一錠銀子,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人收好銀子,看怪物一般的看了安寧一眼,隨即恍然的道,「你是外地來的吧!那你不知道也不為過了,今天裘公子在極樂園中設宴。」
「他設宴,關這些人什麼事?」安寧皺眉,「對了,還有什麼拋繡球的,又是怎麼回事?」
「呵呵……這是規矩,裘公子每次在此設宴,都會用拋繡球的方式,決定宴請的賓客,每一次只有一個人能夠有那樣的好運,只要是誰搶到了繡球,不僅可以進極樂園中逍遙,見識那紙醉金迷的奢華享受,最重要的,便是那個接到繡球的人,可以向裘公子提出一個願望,無論是江湖中人,還是商人,就連有些官員都十分買賬,都願擠破腦袋去搶到那一個繡球,裘公子就像是神一樣,無論是什麼願望,他都能夠替別人達成,當然……呵呵,如果你想當皇帝,這裘公子怕就辦不到了。」
安寧那人的敘說,眉毛微挑,這裘公子就像是神一樣?真的有那麼神奇?
「不說了不說了,你看,裘公子出來了。」那人興奮的道,繼而沒再理會安寧,朝著極樂園那邊,雖然是相隔百來米,但他依舊揮舞著手,大聲的叫著,「裘公子……裘公子……這里……這邊……」
安寧看向那閣樓上的身影,遠遠地看去,看不清臉上的容貌,但是,以身形來看,似乎是一個健碩的貴公子,他一出現,整個場面頓時沸騰了起來。
雖然很遠,安寧似乎看到了他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好似在看著爭搶的人,看著一出鬧劇。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站在閣樓上的那位裘公子從侍從手中接過了繡球,一個大紅的,滿是流蘇點綴的繡球,看上去,倒像極了有些大戶人家的小姐拋繡球選丈時用的。
「裘公子……裘公子……這邊……」
一時之間,在繡球被裘公子拿在手中的那一刻,現場的氣氛被推向了一個更大的*,好似瞬間被點燃了一般,便不是「沸騰」二字足以形容得了的了。
每一個人都看著閣樓上那個裘公子手中的繡球,甚至都恨不得自己能夠飛檐走壁,越過眾人,直接從裘公子的手中搶到那繡球。
安寧看著眼前的一幕,嘴角微揚,「這裘公子,真的能夠達成他們的願望麼?看他這模樣,倒像是在耍這些人,真是不厚道。」
蒼翟莞爾一笑,卻沒有多說什麼,目光落在閣樓上的那個裘公子身上,眼神之中似乎帶著笑意,又夾雜著幾分無奈的嘆息︰還是這麼愛玩啊!
「各位注意了,裘某可要拋下繡球了哦,不過事先裘某可要提醒各位,搶繡球時,可要留意著,別被別人傷了。」裘公子語氣溫和,但安寧卻听不出他是真的關心眾人的安危。
那裘公子話落,手中的繡球倏地離手,安寧看著那繡球運行的軌跡,眸子一緊,所有人的視線也都看著那繡球從他們的頭頂飛過,那凌厲的氣勢,讓人駭然。
眾人看向那繡球的目標,赫然是馬車上站著的兩人,更準確的說,該是那馬車上兩人中,長相普通的那一個。
安寧眉峰一擰,那繡球離自己越來越近,就在千鈞一發自己,一只大掌擋在了她的面前,牢牢的抓住繡球,隨即听得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怒意,「該死的,他是真的想找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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