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對不起,我不該恨你,不該不顧你的感受。」筱雨哭著說,此時她對眼前這個生命垂危的男人,再也恨不起來了,她已經放下了所有的恨,親情又回到她的思想里。
「筱雨,你終于肯叫我爸了,爸爸太高興了。」周大海悲傷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一刻,他等了快十年了,這麼多年,他無時不在牽掛,無時不在擔憂。愧疚已經折磨的他體無完膚,傷痕累累。所有的祈盼就是得到女兒的原諒,重新接納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
每天馬文明和筱雨都會在病房里照顧著周大海,晚上他們就到酒店去住。
此時北京還是冬天,干冷,那寒風吹在臉上像小刀劃過來似的,生疼生疼的。寒風像一根又一根的芒刺,拼命地想穿透衣服,鑽進身體里。
可是病房里,有濃濃的愛意,尤如春天般的溫暖。
周大海看著女兒有這麼一個好男人疼著、愛著,心里說不盡的幸福和喜悅。
「筱雨,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周大海拉著女兒的手問道。
「爸,等你出院,我們就結婚。」馬文明笑著對周大海說。
「筱雨,文明是一個好男人,你一定要抓住。」
「爸,我知道。」筱雨甜蜜地笑著說。
好像是筱雨在伺候周大海,到不如說是馬文明伺候周大海。
馬文明每天給周大海端屎倒尿的,化療的病人,不僅嘔吐,而且大小便失禁。他覺得筱雨是個女人,周大海是一個男人,不方便。馬文明每天盡心盡力地伺候著周大海。
周大海的主治醫師是馬文明的同學,一個叫顧遠致的男人。
查房的時候,顧大夫走進病房,「周大海,看來這親情是最好的治療方法,你最近可是精神多了。」
「謝謝你,顧大夫,我有這樣的好女兒和好女婿,心里真的太知足了。」周大海眼眸中流露出喜悅和幸福。
顧遠致走出病房,看到馬文明正擁著筱雨站在病房外,走近了說︰「老馬,一會去一下我辦公室。」
馬文明能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表情降到了零點,不安地看看筱雨。
馬文明拉著筱雨走進了顧遠致的辦公室。他拉著椅子坐了下來,筱雨也依偎著他坐下來。
「老馬,你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顧遠致深情地看著他們說道。
馬文明沉默著。
筱雨有點不敢相信︰「顧大夫,可是我爸看起來很精神。」
「老馬知道,這是回光返照。」
筱雨听到顧遠致這麼說哭了起來。雖然她也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但是這一天來的太快,太突然了。她覺得命運在無情地捉弄她,剛剛感受到了親情,又要再一次被奪走。為什麼老天總是不放過她,讓她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馬文明輕輕的擁著她,不知道怎麼樣安慰她,生離死別不是誰能主宰的。他是一個醫生,知道癌癥一旦轉移肝髒,那日子就不會太久了,也許周大海一直想見到筱雨,才會支撐到現在,現在他滿足了,因此他的精神支柱也同時松垮了。
周大海已經虛弱的大口喘著氣,目光迷離,眼楮似睜非睜。
「筱雨——原諒——爸爸。」他發出微弱的聲音。
「爸,我不恨你,我不恨你。」筱雨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哭著說。
「文明——照顧好——筱雨,答應我——永遠——別辜負她,我會……在天上……看著……。」他用迷離的眼神看著馬文明。
「爸,我答應你,永遠愛她。」馬文明眼楮里浸著淚。
「筱雨——爸死後,把我的——骨灰——和你媽媽——放一塊,我欠你們的下輩子還——」周大海還想說什麼,但已經听不到他的聲音了,只看到他嘴巴似動非動地張著。
「爸,你醒醒,我不恨你了,我要伺候你,你別離開我,好嗎?」筱雨哭喊著爬到周大海的身上。
馬文明流著淚看著這對生離死別的父女,他站著把坐著的筱雨抱在懷里,筱雨爬在他懷里哭的天昏地暗。
外面又刮起了沙塵暴,連天都是灰暗的,細小的塵粒被風吹起,抽打在人們的臉上,卻痛在心里。
他們把周大海的骨灰送回了老家,和筱秋燕的放在一起。
周大海還背著馬文明留給筱雨一個存折,上面有七位數,這是他這些年的積蓄,其實周大海喻意還是想告訴筱雨男人有時還真靠不住,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他給筱雨留下錢,一來是彌補這些年對筱雨的虧欠,二來也是給筱雨為以後的生活有一份依靠。
筱雨用手撫模著筱秋燕骨灰盒上面的遺像,淚一邊一邊的流著,已經五年多了,她都未曾回來看看她媽媽,心里很愧疚。筱秋燕孤獨地死去,又孤獨地呆在這個地方。每逢清明時節,大家都有人來上墳燒紙,可是筱秋燕孤獨的靈魂卻得不到一絲的安慰。她生前是孤獨的,死後依然還是孤獨的。
他們安頓好以後,又坐著飛機離開了。
筱雨看著這座讓她又恨又愛的城市,這里有她快樂的童年,也有她痛苦的青春時代。不管它帶給她的是快樂還是痛苦,她只有離開它,要追隨愛她的男人到另一個城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