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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公的語氣中有一絲蕭索,但更多的是得意和滿足。他在先皇那麼深的防範和忌憚下,保住了靈心郡主的兒子,看著景昕一天天長大成人,從年幼無知變成如今合格的……繼承人,哪怕他有一天去了,景昕也能獨當一面,不用煩憂哪一天他被人給害了!這個過程,想一想都會覺得感慨萬分吧!
將隱藏了盡二十年的事實真相和盤托出,齊國公心頭的大石落下,整個人輕松了幾分,同時額頭的皺紋和鬢角的白發也越發明顯了,曾經高大如參天大樹的父親垂垂老矣,再不能遮風避雨了——這種認知,讓景昕自以為鐵石一樣的心腸,痛得難以忍受!
原來他的父兄為他付出這麼多!
不,他才是靈心郡主的親生兒子,襁褓之中他和景暄互換——嬰孩才出生幾天,模樣、大小都差不多,是看不出來的。這麼說來,景暄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他的親弟弟!是父親早就藏在外面,故意讓人偷換進來,在先皇的眼皮底下演出了「偷龍轉鳳」的好戲!以遮掩他的真實身份!
為了保護他,景暄犧牲那麼大,可恨他還一直嫉妒景暄,幫著先皇一步步害他失去眼楮,害他失去世子之位!
大約在景昕強硬的心靈深處,也有一絲柔軟之處。血淋淋的真相揭開,他才知道自己錯了什麼!這麼多年,他一意孤行、肆無忌憚,傷害的是真心對待自己的親人!淚水朦朧了眼楮,默默念著「我無悔,亦無恨」,情不自禁的雙手顫抖,
「爹,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啊!為什麼不跟我說!」
「多一個人知道,就都一份危險!何況你若知道真相,還能瞞過先皇的耳目?」誰也說不清齊國公的心態,看著一個兒子「暗中」充當皇帝的爪牙,想方設法陷害另一個兒子,不僅不主持公道,還要為虎作倀、時不時的提供幫助……那要一顆多麼殘酷的心啊!
景昕再堅強,也快承受不住這麼大的良心譴責。忽然,他抬起頭,用袖子一抹臉,一個不容他逃避的現實浮現心頭——景暄處在生死邊緣,也許明天,也許下一個呼吸,就會失去生命!霎那間,他心慌了,心口突突的跳,什麼也顧不得了,想見他,想親口問問他「你為什麼要救我,明知道我是這麼壞的人」,想問「這麼多年,你把我們彼此的身世秘密藏在心理,累不累」……
再不去,就沒有機會了!
「你要去哪里?」
「爹,不要攔我,我要去看他!」
「不行!」齊國公冷言反對,就似他這幾年冷淡的看著景昕傷害景暄一樣,果斷的拒絕,「除非他死了,宮里的人過來報喪,否則你一步都不準踏進安樂候府的大門!」
「爹!」
景昕第一次覺得「偏愛」自己的父親太過冷血無情,景暄也是他的兒子啊!牙關一咬,聲音都在發顫,「景暄快死了啊,他快死了啊!爹,讓我見他一面!我還有話想跟他說……至少讓我對他道一聲歉……」
「不用了。你欠他的,永遠還不完。他也不需要你還。只有你活著,好好的活下去,聯同他那一份,他就夠了。」
景昕哪里肯,「可是我……我真的想見他。他不該的,現在活受罪的人應該是我!他替我承受了這麼多,爹,難道讓我最後守在他身邊都不行麼!求求你,讓我見他最後一面!」
「不行!」
齊國公態度十分強硬,「你一去,不是讓人猜到了!前功盡棄!」說罷,趁景昕不留神,用力的一擊,景昕頓時眼前發黑,昏倒之前听齊國公冷漠的說,「都已經九十九步了,不能倒在最後一步上!」
也許……再也見不到他的好弟弟了……景昕心中在流血,不甘心的脖子一歪,閉上了眼楮。
……
坤寧宮內。一對至尊母子正在這座稍顯沉悶的宮廷內煮茶說話。一座青銅仙鶴的香爐,燃著清幽凝神的百合香,燻染的人舒適而平和。一個侍婢邁著小碎步低頭過來,「回稟太後娘娘、皇上,長公主執意不肯起身,還跪在宮門外。」
登基不到半年的端宸皇帝,穿著明黃龍袍,比之當日做親王的時候,更顯得威嚴。不過在親生母親面前,他仍然是那個孝順的兒子,「母後,長公主畢竟是皇室中威望最深,長跪多時,恐怕對兒臣的聲譽不佳。」
惠安太後輕瞥了一眼,翹著鎏金字福穩指套,端起檀木小幾上的粉彩茶杯,漫不經心的啜了一口清茶,「你當母後樂意?已經讓人勸了三撥了,她就是耍賴的不肯起來,本宮能如何?」
「讓人再去勸去吧!實在不能,只有朕親自去了。」
「皇上,怎麼能勞煩你親自去?她要跪,就讓她跪去。」
端宸沉默了片刻,「總歸是朕的長姐,她已經年過花甲,長跪母後宮門前,朝臣恐怕會議論紛紛。」
「可她求的是肉白骨、活死人的‘九轉金丹’!內宮只有一枚了,這種珍貴難得的藥物,歷來只有皇上才能用。她居然要給她的外孫求?這合乎道理了麼?當皇上你,當本宮是什麼!她眼里只有一個外孫!」
端宸是不信什麼道家的丹藥,不過那九轉金丹廣平皇帝及更早的隆正皇帝曾經服用,果真延遲了三個多月的壽命,所以半信半疑的。他心理想著,命數是老天注定,真有個萬一,多活三個月又有什麼用處?因此並不把千金難求的九轉金丹當成一回事。笑了笑,
「母後,兒臣自認春秋正盛,二三十年用不到此丹。母後同樣福壽綿延、容光煥發,依兒臣的意思,有,錦上添花,無,也無所謂。大不了再讓人煉去。難道花個十幾年煉不出第二爐來?」
「長公主只有景暄這一個外孫,一旦沒了,她豈不晚景淒涼?不看她為大周的犧牲,就是普通人家,長姐遇到這種事,身為弟弟也不好袖手旁觀的。」
惠安太後其實也不大信什麼丹藥的,她親眼看見隆正皇帝晚年因為服用丹藥,吃得面如金色、月復脹鼓鼓,哪肯自己服用?不過借著借口存心壓長公主一頭罷了!現在長公主長跪多時,她心理的氣差不多出盡了,暗想昨日太醫院就回來稟告,說安樂候府景暄時日不多,怕就這一兩日,拖的時間也足夠了!
這麼想著,她就緩和了面色,笑著對端宸道,
「皇上既然這麼說,母後也只能答應了。來人,去把我寢宮後頭的書櫃第三層、第二抽屜里的匣子拿來,送出去交給長公主罷!」
侍婢趕忙應了。
端宸松一口氣,一枚丹藥不值得什麼。關鍵是長公主經此打擊,怕是也命不久矣。他才登基不久,位子還不穩呢,若在遇到長公主去世,宗室的人誰來幫他壓制?侍婢送藥出去後,他還讓身邊的大太監過去聞言勸慰幾句,並使太醫院的太醫給長公主請平安脈,怎麼也得拖個一兩年……
且說長公主得到傳說中說的神乎其神的「九轉金丹」後,馬不停蹄命人送到安樂候府。負責診治的太醫是不信什麼道家丹藥的,但怎麼說呢,安樂候差不多就吊著一口氣,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吧!看著人用酒給景暄服下了。
真怪了,當場氣息平穩多了。
雖然還是持續的高熱,但前頭連藥汁都喝不下,過不了兩個時辰,居然能喝下了!能喝藥,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啊!急忙再診脈,思考方子熬藥。過了一天後,能進米汁了。
消息傳到長公主府,長公主連忙給觀音像燒了幾柱香,感謝漫天神佛和菩薩保佑。至于有人告訴她,說是侯夫人俞清瑤一直衣不解帶的在旁邊伺候,她冷哼一聲,眼底滿是憎怨。
「當初我瞎了眼,才選中她!若不是為她、若不是,我早就抱重孫了。」
長公主深刻反省中,認為自己對俞清瑤太好了,否則一成親,屋里放十七八個人,只要有一個懷孕的,那她現在重孫都多大了!也不用這麼擔心,擔心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沒有任何指望了。
她還不知道,其實她不止重孫,連重孫女都有幾個了。景昕身邊的姬妾有多少?除了正室東茗公主無出外,杜姨娘、春姨娘,還有最近很受寵愛的兩名歌姬,都有子女。其實她早就兒孫滿堂,可惜不知道罷了。
……
纏綿病榻兩個月後,景暄終于恢復過來。當初宣布後事「預備下吧,就這幾日了」的太醫,診脈後,幾乎不敢相信的捋著胡須嘆息,除了福大命大還能說什麼?
俞清瑤滿心歡喜,一疊聲道謝不止。送走了太醫,也送走了皇惠安太後派來的十名啞巴宮人,她淚流不住的抱著夫君的手臂。景暄呢,伸出枯瘦的手臂撫著妻子的發絲。
「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還說,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夫妻之間暢敘了很久。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人有人稟告,「齊世子來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