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剛剛的淡定自若恰好相反,雲清眼中滿是驚慌之色,他盡量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可聲音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謝皇上關心,臣……還好。」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隨後臉色即刻轉冷,掃視著跪了一院子的下人們,高聲呵斥道,
「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想活命了吧?說!怎麼回事!」
下人們小心翼翼地俯低身子,頭幾乎要埋進地里,哪還有膽子上前回話。
皇上氣得冷哼了一聲,一腳踹開離他最近的一個小太監,向身後人命令道,
「譚公公,去查起火的原因。」
他身後一直弓著腰姿態謙卑的老公公立即答應了一聲,退開幾步之後吩咐侍衛們調查。
皇上臉色稍稍緩和,又對這個需要旁人扶著才能站穩的雲王溫和地說道,
「這院子也住不得了,朕這就派人另給你收拾一間……」
「不必了!讓清兒去我那里住!」
還未等皇上說完,院外忽然傳來怒氣沖沖的聲音,話音剛落,披著暗紫色雲錦綴花斗篷的女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女人看起來年過五十,但因保養得極好,臉上並沒有皺紋。一雙眼楮明亮銳利,眼角眉梢竟與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有幾分神似。
阮彤在人群中抬頭偷瞧了瞧來人,忽然想起曾看過她的畫像,也听過這人的不少傳聞。她就是當今皇帝的親姐姐,敏祥公主。
「皇姐,您怎麼來了?」看得出來,這位皇上對親姐姐還是有幾分尊敬的。
老公主略微行了個禮,神色間還有未散去的怒氣,淡淡道,
「我若再不來,就怕這個佷兒也同他爹一樣,不聲不響地消失了。」
皇上微微皺眉,眼角余光掃向附近的下人們,不悅地嗔怪道,
「皇姐這是何意,今晚之事還未查明,也許這只是個意外。」
「是不是意外,皇上比誰都清楚。」這句話說得很低,低到只有他們姐弟倆才能听到,也許是老公主給足了對方面子。可這句隱藏了玄機的話語卻意外地飄到阮彤耳朵里,不由得讓她心里一震。
她偷偷地瞄了眼這位九五之尊,見他先是一愣,隨後臉上閃過怒意,又勉強壓下,冷聲吩咐道,
「今晚的事,都給朕好好查!若查不出個結果,你們都別想要腦袋!」說完重重地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眾人戰戰兢兢地送走皇上,齊齊松了口氣,又向老公主行禮問安。
「都散了吧,百靈,帶幾個伶俐的丫頭先回祥月殿收拾間屋子出來。」
她身後的大丫鬟百靈領了命令,帶著幾個小丫鬟先行離開。
老公主這才走到雲清面前,剛剛凌厲的氣勢盡數褪去,深深地嘆息了一聲,拉著他的手說道,
「時候還早,先去我那里住一晚,明兒一早再回府。」
雲清淡淡一笑,神色比先前好了許多,
「謝皇姑母垂愛。」
老公主拍了拍他的手,嗔怪道,
「傻孩子,跟皇姑母說什麼客氣話。好在大火及時撲滅了,沒嚇著吧?」
「嗯,沒有。還好剛剛睡不著,在院子里走了走。」
「真是萬幸啊……」
老公主拉著他的手向前走了幾步,視線不經意地掃到他左腕上的一彎褐色印痕,眼眸微黯,喃喃道,
「若不是前幾年那場大火,你又怎麼落下這麼個病根,手上又留了這道疤……方才一听說這雲仙居又起火了,我這心啊……險些跳出來。」
雲清抿著唇角,聞言又是一笑,順勢攙扶著老公主的手臂,軟聲道,
「都是佷兒的錯,讓皇姑母擔心了。」
老公主搖了搖頭,無奈地邊走邊嘆氣。
阮彤跟在兩人身後,听到他們的低聲交談順勢看向雲清的手腕,見那里有一道褐色印記,形狀頗像月牙兒。她以前也瞧見過,以為是胎記之類的東西,如今听聞老公主談起,才意識到應該是被燙傷留下的印記。
想到這,她心里又沉了幾分,看向面前這個清瘦男人的目光也變得憐憫。這地位顯赫的背後,究竟掩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與艱辛?
待眾人到了祥月殿之後,雲清隨行的下人們也各自去洗漱歇息。剛剛這些人救火的救火、報信的報信,忙得一團糟,此時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的,看著實在狼狽。
他經過阮彤時,特別頓了頓腳步,見她一身黑色裝束被大火燒得慘不忍睹,比其他人更狼狽幾分,于是輕輕一笑,道,
「你也先去歇著吧。」
阮彤抿著唇,本想說沒事,可低頭間瞧見自己的狼狽相,只得點了點頭,跟著引領的丫鬟向偏殿走去。
洗漱換裝之後,阮彤仰躺在床上,許久也沒有睡意。她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事,有些疑惑之處。大火怕是在自己出了房間之後就燃起來的,如果是人為縱火,也許是故意等著自己離開,但這樣就更蹊蹺了,對方如何知道自己幾時會出來?另外,火勢並不太大,只在幾個可以進出的地方燒得特別厲害,仿佛就是為了不方便進出一樣;還有那個守夜的小丫鬟,她開始以為對方是被煙燻的昏了過去,剛剛瞧見她醒了才知道,她對剛剛的大火一點意識都沒有,顯然一直在睡……
疑點很多,多到讓她越來越難以入睡,保護這位主子也是她目前要做的,她絕不能放任不管。
想到這,阮彤翻身起來,取過黑色面紗遮住了臉龐,順著半敞的窗子輕飄飄地跳了出去。
一路趕回雲仙居,那里仍然有幾個小太監在打掃,看到她時行了個禮,又接著去做自己的事。
阮彤走到那扇燒焦了的大門處,仔細聞了聞上面的味道,眼眸微微一黯。怪不得剛剛模著有些滑膩,且味道很奇怪,原來被涂抹了大量易燃的油脂。油脂易燃,如果在這上面點火,不出片刻就會燒起來。
她又走到幾個窗子附近,果然都多多少少地涂了油脂,看來這場大火絕不是意外了。
正想進內室查找線索,兩個侍衛恰好從里間走了出來,那兩人邊走邊低聲交談。她本沒太在意,正想側身讓他們先過去,卻意外地听見了他們的對話,頓時大吃一驚,心里頭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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