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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畢竟又在林中賞玩一回,直到午時將近,方才返回別院。才剛自偏門進入,便有丫鬟過來稟說杜夫人正等三人一同用飯。三人聞說,自是絲毫不敢耽擱,匆匆過去杜夫人那里。
進屋之後,卻見郭氏已領了兩個孩子過來,正含笑的坐在杜夫人下手處。兩個孩子一個靠在她身邊,另一個卻坐在杜夫人膝上。坐在杜夫人膝上的是凌嫣晴,杜夫人似甚喜她,此刻正以手摩頂,笑吟吟的同她說著話。凌嫣晴年紀不過三歲,說話雖則是女乃聲女乃氣,但吐字卻頗清晰,時不時的冒出幾句孩子話,直逗得杜夫人笑得前仰後合,對她便也愈發疼愛。
凌廷安則悶悶的坐在母親身邊,一雙烏溜溜的靈動大眼時不時的掃一眼門口,觀其神情,顯然對總待在屋內甚為不滿,但因母親就在身邊,卻也不敢妄動。
三人進屋,各自行禮畢,那邊杜夫人便笑道︰「我才使丫頭過去尋你們,不想你們居然便回來了!」便向遠黛二人道︰「照水林景致如何?」
遠黛抿嘴莞爾,答道︰「風景自是極好的,不負照水二字!」
凌遠萱也自點頭道︰「可不是呢!枉我賞了多年的梅,卻是直到今兒才知‘照水梅’三字何解!」她口中說著,便忍不住的看了遠黛一眼。
杜夫人听得一怔,疑惑道︰「‘照水梅’三字何解?這卻是何意?」
當下凌遠萱欣欣然的將遠黛對照水梅的一番言辭盡數說了,又將遠黛所吟那詩吟了一遍。杜夫人細細听著,不免目露異色的深注遠黛一眼,帶笑贊道道︰「不想九姑娘淵博至此!」
遠黛無奈一笑,道︰「不瞞嬸娘,我自幼便好這些花花草草,于這些花草相關之事、之物便也格外留心些,其實不過算是術業有專攻,哪里便能當得淵博二字了!」
杜夫人笑道︰「罷了罷了,我這里,並非是金鑾寶殿點狀元,亦不考你什麼經史子集。你既好花草,我便贊你一個淵博又如何?」她說著,便抬手一指蕭呈嫻道︰「你看看,我家嫻兒自幼學醫,到了如今雖仍是個半吊子,但卻偏偏好為人醫,每每遇了姊妹輩有個小病小痛,便巴巴兒跑去賣弄,心中想的,可不就是旁人贊她一句醫道高明嗎!」
這話一出,卻是人人皆笑,惟蕭呈嫻听了這話,卻立時便紅了臉兒,忙急急攆上去掩杜夫人的口︰「娘,你怎麼說著說著便又揭起我的瘡疤來了呀!」撒嬌意味卻是不言而喻。
遠黛在旁听著,卻是不由記起當日妙峰山別院時,蕭呈嫻非要趕來為自己把脈一事來。如此一想,她卻也不由的笑了起來,看向蕭呈嫻的目光便也帶了幾分戲謔之意。
倒是郭氏在旁听了,卻笑道︰「嬸娘這話卻是不甚公正呢!我卻記得去年冬日,我偶感風寒,嫻妹妹恰在我們府上,听得這事,便忙忙趕去我那里,為我開了方子。我令人依方抓藥,不過三天,便痊愈了!若依我說,嫻妹妹開的方子倒比那些御醫開的還更管用些!」
杜夫人笑著抬手點一點蕭呈嫻的額頭,道︰「罷了罷了,莫再揉搓為娘了!你要別人贊你,那邊你嫂子可不已經開口贊了你了,這邊饒了為娘吧!」
眾人又自笑了一回,杜夫人才吩咐傳飯。一時用過了飯,畢竟又囑咐了蕭呈嫻幾句,而後卻向郭氏笑道︰「我這一回去,怕是要有好幾日不能來。我原還有些擔心這幾個孩子,及至听得你來,我才寬心了不少!這陣子,少不得要勞你費些心神了!」
郭氏笑著謙了幾句,又只是沒口子的贊蕭呈嫻三人,畢竟不肯擔下這個責任來。
杜夫人見她如此,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笑了一笑,卻也沒再勉強。這一回的工夫,外頭已有人過來稟說車已備好了。杜夫人便點了頭,又令遠黛幾人不必送了。
幾人哪里肯應,畢竟一直送她出了二門。二門口上,蕭呈燁等人也早得了消息,皆匆匆趕來相送。杜夫人少不得又叮囑了一回蕭呈燁,這才登車去了。
折騰了這麼一早上,加之昨夜一夜未眠,遠黛是早累了,別過蕭呈嫻二人,便自回了西廂。侯她小憩醒時,再看外頭,卻覺天色是愈發陰霾,眼看著馬上便有一場大雨雪。她這里正自發呆,那邊杜若卻已無聲無息的走了來,默默立在她的身側,卻是欲言又止。
遠黛覺出她的意思,便自不動聲色的尋了借口,打發了文屏兩個出去,而後凝眸看向杜若,道︰「這會兒她們都不在,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吧!」
杜若抿了唇,卻是好半日,才怯怯的問道︰「今兒晚上……」
遠黛被她一提,這才想起今兒晚上可不正是安親王百里聿來後的第二日晚上了?按照老太太的計劃,今兒杜若是該過去照水湖畔**的。略一思忖之後,遠黛微微偏頭看向杜若,道︰「你如今且先告訴我,你可有心攀這根高枝兒嗎?」。
沉默了一刻後,杜若忽而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俯首重重朝遠黛磕了個頭後,她咬牙道︰「我不願意!」說著這三個字時,她的聲音並不甚大,但神態卻自堅定,杏眸之中更滿是一種壯士斷腕的決然。
雖然已隱約猜知了杜若的心意,但此刻听她如此決然的說出這三個字來,遠黛的心中總還不免生出幾分失望之情。嘆了口氣後,她道︰「你既不願,那就不必去了!」她口中說著,畢竟又回頭看了一眼外頭,淡淡道︰「看這天色,怕是再過不得多久,便有大雪降落!」
靠在炕上,畢竟又發了好一回怔,遠黛才自收攝了心思。目光不無詫異的落在仍舊跪在地上的杜若身上︰「快起來吧!」她微微蹙眉的道。
杜若跪著沒動,只附身叩首,輕聲道︰「杜若……只求小姐一諾!」
遠黛微怔了一下,卻是不由好笑起來,挑一挑眉,她反問道︰「求我一諾?不知你又憑的什麼?」說到底,杜若終歸是老太太跟前之人,雖說老太太如今已將她給了遠黛,而她伏侍遠黛又算得無微不至,該說不該說的,又都在遠黛的有意而為下,盡數說了出來。但只憑她的這些表現,在遠黛看來,卻還遠遠值不得一個諾言。
諾,既應了,就必要辦到。這可絕非是遠黛先前曾答應過她的盡力而為所能相提並論。
杜若陡然抬起頭來,杏眸定定的望向遠黛,俊俏的臉蛋因表情過度執拗而顯得有些微微變形︰「就憑……小姐與我……都是女子……」
原先無論她說什麼,遠黛總已打定了主意,是斷然不會應了她的。然而此刻,忽然听了這個出人意料的答案,遠黛卻是忽而就沉默了,目注杜若許久許久,她終是一笑︰「好!好一個就憑你我皆是女子!罷了,只看在這一句話上,我便許你一諾!」
總是債多不愁,虱子多了,縱便是咬了人,也早習以為常,不以為苦了。
其實早在听得遠黛那句「憑的什麼時」,杜若便覺遠黛是不會應了她的。因此那些她原本早已想好的理由她卻是一個也不曾提起,而是福至心靈的說了那麼一個其實頗不搭調的緣由來。此刻听得遠黛竟是應了,杜若卻反有些不可置信,惘然的看著遠黛,她愣愣問道︰「小姐……答應了?」話語中卻滿是不可置信。
既是應了,遠黛自也不打算反悔,一笑之後,她道︰「是!我應你一諾!」她說著,便又朝杜若擺了擺手,道︰「你且起來說話吧!」
杜若忍了將將便要落下的淚水,又重重朝遠黛磕了個頭後,這才慢慢站起身來。她心神大定之下,這才覺得自己渾身僵硬,惟獨雙腿軟的幾乎站不住,背上更是汗濕一片。她如今的情況自是逃不出遠黛的眼去,嘆了口氣後,遠黛指著一邊的錦杌道︰「坐吧!」
杜若輕輕應著,謝了遠黛後,方在錦杌上坐了。
出神片刻,遠黛這才徐徐問道︰「睿王爺不好嗎?為何你卻不願?」
咬了咬嘴唇,杜若道︰「睿王爺……自是極好的!」她說著,卻抬起頭來,看了遠黛一眼,輕聲的道︰「我之所以不願,是因我知道,這世上,或者真有飛上枝頭成了鳳凰的鳥兒,但那鳥兒,卻絕不會是我杜若。與其做一只棲在枝頭,受人嘲諷、冷眼的鳥兒,我倒寧可尋一只與我相若的鳥兒,相依相靠,不離不棄……」
忽而听得這話,卻讓遠黛不由默然。一時念及此時仍在凌府的周姨娘,心中卻又更不知是番什麼樣的滋味。嘆了口氣後,遠黛道︰「杜若,你果真是個聰明人!」
杜若輕聲道︰「多謝小姐夸獎!杜若……至多也只算是個聰明的奴才罷了!」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遠黛不由一笑︰「放心!將來我總發還了你的賣身契便是!」
二人正說著話,外頭卻忽而傳來蕭呈嫻的聲音︰「九妹妹……九妹妹……」(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