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七畝地,兄弟兩個小的只有六七歲,就那大的也不過十二歲,就算加上那沒有種過田的秀才和他們買的那頭黃牛,也是種不過來的。農忙時節,每戶人家都沒有多余的勞動力來幫別家干活,免得誤了收成,就算是有空閑的勞動力,也不會給看起來就像是沒做過農活的花家兄弟幫忙,田地荒了兩年就會被村里收回,村里不少人都在說他們兄弟兩個貪心,買了住不下的大宅子不說,還貪了十畝好田,所以不少人都在等著看花家的笑話。
(花韻之和邢開的出身原因,他們原本自個兒住的院子都能趕得上這宅子了,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宅子雖然破舊,但卻是全村最大的房子了。)
最後,那花家哥哥倒也干脆,直接從鎮上的集市上用兩吊錢買了一家四口回來當了他家的僕人,原本清淨的宅子也熱鬧起來了。
這家人姓王,男人叫王大禾,妻子王李氏,均已年近四十,育有一兒一女。他們一家本是南邊兒大戶人家的僕役,因為那戶人家犯了案子,連著府上僕役都被降罪發配。而就在他們發往邊塞的時候,夫妻兩個都得了傷寒。
傷寒可是會傳染的,押送他們的衙役本想將他們扔在路上自生自滅的。只是轉念一想,這兩個大的快不行了,那兩小的瘦瘦干干的,去了邊塞修城說不定沒幾天就見閻王了,不如全賣了,就當是做了回好人,他們也能弄些酒錢。
至于怎麼向上方交代?切!押送好幾百人上路,病死幾個罪奴又不是啥大事。
最後,王大禾一家被衙役用兩吊錢賣給了人販子。買了他們的人販子在看到他們之後,心中暗恨衙役的強買強賣。兩個原本能干活的大的一副病癆鬼的樣子,兩個小的長的和小雞崽兒似的,若是放在江南,這兩個小的也許還能有人要,可是這西北地界兒,卻是沒有人瞧得上的,所以那人口販子想也不想就直接將他們一家拉到集市上,出價兩吊錢,而且他也不介意做一次賠本兒的生意,總比啥也撈不到的好。
花韻之本是打算請兩個短工,趕得上農忙時節就成。但是在看到站在木台上的王大禾一家,那王大禾夫婦蠟黃干瘦、苦哈哈的樣子一看便知是身體有問題。看著他們努力的將自己那兩個一臉驚恐的孩子護在身後的模樣,花韻之不顧秀才的勸阻,在周圍人吃驚、譏笑的眼光中,用兩吊錢將他們買了下來。
「大少爺,帶他們回去是做不了活的。還是暫時請些短工好了,莫要花這冤枉錢。」自花韻之留著秀才做了先生之後,秀才便稱他們為大、小少爺。秀才雖然可憐王大禾一家,知道奴隸若是長時間沒有人買,最後只能是被送到一輩子都可能出不來的礦山上或者是送到番邦以物易物,而在那里,奴隸比不上牲口值錢。但已將自己視為花家的從人的秀才是不能看著自家主人花這冤枉錢的。
花韻之無所謂的搖搖頭,說︰「沒關系,總會用得上的,先請個郎中給他們瞧瞧,若是不成,再找兩個短工便是了。」
一直听父親手下的將士們抱怨文人清高,可眼前的這位秀才卻不像是他們口中的酸腐。本來她也只是想著留下他給開兒授課啟蒙,可他不受拜師禮不說,還一口一個公子的來稱呼他們,倒有些以前家里那些門客的意思。好歹是身負功名之人,她也不再是將軍府的大小姐,所以幾番讓秀才改口,並表示她只是請他做教書先生的。
卻沒想那秀才一臉自己被小看的模樣,無數的詩詞典故砸在花韻之面前,嚴詞表示要跟隨先賢的腳步,立身立本,知恩圖報。在了解到秀才在某個特定場合中也會擺出那酸腐文人的姿態後,花韻之也就由著他了,不然他那堅持不懈的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也不知道這樣的人,之前怎麼會讓自己差點餓死?
勸不了花韻之,秀才也只能是盼這一家人別出啥問題,不然豈不是虧大了嗎?
將王大禾一家帶到藥鋪後,花韻之使著藥鋪的伙計去舊衣鋪給他們一人買了兩身還看得過去的舊衣。並在看病和藥材的前提上多給了藥鋪掌櫃一吊錢,讓他們一家用藥湯洗了身子,記得府里的婆子管事說賣身的人都要看病除穢才能進府。
一旁的秀才原本猜測這兩兄弟之前大該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落難來到這里,可見花韻之這般交代,心里更加確定了他們來歷,就算是知府家里也沒有如此講究吧?所以,秀才雖然很心疼那些錢,但還是沒有說什麼,再說,說了似乎應該也沒有什麼用。
經過郎中診斷之後,秀才終于松了口氣。這王大禾夫妻倆雖然看起來一副病癆鬼的模樣,但好在本身底子不錯,染上的傷寒竟然被硬生生的扛了過去。那兩個小的是雙生子,女娃花兒身體弱了些,需要好好補補;而那男娃黑子卻除了看起來瘦弱以外,筋骨卻是十分康健。
「不虧!不虧!」秀才不禁慶幸花韻之的好運,世道不太平,賣身的也多了,可按照平常的價格,兩大兩小四個僕人至少也要五吊錢才能買到,如今省下了一半兒,自然是不虧了。
「秀才,文人不都是是錢財如糞土嘛?你怎地忘了?」花韻之有些好笑的說道。
秀才不屑的擺手說道︰「只有糞土才能種出糧食來,所以沒糞土,萬物怎麼活啊?」
從鬼門關轉悠一圈回來的秀才似乎是正在往另一條極端的大道上無壓力的狂奔。
花韻之買回王大禾一家的事情,在他們還未進村的時候就被先從縣里回來的人傳開了。村里人不是沒有請長工的,但最多也就是兩個,像這般一下買回來一戶的更是沒有。只是在看到他們一家病歪歪的樣子之後,都暗笑小孩的見識果然不成,會拳腳如何?能識文斷字又如何?還不是被人騙著買回來四個不能用的,說不定也是像秀才那樣最後敗了家。
村民的指指點點讓王大禾一家很是不安,怕花韻之會因此將他們再送回去。吃夠了顛沛流離的苦,眼見他們一家即將家破人亡之時,花韻之的出現無疑是讓王大禾灰敗的心重新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