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繼續在馬路上狂奔,那探照在路面上的明亮的車燈,猶如在黑色的夜空中劃過的一顆流星。不,不是一顆,在這顆流星後,還緊隨著另一顆,像是互相在追趕,卻也理智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車里的男子睨了眼後視鏡,在黑暗中更加深沉的眸里閃過一絲譏諷。踩在油門上的腳不由得加大了力度,不得不承認,這是一輛好車,瞬間提速也不過是幾秒的事。
車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個閑庭信步的被捕者,帶著不可抑制的洋洋得意蔑視著追跟在自己身後的自以為是可笑的捕獵者。
終于,在一陣急速的沖擊下,蘭色的車在一個彎道前來了個漂亮的漂移甩尾,停了下來。
男子並沒有下車,而是從包里抽出了一支煙,悠然自得的倚在了車窗前,從嘴里吐出淡漠的煙圈。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做什麼?他只是冷漠安靜的抽著煙,除了車燈在前方撐出了一片如白熾的光,整個車身包括他自己,都被濃烈的黑色所掩蓋,蒼茫而冷冽。
夜,一如沒有一顆星辰的夜空,出奇的安靜,在這份安靜中,卻透著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仿如那浮動的空氣也被利用,成了被切割得成了片片的利器,隨時能在那雙沉寂的眸中感染上力度,鋒利飛揚起來。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將手中還剩一半截的煙直接曲卷在掌心中,手指並未收縮,只是肌肉稍一用力,再攤開時,煙已然成了兩截,比留下一點燃燒的痕跡。
「既然來了,見見吧!」他說得很淡然,隨便。
黑暗中,一輛黑色的車慢慢的向前滑行,在幾步之外停下。不多時,從車上下來一個黑色的高大的影子。只見男子的臉被車燈的光沿浸染著,暗淡的光在他的臉上浮動,悔暗不明,讓他看上去更添了幾分神秘和肅寂。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眸子淡淡的,看什麼都不在意,卻又將看見的什麼都一絲不差的納入眼里。
她——不在車上?
可是,他明明跟得很緊!那又是在什麼地方跟丟的?
他又在什麼地方把人不動聲色的放下?還一直引著自己跟著他往前!
掉虎離山?!
該死的!尚文暗自咒罵自己一聲!他大意了?
思及至此,腳步隨即停下,折身往後,回到車上。
腦子里在飛快的轉動著,回想著任何一個可能被遺漏的地方,任何一個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
他知道這不是一起簡單的綁架,至少不是隨機遇上的。而是有預謀的,有準備的,所以才能計劃得這麼周密。甚至知道自己的存在,連怎麼把自己引開,怎麼不動聲色的將人轉移都安排得有條不紊。
他來不及去追究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他這麼做到底又什麼動機?只是一眼他就能確定,就算拿下了他也不會從他嘴里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他從不會在得不到價值的人身上浪費一點時間。
當務之急是找到人!
「這是我從葉小姐手中借的車,還要麻煩你們親自開回去。」臨走時,男子不急不緩的開了口,听著像是染了笑意,可一字一句卻是如同從冰凍三尺的窖里撈出,冷得沁人肌骨。
黑暗,無邊的黑暗。
眼前沒有一絲光亮,身子被厚重的無力感包圍,如同漂浮在大海上的一葉扁舟,隨著上下起伏翻滾的波浪而搖擺不定,被高高的拋起,又重重的落下。
然後又是沉淪,像石子一般沉淪,沉到海底最深處。胸腔被海底的壓力所擠壓,就感覺此刻的身子已經不再屬于她自己,而是像一塊海綿般,被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擠壓,揉捏,將她身上最後一滴水,最後一滴空氣排擠出去。
初一想要努力的睜開眼,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讓她撥開這無盡的黑暗,只要能看到一絲光亮,她就能從身體里生出無限的希望,將這些希望做成一葉小舟,帶著她離開這浮沉的大海。
可是,眼像是被膠水粘連住了,任她憑盡身上僅存的所有力量舉力一睜,仍是無盡無邊的黑暗。
腦子里昏昏沉沉,混沌一片。所有的神經如同被捆縛住,連接外界,連接身體四肢的點被截斷,混噩無力。
「這是你要的東西,只要你好好配合,辦完事後你就可以離開,從此過你的逍遙日子。」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初一的腦子里劃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那聲音太冷,冷的讓她也清醒了幾分。迷迷糊糊中,只听得這個冷冽的嗓音在自己的耳邊嗡嗡作響。
是…是誰?他在和誰說話?她嗎?
「是,是,我知道…我一定配合做好……」又是一個聲音,諂媚巴結。像是一個男音?
「趁她現在還昏迷不醒,抓緊吧!」
「是…可是…嘿嘿…」又是一陣訕笑,「我…我…」
「記住,只是做做樣子…別當真了!」那個冷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警告。
「這合適嗎?」。另一個聲音問得有些謹慎,又有些小心翼翼。
「算了吧,她畢竟是……」聲音漸行漸遠,慢慢的,有些听不清了。再接著,「 當」一聲,像是什麼東西關上了。
耳邊,再次安靜下來。初一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里?剛才的對話,她也只有一搭沒搭的听著,听進去的,听過後,似乎又馬上忘了。這種對眼前事物未知的恐懼像一把搖搖晃晃懸在她頭頂上的刀,不知道它會不會落下?什麼時候落下?這種挫敗感和恐懼感交錯在一起,如同被螞蟻啃食般,欲擺不能,深深的折磨著她。
掙扎中,車上的一幕斷斷續續的浮現在腦海中,那個男人!那個冷酷得如同一尊機器,不帶一絲感情的男人!是他!是他把自己推下了車!
初一努力的回想著。被推下車的那瞬間,突然的失重感讓她的腦子倏地被抽空了般,眼前什麼也看不見,腦中什麼也記不起。她以為她昏了過去,卻沒有。但卻似是從那時開始,腦子便開始混噩不清。
現在再仔細想想,當時,從車上被推下來時,似乎並沒有摔到地上,至少她現在感覺不到身上任何地方有絲疼痛。是麻木了嗎?還好似反應遲鈍的原因?初一想不起來,模模糊糊中,好似有什麼東西接住了自己,再然後……記憶就只能和剛才接洽了。
將腦中殘存的記憶拼湊起來,這個結果讓初一的心抑制不住的劇烈跳動起來,綁架?她被綁架了?!
可是,又是誰會綁架自己?記憶中,再找不出有理由綁架自己的人!
一時間,初一思緒萬千,腦子里不斷的回想著,不斷的回憶著。想得最多的,不是怎麼逃出去,而是那張熟悉的臉——童墨寒,這時候你又在哪里呢?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嗎?知道我現在很需要你嗎?
童墨寒——
一陣冷冽的空氣浸透了初一的肌膚,讓她不由得輕打了個顫。只感覺身上沒來由的一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她身上被剝離。被冷意擴散的範圍越來越大,點點間,好象還有干燥煩悶的熱度在那點點的接觸間傳來。讓她感覺不舒服極了,身體輕輕的扭動著,極力想要擺月兌那另她反感不適的接觸。
頸畔,好象有什麼氣體噴灑在她的肌膚上,帶著渾濁的熱熱的溫度。這股氣息越來越厚重,越來急促。伴隨的,還有什麼東西從頸上劃過,不斷的摩挲著肌膚,緊緊的貼合往下。
「寶貝,你可…真美…」那個油滑的腔調又一次響起,只是聲調比剛才變得更低啞了些「何必做樣子呢?我們來一次真的……」
初一只感覺那股灼熱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得仿佛要將自己吞噬……
那…那是……
腦子里有什麼東西劃過,那麼清晰,清晰得她能在那瞬間看見自己驚懼和錯愕的臉。
那是男人的手!是男人噴灑在自己身上的熱浪!
那雙被積雪籠罩了,迷朦一片的眼,瞬間睜開。身上升起的惱怒,羞愧化成了急劇升高的溫度,將覆蓋在眸上的雪融化,那融化了的雪水清洗了她的眼,竟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