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董事會,嚴妍坐在辦公室里發了半天的呆,桌上的文件她是一個字也看不進,亂成一團的大腦從早上到現在還是茫然一片,唯有想起下班後和卓爾的相約,才隱約激起一絲清明。
董事會上她並沒有做什麼爭取,只是把手上的委托書遞到了韓律師的手中,剩下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與會的人員都以沉默默認了嚴妍的地位,唯有老總裁被氣得不輕,好在他沒出什麼意外,在幾個老部下的勸解下離開了東晟,雖然嚴妍坐穩了總裁的位置,可是她和老總裁的關系卻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想到老總裁離開時望著她的臉色,她的頭皮就一陣發麻,好歹他是她的公公,這以後要怎麼相處啊!想到那個罪魁禍首,她又恨得咬牙切齒,瞞著她不算,還丟給她這麼一個爛攤子,本來就黑著的臉又黑了幾分。
今天嚴妍的不對勁不僅連劉維遠都感覺到了,幾個秘書處的秘書也感覺到了,出入總裁辦公室時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前來請示匯報工作的幾個高層也是戰戰兢兢的,總裁辦公室的氣氛直逼以前賀向東心情不爽的時候,幾個秘書忍不住在私下里小聲議論,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以前見到的老板娘都是那麼安靜而淡然的陪著大boss在辦公室呆著,沒想到這身份一轉換,什麼氣勢都出來了,哎,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下班後嚴妍來到了和卓爾相約的飯店高級vip房,奢華的裝潢,精致的點心,難得一見的菜色一一上了桌,嚴妍望著自己對面坐著的那張熟悉的面孔,神情卻是一陣恍惚,沖淡了她和故人相見的愉悅,記憶里她和卓爾只屬于那球場的一隅,散漫的街邊,霓虹閃閃的夜色,而不是在這樣一個豪華的包間里,象兩個例行公事的人官方似的會談,原來,一切都還是變了,不管是她,還是他。
鄺卓爾看得出嚴妍神情的萎靡,一年的時間未見,他們除了重新會面時那霎那的欣喜外,好象再也難找出以前那種淡然的親密來,原來時間終是難造成他們之間的隔閡,不管他承不承認,她離她的世界還是越來越遠了。
兩人互相相看,隔著那長長的餐桌,彼此都想把對方看得真切些,卻因為有著距離而變成了霧里看花,索然無味地吃完這餐飯,嚴妍已變得興致懨懨了。
走出飯店,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嚴妍禮貌地和卓爾提出告辭,卻听見卓爾在她的背後朗聲說道︰「我們去那邊街走走好嗎?」。
嚴妍回頭,望著他手指的方向,那個方向正是b市繁華的步行街,也是他們曾經一同逛過的地方,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卓爾見她答應了,高興地走到了她的身邊,說道︰「叫他們在後面遠遠地跟著,行嗎?」。
嚴妍望著身後跟著的保鏢,吩咐了幾句後,和卓爾在前面走著,兩個保鏢果然遠遠地跟著了後面。
兩人重新又來到了曾經逛過的那條大街,一年的時間,這條大街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這逛街的兩個人卻改變了許多,不再是當年那兩個心無間隙的網友,而變成了心事重重的故人。兩人慢慢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那個廣場的角落,遠處又傳來了小販的吆喝聲,鄺卓爾會心的一笑,說道︰「你先在這兒坐一下,我去去就來。」
嚴妍不明所以,可是她的腿確實有些累了,只好依言在原地坐下,沒過多久見到卓爾手上提著個袋子正從廣場的一角走出過來,直到他走近,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冰糖碗糕,嚴妍才明白他是去了哪里,接過那個冰糖碗糕,高興地說道︰「原來你還記得我喜歡吃這個!」
鄺卓爾和她呆了一晚上,終于在她臉上又看到了久違的笑容,心情也跟著雀躍了幾分,說道︰「你的事情我都記得!」
嚴妍一怔,看著他滿含深意的眼神,說道︰「卓爾!」
鄺卓爾明白自己剛才太感情外露了,連忙收斂了幾分,輕扯了一下嘴角,說道︰「怎麼樣?好吃嗎?」。
嚴妍會意,說道︰「好吃,你也嘗嘗!」
鄺卓爾搖了搖頭,說道︰「你知道我不喜歡吃甜食!」
嚴妍想了想,好象還真是,也不勸他,一邊看著眼前的那一片閃閃霓虹,一邊吃著手上的冰糖碗糕,卓爾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兩人默默地看著前方,雖然無言交談,可是彼此的心卻因為這塊冰糖碗糕和眼前的這一片霓虹而拉近了許多。
吃完手上的這塊冰糖碗糕,嚴妍這才听見鄺卓爾的聲音︰「這一年,你過得好嗎?」。
嚴妍有些怔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一年的時間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家庭的劇變,父親的下獄,母親的中風,她也嫁人……
鄺卓爾沒听到嚴妍的回應,可是他知道她過得並不好,繼續說道︰「我以為他會好好地照顧好你,可是沒想到他給了一個這樣的生活!」早知如此,他去年就不該傻乎乎地給賀向東一個一年的約定!
嚴妍有些茫然,他沒有照顧好她嗎?除了他瞞著她車禍的真相,她還真找不出他對她的任何不好來,相反,他疼寵她的一幕幕都浮上了腦海,讓她從早上一直橫亙在心頭中的憤怒減淡了幾分,理智慢慢回籠,一向冷靜沉著的賀向東,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絕對不會選擇這樣的一個方式來隱藏自己,看來他不是刻意要隱瞞她的,雖然心中為他做著辯解,可是一想到他那幾個朋友都知道他的真實情況,而她這個他口口聲聲說著深愛著她的人卻他摒除在外,不由地耿耿于懷!
鄺卓爾看著嚴妍臉上神情迷離,完全不似去年見到的那種失落感,反而多了一種小女人悵然的幸福,不由地嘆了口氣,最科她還是愛上了那個人,他再也沒有什麼好爭的了。
嚴妍回答他道︰「他對我很好!」
鄺卓爾听到她的回答,揚了揚眉,哼道︰「很好?好到把你推到這風口浪尖來?自己卻躲在醫院里養精蓄銳?」
嚴妍神情一肅,緊緊看著卓爾,問道︰「你都知道了?」
鄺卓爾把臉偏了偏,說道︰「早上你走後,我就去了醫院!」
嚴妍更加緊緊地盯住了卓爾的臉龐,這才發現他的側臉上有著一些淤青,下巴左邊也有些腫,吃飯的時候隔得遠,逛街的時候也沒注意,不由地問道︰「你們又打架了?」
鄺卓爾沒好氣地說道︰「他這樣對你,不欠揍嗎?」。儼然是一副幫她出氣的口吻,想到早上他來到醫院時,還被攔著不讓進病房,若不是他把手上的股權書亮給那個醫生看,估計他還見不到賀向東,進到病房時,看到賀向東躺在病床上時,他的心里開始頗不是滋味,也不管他是不是有反應,就嘰哩哇拉地在他病床前說了一大通,最後他說到如果他沒本事照顧嚴妍,他就把她帶走的狠話時,他就看到賀向東突然睜開了眼楮,然後他明白了一切,氣不過就和他打了起來。
嚴妍沒想到他們又在一起打架,頭開始痛了起來,想到了去年在她工作的公司門口的大街上他們打架的那一幕來,他們一個已經褪了青澀,一個老大不小了,卻仍然干出這樣幼稚的事情來,她還真是被他們給氣樂了,也沒好氣地問道︰「那麼誰打贏了?」兩個人都身材高大,身手了得,但願不會是兩敗俱傷!
鄺卓爾嘿嘿一笑,說道︰「不告訴你!」
嚴妍翻了翻白眼,得,和去年的回答一樣,看著這樣在她面前傻笑著的卓爾,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叫暗夜的少年,體貼而又細心的哄著她笑的朋友回來了,那道時間的城牆哄然倒塌,他,還是沒變,還是那個被她藏在心底,已看似家人的朋友。
伸出手指想要觸模他下巴上的那個傷口,卻听他茲的一聲喊著痛,嚴妍馬上就縮回了自己的手,卻見卓爾腆著臉望著她,嬉皮笑臉地說道︰「你幫我揉揉就不痛了!」
她一听,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胳膊,罵了一句︰「活該!」
鄺卓爾卻貌似一本正經地說道︰「女生外向,果真如此!」
嚴妍知道他的這句話一說,意思就是真把她當成自己的娘家人了,有個如此貼心的弟弟,她的眼楮頓時變得濕潤,最近好象她開始變得有些愛哭了,雖然每一次她都克制著自己把眼淚逼回去,可是不可否認,她的心變得柔軟了許多,是因為向東才變的吧,他讓她慢慢卸掉了身上那層厚厚的殼,勇敢地面對著現實中的一切。
鄺卓爾在她耳邊嘆道︰「他很愛你!」這是和他打過一架後的感悟,也是他這一段單相思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