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本來還是晴好的天氣,到了傍晚時分卻刮起了大風,下起了雨。
嚴妍站在賀宅門口,還是吃了個閉門羹,無奈只好再一次又守在了賀宅門外靜靜地候著,雖然是夏天,可是下了雨的天氣還是讓人冷上幾分的,嚴妍怕坐在車里會讓人覺得自己不誠心,只好打了把傘立在風雨中守候在賀宅門外。
從賀向東出事起,賀名振就一直不願意見到嚴妍,除了她暫代總裁位置和今天早上的那一次他主動來找她的會面外,其他的時間他總是會錯開和嚴妍踫面的機會。就算是上醫院探望自己的兒子,他也總是選嚴妍去公司上班的時候,嚴妍是深知自己是不被這個老人待見的,眼下公司又逼得他老人家賣了股份,更如雪上加霜,長嘆一口氣,可以預見以後就算是一切都結束了,自己肯定也是難以緩和她和這位未來公公的關系的。
劉維遠陪著嚴妍一道來的,見她撐著一把傘守在賀宅大門外,身上的衣物已經被這大雨淋濕了大半了,瘦弱的背影在雨中顯得特別蕭索,鼻子酸了酸,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女人都是弱小的,正如眼前的這個背影,可有時候女人又非常的堅韌,貌似弱小的外表往往又比男人更能堅持,其實她完全可以不必把自己陷入如今的這個局面里,就憑著向東留給她的股份,她也能安安穩穩地過上一輩子,可是她為了保住東晟,卻還是選擇了走這麼一條最荊棘的道路。
老王和劉維遠都站在車旁撐著一把傘陪著嚴妍一塊兒站著,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嚴妍的衣服全部濕透了,這才听見有人開了大門,一個老伯模樣的工人走了出來請他們進去。
走進賀家大宅,老伯卻說老爺吩咐了只要嚴妍一個人進去,把其他人都攔在了門外,嚴妍給了他們一個安慰的眼神,一個人進了大廳。賀名振正坐在大廳正中的一個寬大的沙發里,看見嚴妍進來也沒出聲招呼,嚴妍只好站在那兒,臉色恭敬地等著賀名振出聲。
大廳里非常安靜,寬敞的大廳隔斷了外面那慢慢變小的風雨聲,嚴妍在那兒靜靜地站著,淋了雨的衣裳一直往下滴著水,不一會兒腳下就已經積成了一小灘水,看上去樣子是有些狼狽,可是她依然站得恬靜怡然。
賀名振沒以嚴妍會這麼沉得住氣,看著她的眼楮里有了些許的贊許,這時候在賀家幫佣的宋媽從外面拿了一條大毛巾進來,遞到了嚴妍的面前說道︰「少女乃女乃快把水擦擦!」
宋媽這一段時間都是她送飯到醫院給嚴妍吃的,一直就是這樣稱呼她的,嚴妍接過毛巾,飛快地用眼角的余光守了端坐在沙發上的老人一眼,見他對宋的這個稱呼並沒有提出什麼異議,顯然他還是默認了她是賀家兒媳婦的,既然是這樣,那麼她今天的來意還是有希望的。
把身上的雨水擦了擦,又喝了一碗宋媽遞給她的姜湯,臉色才恢復正常,謝過了宋媽的毛巾和姜湯,卻拒絕了宋媽讓她去換衣服的建議,聲音平穩中帶著一絲柔和地說道︰「可以開始談了嗎?」。
賀名振也沒讓她坐,直接說道︰「說吧!」
這樣的氣氛有些怪異,賀名振現在的語氣里已經沒有了白天的怒氣,本來嚴妍月復面中還備有些說辭的,可是在這樣的氣氛下她卻覺得應該直接了當︰「我希望您能把那筆錢用在購買一批貨上。」
賀名振淡淡地問道︰「為什麼?」
嚴妍看了一眼沙發上坐著的老人,見他的眼楮一直直視在她身上,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疲憊,可是他的眼楮卻帶著一絲銳利,如果是以前,她早就已經開始躲閃這樣的目光了,可是現在她不但不能躲,而且還不能膽怯,只有承受住了這樣的目光,她才有資格談判。
嚴妍平靜地迎著賀名振灼人的目光說道︰「為了東晟。」
嚴妍的坦然削弱了幾分賀名振目光中的銳利,他不由地想到初時見到的嚴妍,印象中那個小心翼翼的女孩已經蛻變成了現在這個嫻靜而又沉穩的女子,是因為向東的關系促成了她的蛻變還是她以前的藏拙?他也是從總裁的位置上退下來的,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看得多了,嚴妍的品質他還是看得出來的。最起碼他看得出來她對向東的那份情意是真的,他的兒子他了解,向東如果不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女孩,根本就不會把他名下的股份轉讓給她,要知道東晟可是向東這些年來的心血,只有自己真心愛上的人,他才會甘心地付出自己的一切,所以,能讓他那個驕傲的兒子愛上的女孩也一定會不簡單。那麼,如果他相信他們是真心相愛的話,如果他相信眼前的這個女孩是真的想挽救東晟的話,那麼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肯定就有她自己的道理,他不認為一個上市公司,一個b市的納稅大戶,會突然這樣就走到了一個生死攸關的境地,那些銀行的拒絕是怎麼回事?向東的車禍又是什麼回事?向東為什麼會把他名下的股份全部轉給她?等等這些問題從他回國的時候就橫亙在了他的心中,他不是一個沒有思考能力的人,他也沒老到糊涂的時候,關致新跟了他幾十年,他的人品,他現在的有什麼用意他還是心中有數的,他一直都在等待,等著一個嚴妍主動向他開口的機會,看來,今天,這女孩在雨中的誠意以及現在的坦然已經通過了他的考驗,接下來他是在考慮是要從她口中逼出東晟真實情況還是完全相信她,把東晟的未來壓在她的身上?
嚴妍見賀名振沉默了許久也沒有回答,她當然不知道賀名振現在在想著什麼,正猶豫著自己要不要表一下決心,找些理由來博得這位老人對自己的信任,只是看到那位沉默坐著的老人,她又覺得他的心中是雪亮的,有著這樣一雙銳利眼神的人,又怎麼不會把一切都看得透徹?在這位深沉的老人面前,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所以,她決定就是安靜的等待,就象今天她來的時候一樣,雖然淋了雨,可是卻第一次進了賀家的門,這難道不是一道透著光明的信息嗎?
有時候,無聲的戰斗比唇槍舌劍更能體現戰場,賀名振終于從這段沉默中出了聲︰「如果我的錢買了那批貨,貨主算誰?」
嚴妍抬了抬眼皮,美麗的眼楮閃了閃,老狐狸啊老狐狸,和那病房中的小狐狸有得一拼,他們來的時候劉維遠還建議嚴妍對老總裁坦白德國的事情,可是听他話里的意思卻是他什麼都知道了,看來東晟面在的問題他也能猜得出七八分了吧?難怪下午的時候他會這麼爽快地把自己的股份易手,他難道猜到了向東打算做什麼,他不會看出來向東的假病了吧?想想他天天都會去醫院看兒子,這麼銳利的目光會看出什麼蛛絲馬跡肯定正常,想到這里,嚴妍的心跳了跳,她不要做夾心餅,被這兩父子夾在兩邊玩。
可是這句話卻不能不答,本來向東的初衷是要求把這批貨算在嚴妍的名下的,這也是她來的目的,但是想了想老總裁的目光,嚴妍覺得還是明哲保身比較好,說道︰「您說算誰的就是誰的!」先買下來再說吧,以後兩父子爭主權的時候她閃開些就是了。
這句話有些玩味,賀名振的中指叩著一邊的扶手,玩味地看著嚴妍說道︰「我的錢買的,就是我的!」
嚴妍眼皮一跳,好吧,您的錢買的當然是您的,只要您同意買我就算是完成了任務了,連忙答道︰「好!」
賀名振接著說道︰「既然這樣,明天錢就會打到東晟的帳上,你把相關的文書準備好!」
嚴妍恭敬地答道︰「是!」
賀名振看了看外面,見雨基本上停了,隨口說道︰「雨停了,你回去吧!」
嚴妍趕緊答了聲︰「好!」向著賀名振低了低身子,表示告辭,轉身走向了大門。
賀名振望著她的背影,追了一句︰「回去換件衣服,別病了影響到向東!」
嚴妍身子僵了僵,然後又自然地走了出去,心里卻覺得甜滋滋的,這算是她的公公對她變相的關心嗎?呵呵,看來有些事情並不是自己開始所想的這麼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