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紅柳綠 第一六三章 彌留

作者 ︰

嚴妍是被餓醒的,爬山,泡澡,愛愛好象都是體力活,嚴妍的體力向來就不行,而且還是沒有吃早餐的情況下,不被餓得醒過來才怪。

好在她現在是無所事事的家庭婦女,睡個回籠覺很正常,嚴妍輕輕挪開那雙摟著自己睡覺的大手,再輕手輕腳下了床,怕吵醒了那個正在熟睡中的人,雖然她很想用力捏一下這人的臉龐,早上這麼有精力,這時候卻睡得象頭豬一樣,看在他確實辛苦的份上,還是放過他吧。

柳媽已經準備好了午飯,正想去叫嚴妍吃飯,就看見嚴妍走進來了,看了看她臉上的好氣色笑一笑,問道︰「向東不過來吃飯了?」

嚴妍點了點頭,說道︰「忙了幾夜,早上才睡下,讓他睡飽了再吃吧。」

柳媽點了點頭,這幾個月來嚴妍和向東一起搬來梅林館和她們一起住,她心里是非常高興的,有了他們的陪伴,嚴妍媽的身體也好了許多,精神也恢復得不錯,而且她也看得出來嚴妍每天都是很開心的,這就夠了,其他的她就是有疑問她不想問。

嚴妍招呼一旁坐著的媽媽,說道︰「媽媽吃飯,柳媽吃飯。」

沈雲望著女兒開心的笑容,也呵呵笑了一下,說了一句︰「乖!」滿眼全是慈母的目光。

柳媽感嘆一句︰「哎,一家人如果都在該多好啊。」

嚴妍望了一眼媽媽,見她沒注意這句話,忙對著柳媽把話岔開,說道︰「柳媽,放心,很快的!」已經過了大半年了,離六年的刑期還有五年多,也不知道父親在那里過得好不好,自從方肅告訴她父親曾經自殺被救後,一直都沒有什麼後續的消息傳來,她還真有些擔心父親的身體。

正吃飯中,外面一個保鏢來傳話︰「賀太太,外面有個叫方肅的先生來拜訪。」

才想到他,就听到他來的消息,嚴妍眼皮一跳,連忙說道︰「快請他去大廳。」

柳媽有些詫異嚴妍緊張的表情,這個方肅是誰,為什麼嚴妍會這麼緊張?自從她和向東搬來這兒住後,梅林館里就多了許多保鏢,梅林館的外面也經常受到一些閑雜人的騷擾,而向東也經常和幾個年輕人沒日沒夜地呆在梅林館主樓里工作,她不是不好奇的,只是因為嚴妍的臉上並沒有擔心和憂愁,她才會對這些視而不見,可是現在看到嚴妍對這個來人這麼緊張,她的心也跟著揪了揪,想了想,還是跑到主樓里通知了向東。

方肅這一段時間一直忙著趙承文的事情,如果不是這件事情有了結果,他是不會出現在嚴妍的面前的,嚴妍望著方肅風塵僕僕略帶憔悴的樣子,本來想讓他歇一口氣的,可是心里急著想要知道情況,還是忍不住問道︰「事情有結果了嗎?」。

方肅點了點頭,說道︰「基本上定案了,調查組把事情都查得差不多了,所有的材料以及相關人員全部已經移交了檢察機關。」

嚴妍緊張地問道︰「我父親怎麼樣了?」那次傳來的消息是說父親在獄中自殺,雖然她知道這是方肅保護證人的一種手段,可是自殺的形式肯定會存在,那父親到底有沒有什麼大礙一直是懸在她心中的疑問。

方肅神色太過冷峻,這讓嚴妍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她是極不想從壞的角度去猜想的,方肅說道︰「那次你父親的自殺只是掩人耳目,他也很配合我們調查取證,還有幾天,趙承文的案子就要提起公訴了,他還要出庭作證呢。」

趙家的事情牽涉太廣,影響太大,在省城是做為不公開審理的案件審理的,所以所有的證人都被拒絕探望,嚴妍雖然很想見一見父親,可是她知道這會讓方肅很為難,最後她還是壓下了這個請求。

方肅明白嚴妍的心情,他低沉地說道︰「不久這件案子就會結束了,我會安排你們父女見上一面的,我想如果可能,你帶上你母親一起去吧。」

嚴妍有些意外,她媽媽現在還不能如常人般的行走,依靠輪椅的時候多,而且她們一直瞞著沈雲,說嚴父去黨校學習了,現在方肅卻提出讓她們一起去看望父親,難道父親真的有什麼不妥嗎?

方肅接著說出了她不想听到的事實︰「你父親這段時間精神一直不太好,身體的免疫力也很差,醫生為他做了詳細的身體檢查,他得了肝癌,已經是晚期了。」

嚴妍一听這話,身子晃了晃,卻跌落在了身後及時趕到的賀向東的懷里,他趕來時剛好听到了方肅所說的話,怕嚴妍受不了打擊,連忙安慰道︰「別急,事實不會這麼嚴重的,我和你們一起去。」

盡管趙承文的案件是不公開審理的,可是對他違法犯紀的行為官方還是在媒體上進行了報道,嚴妍來不及去想趙家的事情,心里只是滿滿的對父親的擔憂。在方肅的安排下,幾日後嚴妍在賀向東的陪伴下,帶著柳媽和媽媽一起來到了父親服刑所在的監獄醫院。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和母親開口說父親的事情,以母親如今的智力,嚴妍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父親現在的真實情況,衡量再三,她還是決定先去見一見父親,監獄醫院的醫生說父親犯病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病人長期心情壓抑,導致肝硬化最後轉為肝癌的,這樣的病因讓嚴妍有些怔忡,看來這些年來,最不好過的其實還是她的父親,因為他在生活中擔負著丈夫,父親的兩個角色,同時他還要承受來自于外界強大的壓力以及心靈上沉重的心理折磨,這一刻,嚴妍心里充滿著懊悔,如果她當年能寬容些,能多多地體諒些父親,沒有做出那些任性的事情,是不是父親會少承受些心理折磨?其實她就是帶逼死父親的凶手之一吧?就在父親最後的生命時間里,他用一切換來的這六年牢獄,她還自欺欺人的拿來做為攻擊他人的武器,她是何其不孝!又是何其的卑鄙!

嚴妍灰敗的面容以及眼里的痛楚讓賀向東馬上明白自己的妻子肯定又是鑽進了死胡同了,自從她知道了父親已經是肝癌末期以後,她就恢復到了從前那死寂的樣子,這樣的她讓他擔心不已!甚至于他曾經有那麼一刻也覺得後悔了,後悔不該把她逼到這個境地,利用父親來完成打垮趙家的武器,可是最後他還是想通了,事情不能這樣去理解,要知道世事因果循環,你種什麼因,就會得什麼果,就象嚴定淳這樣,也許他本人並不認為自己的女兒利用了自己,反而會認為自己得到了解月兌了呢?況且他們現在的行為並沒有錯,壞人得到了嚴懲,而做錯事的人也會因為自己的贖罪而減輕了心理的負擔,如果是這樣的話,嚴妍把自己逼到了這麼一個不堪的境地豈不是和她父親的初衷背道而馳了?解鈴還需系鈴人,他相信,以現在嚴叔的心境,如果他還沒到最後一步,他都會親自為自己的女兒開解的。

所以賀向東鼓勵嚴妍一個人進了病房,他告訴她,無論她和她父親談多久,他都會一直呆在病房外等著她,嚴妍看著他鼓勵的眼神,慌亂的心才找到了一絲安定。

病房里很安靜,嚴妍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他的身上插了幾根管子,臉色暗黃,甚至是有些發黑,整個人瘦得沒什麼人形,憔悴而又虛弱,這樣的父親是從未在嚴妍的眼里出現過的,這讓心妍的心里更加感到了愧疚,一直以來她都是認為父親是欠著她的,欠著她姐姐的,欠著她媽媽的,可是這一刻,她知道,父親並沒有欠她什麼,他把她養大,他給了她最好的愛護和寵愛,做為一個父親,他並沒有做錯什麼,反而是她這個女兒,卻從來沒有對父親盡過一天的孝心,如今,是沒有機會了吧?想到這,她再也抑制不住後悔的念頭,直接就跪在了父親的病床前。

嚴定淳也許是早就被人知會過女兒要來看她,感覺到病床前的動靜,慢慢睜開了原來閉著的眼楮,看見自己的女兒跪在自己的床前,他語氣虛弱地說道︰「傻孩子,為什麼要跪著?」

嚴妍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說道︰「爸爸,我對不起你!」

嚴定淳沒有能力去扶起她,他只能做到用言語來減輕這個女兒心中的愧疚,他的女兒很勇敢,比他堅強,比他能辯明是非,他感到欣慰都來不及︰「如果你是為爸爸現在做的事情而感到愧疚,爸爸告訴你,我不怪你,相反的,我很高興,高興自己終于能為自己的孩子做一點事情,終于能為自己一生所猜犯的錯誤找到一個改正的機會!」

嚴妍卻哽咽著說道︰「可是做為一個女兒,這樣的行為卻是很不恥的!」任何一個利用父親的女兒都是不恥的,不管是什麼原因。

嚴定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傻孩子,你怎麼能這樣想,你姐姐的事情壓在我心里一輩子,一直到現在,我才覺得自己得到了解月兌,你在為爸爸做贖罪的事情,如果只是因為我是你的父親,你是我的女兒,你就這樣在心里背上和爸爸這一生一樣的包袱,你是想讓爸爸在這最後的日子里是得到了解月兌呢還是重新背負?」

嚴妍怔住了,就在還未得到父親病重之前,她還是想得很透徹的,可是父親身患難夫妻絕癥的事情讓她把一切都想岔了,父親本人都看開了,她卻仍然鑽在死胡同里,嚴定淳看到女兒臉上的神情,知道她是想通了,說道;「起來吧,爸爸現在可沒能力去攙你起來!起來靠我的些,讓爸爸好好地看一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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