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她說話做什麼?」陸灝說道,撩開袍子下擺,隨意的坐到了石凳上。那丫頭怕是對他沒什麼想法,心里也沒他這號人。陸灝只覺得心里挫敗感濃重,酸澀的同時還帶著不甘。
小七左右看了一眼,旁邊沒人,小聲問道︰「爺,您覺得徐明玉不好嗎?」。莫非爺改了主意,又瞧上了別家的千金,移情別戀了?不太可能吧,他幾乎跟著陸灝寸步不離,怎麼就沒發現爺改口味了呢?
陸灝彈了彈袍子上的褶皺,仰靠到了背後的石桌上。想起徐明玉,他心里如同塞了一團亂麻。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他也有些不確定了,即便是那丫頭心里有了他,歡天喜地的等著他來求娶,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排她。
「你說……」陸灝看著天邊的流雲,慢悠悠的開口了,又像是自言自語,「她能做陸夫人嗎?」。
小七心里一抖,握緊了拳頭,這倒也是。爺是什麼身份,徐明玉又是什麼身份,況且這姑娘還是個和離過的,嫁的還是赫赫有名的安西侯府。爺怎麼能娶一個和離過的女子做正妻?傳出去,作為男人,臉面往哪里擱啊!日後見了安西侯,不是平白矮上他一頭!
然而他又不禁暗自替徐明玉感到惋惜,那小丫頭光是看著就挺招人喜歡,性子也好,跟那些嬌生慣養,裝模作樣,拿鼻孔看人的千金小姐都不一樣。做妾……真是可惜了,不過在小七看來,陸灝這麼完美的好男人,即便是做他的妾,都是祖宗八代積累下來的福分。
宴會快要開始時,明玉和傅樂梅在丫鬟的指引下進了禮親王府的花廳,花廳里面用珠簾隔了起來,里面光線昏暗,珠簾密集,站在外面瞧不清楚珠簾里面。
看明玉往珠簾處瞧了兩眼。傅樂梅解釋道︰「里面應該是禮親王的母親。尹太妃。太祖皇帝駕崩後,禮親王就接了母親出宮,一直住了禮親王府。」又笑著補充道︰「太妃娘娘年紀大了,就愛湊趣看個熱鬧,老太太人是極和藹可親的。」
明玉點點頭,再沒往珠簾處看過。在她看來。禮親王也好,太妃娘娘也好,與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花廳里進來的女眷越來越多,都是幾個十幾個的湊在一起,不少閨秀們拿著絹扇,說到開心處,用小巧的絹扇遮住了含笑的半張臉。一時間,花廳里雲鬢香影。嬌笑聲如清脆的銀鈴般響個不停。
羅綾仙一進來,就看到了明玉和傅樂梅在笑眯眯的說話,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怨毒,看著一同進來的一群要好的女孩,頓時計上心頭。
明玉正听傅樂梅說她哥哥們的糗事,听的正開心之際,就听到有人親熱的叫自己的名字,「明玉。你也來了!」
明玉回頭一看,就看到了沖她笑的親切的羅綾仙,看著羅綾仙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玉心底都泛著涼氣。
和羅綾仙一同進來的女孩子都帶著客氣的笑意看向了明玉,大庭廣眾之下,羅綾仙禮數做的十足,明玉也只能禮尚往來,斂衽一禮,笑道︰「羅小姐。好久不見了。」
「也沒多久。」羅綾仙笑的有些咬牙切齒。托這位掃把星的福,她大姐還是庵堂里吃苦受罪。她也被禁足了很久。罪魁禍首居然還在這里幸福快樂的參加賞菊宴這種變相的相親宴,怎麼能讓她心里好受?
其實羅綾仙是真錯怪明玉了,明玉來之前是壓根不知道這禮親王府的賞菊宴是變相的相親宴的,請的都是未婚公子小姐。等她知道後,還以為她來京城不久,禮親王不知道她之前的過往。
明玉得體的點頭笑了下,便扭過頭去,不打算和羅綾仙多說。沒記錯的話,上次見面,霸道不講理同羅綾秀如出一轍的羅綾仙撞了她,還哭鬧著把身上的首飾都憤憤然砸向了她,明玉自認是個小心眼愛記仇的人,沒那麼寬闊的心胸去原諒羅綾仙。
「你今日來的正好。」羅綾仙在明玉身後叫道。
待明玉轉過身來,羅綾仙笑道︰「听說你字寫的好看,恰好商小姐也來了,她的字可是京城公認的閨閣第一,不如你寫幾個字,叫她來看看?」
明玉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羅綾仙從哪里得知自己練字的,也不知道她打什麼主意,總之不可能是主動示好。「我的字寫的不好。」明玉靜靜的笑道,「哪里上得了台面,還是不勞煩商小姐了。」
被羅綾仙稱為「京城閨閣第一字」的商小姐十五六歲年紀,身材瘦長,面容算不上漂亮,一身白衣,帶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臉上一股倨傲之氣,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明玉一眼。
「你謙虛什麼啊!」羅綾仙笑道,看了周圍人一眼,說道︰「我見過你的字,寫的不錯!你哥哥都中了進士了,你這做妹妹的,能差哪里去?你們說是不是啊!」
一群女孩子拿絹扇半遮著臉,嘻嘻的笑了起來,都是同羅綾仙一起進花廳的,自然附和著羅綾仙的話,紛紛起哄讓明玉寫兩個字來瞧瞧,別藏著掖著不夠爽利大方。
這當口上,羅綾仙已經叫了禮親王府的丫鬟,搬來了筆墨紙硯,擺在明玉面前的桌子上,頗有趕鴨子上架的意味。
明玉面色沉了下來,別人怎麼說她無所謂,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接受別人說徐明燁的妹妹如何如何,徐長謙的女兒如何如何。都到這份上了,她就是寫兩個字又如何,又不是真的上不得台面。
見明玉往前走,拿起了筆,羅綾仙拍手笑的得意開心,「明玉啊,商小姐可是師從錢夫人的,是錢夫人的關門弟子,公認的京城女子第一書法名家,你能得她的指導,可是運氣的很!」
旁邊的女孩子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無一例外夸贊商小姐的書法多麼厲害,得了誰誰誰的稱贊雲雲。
傅樂梅知道商小姐的來頭,也知道這群人所言不虛,商小姐確實在書法上頗有成就,有些擔心的拉住了明玉的手。她擔心明玉來京城時間短,不知道這些事,萬一寫的一般,再在眾人面前獻丑,豈不是丟自己的臉。
明玉回握了下傅樂梅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自信的笑臉,便提筆蘸飽了墨,凝神靜氣了會,在紙上認真寫下了「秋曉」兩個字。
一氣呵成後,明玉放下了筆,又仔細看了一遍,雖然不如自己練習半個時辰後的水平,然而總體上來說,她對自己臨場寫下的這兩個字感到還是滿意的。
傅樂梅在一旁笑著驚嘆,「字寫的真好看!」也有不少看熱鬧的女孩子附和。
商小姐走了過來,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圍在商小姐周圍的女孩子都屏住了呼吸,等著商小姐的點評。
「這是什麼字體?」商小姐皺眉道,她自認見過的字體不少,卻沒見過明玉寫出的這般字體。
明玉笑了笑,並沒有接商小姐的話,這種字體是她在趙體的基礎上加入了自己的個人風格,工整秀氣又不失大氣。
商小姐拿著明玉寫的字,掃了兩眼,把紙輕飄飄的扔回到了桌子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輕描淡寫的說道︰「乍看是不錯……可是書法講究的是風骨……」商小姐笑了起來,貌似在鼓勵明玉,說道︰「太散了,沒有風骨。不過以你的年紀來說,寫成這樣已經不錯,多練兩年,會有進步的。」
周圍的女孩子頓時一臉了然的神色,還以為這姑娘的字寫的好,經過真正的高人點評,才知道原來是沒有風骨。
明玉既不失望也不惱怒,練字練的就是一個氣韻,說她的字沒有風骨,等于說這個人沒精神,相當于是在品行上譏諷她了。
她不知道這商小姐大師到什麼地步,可看商小姐也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比她也只是大了兩歲。明玉在書法上還是前後兩世功力的積累,她不信會比這個商小姐差多少功底。
傅樂梅眼里有失望有怒氣,然而還是拉了拉明玉的手,小聲安慰道︰「你的字已經挺好看啦!」她是外行人,不懂書法的門道,只是單從自己的角度來看,覺得挺好看,但「專家」都說了不好,明玉面子上受損,她只能惋惜,安慰明玉。
明玉笑了笑,叫住了準備轉身而去的商小姐,「商小姐請留步。」
商小姐轉身,看著明玉。因為讓明玉當眾丟了臉,羅綾仙心里暗爽,連忙叫道︰「明玉,商小姐都已經點評過了,你莫要糾纏!」
明玉笑吟吟的斂衽一禮,「自然不敢糾纏。听聞商小姐是書法大師,明玉有一事不明,盼商小姐解惑。」
「你說吧。」商小姐有些不耐煩。
明玉一副虛心求教狀,「商小姐說我的字沒有風骨,字形散,我想具體問問,到底是哪里散,哪里缺乏風骨了?」
啊呸呸的,連齊大人都稱贊過她的字寫的好,她就不信,商小姐這黃毛丫頭能比齊大人還要「大師」,還要「專家」!(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