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就像自己有生命一般,在屋子里飄飄蕩蕩然後才落下去,鋪上了一層繽紛血色的花海地毯。
有人問,「怎麼回事?哪來的花瓣?」
這人話音剛落,明顯听到一片倒吸氣聲。
來人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紫衣銀發,冠世風華。
長及腳果的銀發,神祗般的絕世容顏。
那雙吸人心魄的眼眸,仿若蘊涵了天地間最純粹的紫,浩瀚如廣垠的星空,幽邃似那宇宙無邊,讓人沉淪,讓人壓根無法移開眼,這雙眼幾乎奪盡了天地間一切光澤。
華貴紫袍的衣擺墜了一些在血色花瓣上,就那樣緩緩行來,眼波流動間,沒任何作勢,卻是那般的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
遺世獨立,睥睨漠視,普天一人。
好半晌,這屋子里那麼多人卻是沒有一點聲音。
「母親,你看,這個哥哥的眼楮好好看~~!」童稚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又靜默了兩秒,有女人的聲音響起,卻是怯怯的,「別看,那是妖物!!」
「可是好漂……嗚……」小女孩還想說什麼,被她母親捂住了嘴。
花月滄邪對于她們之間的對話,並沒有半點反應。只是往花月夜面前走去。
而花月夜的身體早已不受控制的輕顫起來,若不是旁邊的流雲扶著,只怕站都站不穩。
直到花月滄邪在花月夜和流雲兩人面前站定,所有人都還沒回過神來。
流雲最先反應過來,一貫清澈的黑眸里有了冷意,「閣下若是來喝喜酒就請上座,待我們夫妻拜完堂在來招呼你。」
花月滄邪沒看他,只是看著一直垂著眼睫的花月夜。
淡淡開口,「我來送禮給夜兒。」
流雲微微眯起眼楮。
花月滄邪淺淺笑了一下,緩緩揭開花月夜的紅蓋頭。
由于花月滄邪把花月夜擋住了,那些賓客看不真切他們具體在做什麼,可花月滄邪把新娘子的蓋頭揭了他們卻看清楚了。更是膛目結舌的看著他。
「夜兒,今天你滿十六歲了。」花月滄邪垂頭笑了笑,饒是一旁心情復雜的流雲也被片刻晃了神。
花月夜抿了抿唇,沒說話。
花月滄邪伸出一只手,那修長漂亮的手指在眾目睽睽之下覆上花月夜的臉。
流雲眼中殺氣一閃,本欲出手,才發現自己居然動不了了……
縱然他是個對生死看得很淡的人,這一刻也不免被怔住了。他的武功不算弱,居然沒感覺到眼前的男子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當眼角被微微的涼意侵襲時,花月夜心顫了一下。
滄邪他,在給她畫蝴蝶……
她不知道他用什麼畫的,因為她不敢看,但是她知道他來的時候並沒有拿任何顏彩之類的東西。
花月夜能嗅到花月滄邪身上的淡淡魅香,她入目的全部是那蠱惑人心的紫色,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等到臉上沒有動作了,花月夜听見花月滄邪那好听的聲音在說,「答應夜兒的事做到了。」
又是一陣靜默。
花月夜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面。
花月滄邪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把她握緊的手指輕輕掰開。
「夜兒,我來帶你回家。」
所有的事抵不過這一句話,她真的難受了。
可是她听見自己倔強的說,「我的家就在這里,師兄,你留下來喝喜酒麼?」
不知何時又起風了,透過窗欞門扉吹來。
涼涼的。
一句師兄,拉開了天涯海角的距離。
花月滄邪那紫羅蘭色的眼眸從最開始的幽深到越來越平靜,平靜得仿若一潭激不起一點波瀾的死水。有什麼東西逐漸融掉,痛徹了誰的心扉。
他想起,曾經還是小女孩的花月夜狡黠的對他說,‘你昨天抱了我,你得對我負責,你要娶我做你的妻子。’
那個時侯,好像不是他抱了她,是她偷襲他。
把他的衣裳都劃破了。
最後她討好的拿去縫,把最後一塊完整的地方都毀了。
「夜兒的喜酒,我永遠也不會喝。」
這世道喝自己的喜酒,從來都不算喝喜酒。
花月夜覺得心口痛得有些緩不過起來,她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她動了動手指,想把手伸給他,可當她無意識看到旁邊流雲那清澈如水的目光時,突然打住了。
她這算什麼?她把流雲當什麼?
花月滄邪以為那只手會放在自己的手里,可是不是,那只手挽住了一攏大紅喜袍的男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伸出的手緩緩收回來。他笑,「只要夜兒歡喜,我什麼都可以給你。」話落,轉身。背影絕絕而寥落。
終于有人回過神來,「如此狂徒,本將軍定然不饒你!!」
沒人看見花月滄邪動,可是那追上去的將軍卻被拋高,下落在人堆里。
「夜兒成親,如此,如此美好的日子,我不想見血。」花月滄邪背對著所有人,他的聲音很淡,可當他說到‘如此’時嘴角卻緩緩流出殷紅的血,觸目驚心。
花月夜沒看見,沒有人看見。
當花月滄邪的身影消失無蹤時,才有大隊的人馬反應過來。本欲去追,流雲臉色不善的制止了。
司儀不知道接下來還要不要繼續下去,將詢問的眼神看向流雲。這一看就看到花月夜嘴角的鮮血,人都嚇傻了。「少夫人!!」
流雲把花月夜攔腰一抱,丟下所有人飛速回了寢房。
大夫的診斷是︰夫人身體並無礙,只是心傷所致。
送走了大夫,流雲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花月夜,第一次對這個世界有了怨恨。
當看到花月夜臉色越來越蒼白時,他說,「你去找他吧……」
花月夜看了他好久,把手上的鐲子取了下來,最後在他臉上落下蝶翼般的一吻,「對不起,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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