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冷母望著以然,笑意一直從眼底深處流淌到了眼角眉梢,笑容讓冷母的眉眼變得柔和了起來,顯露出幾分年輕的麗顏來。舒駑襻
有她在宸瀚身邊,宸瀚想必是不會寂寞了,也會漸漸忘卻前塵往事。
她眨了眨眼楮,輕輕一笑,「以後有空再來看你。」
以然這回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定要常來。」
然後,也跟著笑了起來,黑白分明的澄澈雙眸,帶著幾分恣意的慧黠,因而明亮了冷母陰郁的心。
冷母其實是個十分有手段有頭腦的女人,只是她以前是被嫉妒給蒙蔽了神智,如今看重的過去看得無足輕重罷了。
送走了冷家兩老,以然回到了客廳,這下出門興致全無,主要是外頭的雨勢沒有絲毫減小的跡象。
綿綿小雨,她都不會出行,更何況磅礡大雨。
「你公婆其實人挺不錯的。」
以媛平白無故跟著沾了光,何況人家兩口子的確是真心實意待以然的。
以前以然剛嫁過去的時候,以媛並沒有生出任何的羨慕來,冷家那樣的門楣跟根基在,肯定公婆是不好相與的厲害角色。
上一回突然去冷宅,也沒有深切的體會,只有這一回,聊得相歡盡興,才扭轉了這兩個人給自己的印象。
「是挺好的。」
當然這也是在冷某人假死之後,之前以然跟他們的關系也保持著若即若離,冷宸瀚不受待見,她自然受不到重視,何況冷宸瀚對她也沒任何的寵愛。
付出跟得到其實是相對的,那個時候冷母其實也並沒有為難過她,只不過是采取了漠視的態度罷了,又沒刻意針對她,其實冷母算起來,並不是她的仇人。
「那他為何就是無法釋懷呢?」
方以媛也多少感觸到這一對父子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具體的癥結,她還真是不知情。
「我要是能知道就好了,也不至于解不開他的心結。」
以然的神色突然變得十分的凝重,笑容凝結在嘴角。
她轉過頭去,目光落在了冷家兩老送來的堆得跟小三似的營養品中。
「慢慢來。」
方以媛也知道以然的無能為力,只是這是冷家的家事,她也幫不上任何的忙,分擔不了以然任何的憂愁。
「我知道。」
以然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笑,笑得苦澀。
她一直覺得這世上的事情要是能用金錢解決的,都是小事,無法用金錢解決的,才是棘手的事情。
尤其是在這件事上,她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力不從心的滋味,無能為力啊。
冷宸瀚這人,別的事,都由她做主,可是這件事,稍微提及,就會觸及他的逆鱗。
以媛抿了抿唇,望著以然糾結的神色,她因此有些心不在焉。
自己的事情還沒有搞定,她也無心去關注冷家兩老。
對她而言,能化解,自然是最好,要是不能,那也就作罷,只要以然跟冷宸瀚過得和和美美,其它也都是次要的。
兩個人各懷心事,以媛坐了一會兒,就主動站起來回隔壁去了,說犯困想睡一覺,以然也沒有阻攔,只囑咐讓她好好休息。
張平之是上過幾次門來了,以然是知曉的,只是那個李飛媛遲遲還沒有離開,她也沒有幫張平之一把,這斬草不除根,必定後患無窮。
冷宸瀚回來的時候,自然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這玄關處的營養品。
他蹙著眉問,「這些都是哪來的?」
小吳正好經過,也沒有多想,月兌口而出道,「你爸媽送來的。」
小吳根本就不知道冷某人跟他父母之前視若仇敵,不過她也有些匪夷所思,這她住進隔壁這麼久的時間,冷家兩老這算是頭一回踫到,相處著也沒有什麼突兀,挺好相處的。
冷宸瀚聞言,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腳步一滯,小吳嚇了一跳,能夠感覺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無名戾氣,當即噤若寒蟬。
以然見狀,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回來了,宸瀚,今天我有點頭疼呢。」
以然可沒打算讓他拿小吳出氣,趕忙上前解圍。
冷宸瀚這下焦急了起來,之前的不快強壓了下去,可縱然他牽強地扯出笑容來,還是顯得肅穆冷峻不已。
以然頭疼的自然是冷宸瀚與冷家兩老之間的惡劣關系,不知情的小吳這麼虛虛一探,就引來他的勃然大怒,以然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沒有提及,不然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呢。
「怎麼會頭疼呢?要不去醫院看下。」
他對懷孕後的她是百般呵護,何況她頭疼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她身體不適,還有一種是關系到肚子里的女兒,兩者都是他心尖上的肉,誰都不能出事。
相比而言,冷家兩老帶來的惡氣,漸漸消了。
以然拼命跟兒子擠眉弄眼,她分明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時之圍是解了,可這後頭的,還需要兒子的配合,她可並不想因此被送去醫院,本來就是無中生有的事情。
「不了,現在好多了,我等下去床上躺躺就好了。」
以然忍不住道,額頭卻在冒汗。
小爵也趁機湊上前來,「爸爸,你放心好了,有我陪著媽媽跟妹妹,保證萬無一失。」
這孩子,成語用得不倫不類的,不過他童稚的言語,還是讓氛圍輕松了不少。
冷宸瀚是個聰明的男人,起先有幾分凌亂也不過是被以然給嚇著了,稍微靜下心來便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他自然是知道她的用意的,不過這回他也並不打算跟她計較,實在沒料到冷家兩老會主動登門造訪,不安于現狀。
這是為何?
之前沒有任何的動靜,而且他已經大發慈悲了,放任小爵經常回去看他們,必定是他們听聞了以然又懷孕了,擔心自己阻止他們接近以然月復中的這個孩子,他們已經當成了冷家的骨肉,想得可真美的,得寸進尺便是他們這樣的。
他不想跟以然起爭執,看來只能從那兩人身上下手,做得悄無聲息最好。
之前可是他們保證了的,現在又過來打攪自己平淡幸福的生活,出爾反爾便是他們這樣的,鑽了漏洞。
至于那堆營養品,這情,他是不會領的,回頭讓小吳全部處理掉扔了,免得看著心煩。
「小爵,你陪媽媽回房,作業等會寫。」
冷宸瀚意味深長地道。
小爵迫不及待地攙著以然回房了,以然進了主臥室才敢松懈下來。
「媽媽,爺爺女乃女乃今天怎麼來了?」
小爵一等以然坐定,精神一振,正色地問。
以然睜大了眼楮,然後慢慢地抿緊了唇。
她微垂著頭,聲音理智卻讓人听著覺得分外的感傷,「來送營養品。」
小爵本來想問「爺爺女乃女乃怎麼不等我回來再走呢」,可這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硬生生咽了回去,爸爸跟爺爺女乃女乃之間的糾葛,他這個當孫子的,也知道還沒有這麼輕易解開。
何必為難媽媽呢?
上一回因為媽媽的一時沖動,導致爸爸在床上足足躺了許久,連帶地,這個記憶深刻的警告,讓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來送營養品嗎?」
小爵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兩片陰影,輕輕地問。
小爵其實一直是個聰明有主見的孩子,偶爾會犯渾下,大多時間還是順著他自個的。
以然也沒想瞞兒子,這事,真要緩和,也需要兒子從中幫襯,就憑自己一己之力,還真有些困難。
冷宸瀚如今明知道自己跟兒子都是向著冷家兩老的,可依舊我行我素,還真拿他束手無策呢。
「爺爺女乃女乃是趁著你爸不在來的,其實還是想跟你爸踫頭的,只不過還是心存忌諱罷了。」
以然無奈的一番話,深深地刺痛了小爵,心中悵然若失了起來。
「媽媽,也許等妹妹生下來,爸爸也許就不會再計較了。」
小爵坐直了身子,目光明亮了起來,瞳眸中那兩點墨色宛若上好的墨彩蘊染開來,極其的光彩懾人。
「希望如此。」
以然也知道目前沒有別的法子比這個更好的了。
只是,他們並沒有等多久,沒到三天,就听說冷軒逸出了事,冷軒逸去參加一個朋友聚會的時候跌了一跤,摔得有些狠,腿骨折了。
其實,冷宸瀚並沒有出手,他最近很忙,打算個十天半個月再小小教訓他們一頓,畢竟太過湊巧,肯定無端會引來好事之人的猜疑。
沒想到提前得知了這樣一個「好消息」,也就打消了自己原本的念頭,省了自己不少的事情。
冷軒逸最好床上多躺會兒,冷母肯定月兌不開身留在身邊伺候,這兩個人也不會再多事出來鬧騰。
冷軒逸這是意外,純粹是意外。
以然剛听到,也沒有往冷宸瀚身上聯想,急著帶小爵要回去探望。
冷宸瀚自然是不讓她去,不過還是沒能成功阻止,以然下定了決心堅持要去,他總不能將她關在屋子里不讓出門吧。
何況冷家兩老對她荼毒已深,不會任憑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將她給拉回自己這一頭來。
「我可能跟小爵在冷宅住一晚,晚上不回來了。」
以然臨走之前,還不忘撂下狠話。
冷宸瀚氣得額頭上青筋隱隱乍現,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有些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他抬起頭來,臉色有些蒼白,聲音沙啞,「你去,別給我回來。」
說完之後,他又陡然起了幾分悔意,可說出去的話,是斷然不能收回來的,免得她又會拿這事大做文章。
他真的這輩子沒打算跟冷軒逸夫婦和好,說他不孝也好,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心胸在某方面狹隘自私得有些過分。
肯定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身體又有些吃不消,不舒服,並沒有發燒。
還有大半是她給氣出來的,他強撐著,面色陰沉地望著她帶著小爵漸行漸遠,關上了門。
渾身的氣力在這一刻消失,若非是坐在輪椅上的緣故,他早就倒下來了。
這一晚後半夜,他輾轉反側,發起了高燒,本來就夜不成寐,這會更是睡不著了,忽冷忽熱。
他閉著眼楮,拼命揮去這一種縈繞在心扉的脆弱,可伴隨而來的還有委屈。
是的,他無力地生出一種委屈感來,都是她,要不是她,什麼事都沒了。
生了病的人,就喜歡胡思亂想。
第二天,要不是小胡打電話給蘇茹說楚總沒來上班,蘇茹跑過來查探,不然還真不知到他發燒了。
小吳踫巧不在,以然不在,以媛不方便過來,差點由著他自生自滅去了。
他也真能隱忍,神志不清了,還嚷著不去醫院,差點將蘇茹氣得七竅生煙。
她不得已,把韓子初給叫來幫忙,榮子初因溫哥華那邊的突發狀況回了一趟,根本就趕不回來。
韓子初幽怨不已,這一有事他總要充當勞動力,不過也知道這會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著急趕過來,沒想到冷宸瀚燒得這般的厲害,這等毅力,也著實令人佩服不已。
「方以然呢?」
韓子初強行背起冷某人後,感覺到似乎少了個人,忍不住問道。
蘇茹這才想起方才心慌意亂把最重要的人給忘了個徹底,不過還是老實交代道,「我來就沒在,我哪知道。」
「通知下。」
韓子初催促蘇茹打電話通知。
蘇茹給以然打了個電話,第一個沒人接听,第二個也沒人接听,她都打算放棄了,第三個總算是打通了,此時韓子初已經把冷宸瀚背上車安放好了,蘇茹也正鑽進車內。
電話接通的剎那,蘇茹總算是松了口氣。
再要是不接通,她可就要放棄了。
這個節骨眼上,她根本就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里。
以然正從听雨軒回來,冷軒逸這回傷得有些嚴重,可能是他年紀上來平日里又不注重鍛煉的緣故,以至于在別人身上不算是什麼大傷害,到了他身上,立刻升級了。
「以然,你在哪里,宸瀚發燒了,我跟韓子初要送他去醫院,你要過來嗎?」
蘇茹覺得自己的這口吻算是挺婉轉了的。
以然一听,手中捧著的那一盆仙人掌頓時滑落,摔到了地上,那小小精致的花盆頓時摔得四分五裂。
「我過來,你們在哪里?他燒得嚴重不?」
以然絲毫沒有懷疑蘇茹這電話有欺騙的可能性,當下有些焦急得不知所措起來。
「去z一醫院。」
蘇茹沒有直接回答,听方以然的口氣,蘇茹能夠判別出她根本就不知道宸瀚生了病,這讓蘇茹有些為宸瀚不平,當即也沒打算跟她好好解釋一番了。
蘇茹掛了電話,以然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也沒去管摔了的那盆栽,轉身去听雨軒跟冷母說了一聲,並沒有提及宸瀚生病,可冷母哪會瞧不出她的方寸大亂。
以然是個性子沉穩大方的女人,除非是涉及跟她所在乎的人相關的事情,不然她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她也沒有阻攔,也沒有追問。
以然想說,自然會主動告訴自己,而顯然,這會她並不想說。
當以然倉促趕到z一醫院冷宸瀚的病房時,他已經掛起了點滴,蘇茹跟韓子初一左一右陪伴著。
他燒還沒退,整個人跟虛月兌了一般渾身無力,看到她來吃力地睜開了下眼,又很快闔上了,顯然並不想見到她。
不過,沙啞艱澀的嗓音還是從喉嚨里強行沖了出來,「你來干什麼,醫院病毒那麼多,誰叫你來的。」
這短短的一句話,還是包含了對她濃濃的關切之意,惱恨的卻是身邊的兩尊保護神。
蘇茹狠狠瞪了韓子初一眼,吃力不討好,她本來沒想到不是挺好的麼,這若非是韓子初的提醒,估計還沒有想到這一點。
韓子初這人真夠狡猾的,自己明明也可以通知的,偏偏讓自己行事,自己當初在緊急情況下,也沒有提防他。
「我通知的。」
蘇茹這點魄力還是有的,果敢地承認道。
冷宸瀚依舊沒有睜開眼,淡漠冷沉地開了口,「下回別自作主張了。」
這話,分明是警告蘇茹的,蘇茹自然不敢有二話,點頭。不過,心里對韓子初的一箭之仇可就記恨上了。
「你給我走,你不把你的身子當一回事,我女兒可經不起你的折騰。」
明明是關心她,可偏偏拿女兒來說事,韓子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這男人,根本就是自作自受,算了,自己若是換成他,也好不到哪去,米珈說得對,自己通常都是以五十步笑百步。
蘇茹跟韓子初總算是瞧出來了,這一對分明是在鬧矛盾,這矛盾估計已經激化了,難怪宸瀚生病,以然並不是第一個知情的。
「我這就走,」以然也是知道病房里很容易感染,之前因為緊張他沒想太多,這會冷靜下來,也不想拿無辜的孩子來賭氣,「蘇茹,能不能出來說下話?」
她還是擔心他的。
她這時忍不住想,如果沒有昨晚自己的任性行事,是不是他並不會生病?
還有,自己每一回因為冷家兩老跟他起爭執,結果總是他的身體出事,這是不是預示著一個不好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