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冷母見冷軒逸日漸消沉,精神懨懨,開始覺得不對勁起來,幾天之後,她逼問醫生得知原來自己的丈夫原來腦子里長了個腫瘤。舒駑襻
而且醫生已經婉轉地告知她,她的丈夫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就他目前的身體而言,並不是最佳的手術時期。
她心神俱碎,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她這人向來是覺得腦里出事,十有**回天乏術,不管你是良性還是惡性,腦里開刀是件相當可怕的事情。
她沒有人可以商量,一個人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不知所措,她很久沒有體會到這一種心驚肉跳的滋味了,原來她對那個人的死是這般的在意,原來她依舊深愛著這個曾經無情背叛過她的男人。
她曾經的佯裝漠視,只是她心灰意冷而已,內心還是期盼著他有一天能夠重新把曾經的自己找回來。
冷母的焦躁,開始不間斷地表現了出來,連冷軒逸都覺察到了她的不對勁。
「顏兒,你是不是最近照顧我太累了,讓下人弄就行了,不用什麼事情都親歷親為。」
冷軒逸關切地道,看著妻子憔悴的容顏心里裝滿了虧欠,以後就留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在世上,挺可憐挺遭罪的。
醫生私底下跟自己說了,這腫瘤雖然是良性的,可體積挺大個的,動手術比一般良性的腦瘤風險都來得大。
只有一半的成功率,而哪怕成功術後不一定會痊愈,還要經歷不少的排斥期。
這一聲「顏兒」,喊得冷母強忍的眼淚差點潸然淚下,眼眶紅紅的。
她吸了一口鼻尖里難耐的酸澀,「軒逸,我不累,我只是看著你這樣躺著心里難受而已。」
她以此借機想要掩飾自己想哭的沖動,他瞞著自己,就是不想讓自己跟著傷心,可她的掩飾顯然沒有做到位。
「顏兒,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冷軒逸蹙著眉頭,試探道,之前自己躺著也不見妻子悲戚成這樣。
「沒有。」
冷母這會想逃離了,覺得再留下來被盤問肯定會露出蛛絲馬跡。
「你肯定已經知道了。」
冷母那慌張驚恐,讓冷軒逸沉郁地嘆了口氣,認栽了。
這世上還有一個人這般真心實意在乎自己,感覺其實挺好的,不過明明知道了卻佯裝不知情,這樣真的會心力交瘁,還不如干脆坦白。
「顏兒,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得了腦瘤,不過暫時還是良性的,要是不開刀我還有一陣子可活,要是開刀我就不敢保證了。」
這幾天來,他也有些看淡生死了。
冷母听著臉色發白,忙拉住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說喪氣話,回頭再找別的醫生問問有沒有保守療法。」
這兩種選擇,其實她都不想面對。
「我唯一的遺憾就是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把你一個人獨留世上了,宸瀚又沒有原諒我們,以後老無所依。」
物質是不缺,可精神上的貧瘠往往比物質上來得更為可怕。
以然雖說會照顧一二,可是到時候她又要顧及丈夫又要顧及兒女,忙不過來也在情理之中,宸瀚又厭惡他們前去……
「所以你不可以有個三長兩短。」
冷母阻止他繼續往不好的一面設想,她擔心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崩潰。
以然得知這個事實,是在十來天之後了。
她抽空回了一趟冷宅,沒想到正好遇上冷母在院子里悄悄落淚,經不起自己的再三追問,冷母全盤托出了詳情。
以然震驚,她不由自主產生了幾分罪疚感,前些天,她跟小爵想過了這樣的一計,沒想到他們放棄了,事情卻成了真。
「媽,那爸打算怎麼辦?」
良性的,喜憂參半,應該還有救,要是成了惡性,那真的是等于判了死刑。
她猶豫再三,還是想要獲悉更多。
「你爸還沒定斷,不過我看他的意思多半是不想手術了。我也擔心手術的風險,遲遲下不了決心勸說,我私底下問了不少的專家,有些說成功率最高是百分之六十,也有百分之五十。術後比較棘手,你爸年紀又不小了,恢復能力肯定及不上年輕一輩。」
冷母指關節隱隱發白,嘶聲道。
自從得知這個噩耗以來,她整日提心吊膽的,又沒有個人能夠傾訴,處于極度的壓抑跟惶恐之中。
「媽,」以然趁機輕聲安慰道,「你可不要先垮掉,爸還得指望你作為他的精神支柱呢,你要保持心情豁達,他也許會態度積極些配合治療。」
以然私底下還是覺得手術比較好,良性要是不治,等到轉化成惡性再想反悔,那就為時已晚了。
還有,冷軒逸之所以有點自暴自棄,肯定跟宸瀚不無關系,冷母雖說是他如今唯一的依賴了,但他更加無法釋懷的是兒子對他尚未泯滅的仇恨。
倘若兒子能夠原諒他,那他肯定求生意志頑強,想要活下來含飴弄孫。
此事,她還要回去試探下宸瀚,暫時也不好先給冷母希翼,主要還是她並沒有極大的把握,宸瀚對此的抵觸心態太過強烈了。
冷母說出來之後,心情好些了,以然隨後去看了還躺著的冷軒逸,這一回見面跟上一回並沒有隔太多的時日,可是他看上去神色更差,也蒼老了不少。
病魔有時候知道跟不知道侵襲自身,存在著很大的差距,因為是冷母私底下透露的,以然也樂于裝作不知情,勸他好好保重自己,早日把骨折給休養好。
冷軒逸對他自己的身體狀況並沒有過多的在意,反而是關切地問了幾句跟她月復中胎兒相關的,「最近孩子沒有鬧騰吧?」
這話題,跟婆婆談,以然沒覺得怪異,跟公公說,她還真有些不自在,不過想到他也許是考慮到命不久矣才會無所顧忌,也就不再于懷。
也不知道能否等到孩子叫我爺爺,冷軒逸心中若有所失地想。
冷母送走了以然,並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坐在客廳里冷軒逸常坐的那個位置,出神地想著事情。
以然回去後,也沒能沉得住氣,她第一個傳達的並不是冷宸瀚,而是小爵。
「什麼,爺爺長了腦瘤。」
小爵吃驚過後,再也坐不住了,小小的身板一下站了起來,雙手交叉置于身後,開始在整個房間里走來走去,來回反復地走,以然都快被他的身影跟晃花了眼。
「小爵,你能不能別走來走去了?」
以然還期盼他能想點法子出來,哀嚎了一聲,懷孕後她的腦子都快沒兒子的小腦袋瓜子來得靈光了。
「媽媽,我在想策略,你別打攪到我,你要是看著眼花就躺著閉上眼,反正你坐在床上。」
這孩子的回答,讓以然哭笑不得,不過他說得也有些道理,于是跟著躺了下來。
「媽媽,有了。」
以然剛一躺下,還沒來得及閉上眼,被小家伙狼吼一聲,差點嚇得坐了起來,她揉了揉耳朵,抱怨道,「你能不能別大驚小怪,你妹妹都要被你給嚇壞了。」
一提及妹妹,小爵的小心肝亂顫了下,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下不為例。」
對于這個尚未出世的妹妹,小爵是疼到了心尖了,一切都以妹妹為先,用腳趾頭想想,以後他也會是個好哥哥的。
「你想到什麼了?」
以然維護了下自己的地位,然後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媽媽,等下你故意裝作接了女乃女乃打來的電話,掛了後就一直哭,爸爸問你,你也別理會,還是一直哭,我想你這樣堅持個幾天一直不告訴爸爸,爸爸肯定會自己去調查然後知道爺爺的病情真相。我們只要靜觀其變,爸爸要是心有所動,我們就趁火打劫。」
前面說得有模有樣的,以然正想表揚他這心理戰打得極好,對于他爸這樣內心強大的人而言,都不失為一樁好的計謀,沒想到後頭突然來了個「趁火打劫」,畫蛇添足了,成語亂用。
「那我們試試。」
攻心為上,冷宸瀚必定會將信將疑,以然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于是效仿打算照搬照抄了。
當晚,很湊巧,冷母正好打了一通電話過來,以然于是更加順理成章了,真情流露了,這電話一結束後,她就顯得郁郁寡歡了起來。
冷宸瀚敏銳地感覺到她的難過跟哀傷,「出了什麼事?」
她被他一問,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個不停。
以然本來思及冷家兩老跟自己的處境,還有跟宸瀚之間深得化不開的仇恨,一種無力感就這樣擊中了她的尾椎……
這樣棘手的局面,饒是她兩面三刀,也欲哭無淚,這一來二去都是弄巧成拙,撼動不了他半分。
她沒有理會,繼續流淚。
她甚少在他的面前哭得這般的淒慘,冷宸瀚鐵打的心也被她哭得手足無措了起來,一邊不停地幫她擦眼淚,一邊又不停地追問。
「以然,你別哭啊,跟我說,到底誰欺負你了?」
「是不是你姐的事情?」
最近方以媛跟張平之回去了,那個李飛媛也離開了z市,當然自己也找人恐嚇了一番李飛媛把她給嚇得逃得遠遠的,估計沒有心情再回來蹦達了。
應該不會是以媛的事情,可他又一時半刻想不出別的來。
她搖了搖頭,又不肯說了,又繼續哭。
冷宸瀚咬牙切齒,心里卻狠狠揪成了一團,都說女人的眼淚是俘虜男人的最佳武器,果不其然,以然的眼淚,對他的攻擊力是致命的。
他此刻是恨不得只要她不哭,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方設法給摘下來。
他又跟著試探了好幾回,最終得來的是她期期艾艾的啼哭,還有一句「我不想說」打發了他。
這樣的以然,冷宸瀚真的是沒有經歷過,他也沒有處理這類突發狀況的經驗。
後來,他實在是感到頭痛欲裂,于是只得抽身離開去了書房找人調查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以然要是知道她查電話的來源應該慶幸並不是隨意糊弄,而是真實的,不至于被立刻拆穿。
晚上的電話,是一查便知,不過內容是查不到的,居然是冷宅分機號打來的。
至于冷宅出了怎樣的事情,最早明天才能給答復,這的確是需要時間,冷宸瀚是知道的,不可能自己一問就能給答案,可他此時卻沒由來感到暴躁起來,沉不住氣,一貫引以為傲的冷靜消失殆盡。
他在書房坐立難安,難得回房來看到的是她哭睡著了,連身上的外套都忘了月兌,估計是太累了。
他輕手輕腳幫她月兌了,再給小心翼翼地蓋好被子。
以然嚶嚀了一聲,翻了個身,往他溫暖的懷中挪了挪,找了個最為舒適的姿勢,睡覺。
她方才是假寐的,不過擁著他窩著,很快就真正睡著了,心里也有了底氣,他今晚的表現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他的著急跟關切,她也都一一納入眼底。
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眼淚毫無抵抗力,不然的話,以他超高的智商,不會毫無察覺到異樣的。
她的眼淚,哭亂了他的心神,她還是有些驕傲的,這樣的男人,只為她瘋狂。
這個男人,是她的,他的風華,他的光彩,只為她一個人綻放。
冷宸瀚醒來得很早,醒來發現她還睡得很熟,她懷孕後睡得比較酣甜,不再淺眠,對他而言,這是個好現象。
他自然是不想驚動她,她卻跟一只八爪蟹一樣纏得他四肢動彈不得,他苦笑,還真有些挑戰性,在不驚擾她睡眠的前提下安全下床。
他手腳很輕很輕,一邊還不忘查探她的動靜是否有異,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到他成功月兌離她的禁錮,發現自己後背居然一片濡濕了。
比干體力活還累,也就她有這個本事。
坐在窗明幾淨的偌大辦公室里,他也無心工作,一想起她昨晚泉涌似的珍珠,就喪失了興致。一直受雇于他的私家偵探效率頗高,在他上班後一小時就來了電話,給了一個明確的答復,「冷宅里的確是出事了,冷軒逸得了腦瘤,若非是我侵入各大醫院的病患系統獲悉的,估計還真很難聯想到。」
私家偵探的這一則消息,還真的是一鳴驚人,冷宸瀚還未堪堪消化,私家偵探又繼續道,「外界現在還沒有任何風聲傳出來,他的腦瘤暫時還是良性的,不代表沒有惡化的可能性。我能提供的目前僅止于此,要不要繼續跟蹤此事的進展下去?」
冷宸瀚沉吟了片刻,連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狠狠抿緊了唇,「要。」
一個沉得有些壓抑的字眼,從他的齒縫間蹦了出來。
跟私家偵探結束通話之後,他一雙深邃的鳳眸波瀾不興如寒潭,讓人從心底發寒,他面無表情,更令人望而生畏。
小胡正好這個時候進來找他,掛在臉上得體自在的笑容都變得牽強起來,懊惱自己在錯誤的時間闖了進來,她不由自主愈發的神色恭敬了起來。
「楚總,這是銷售部這個季度的報表,我已經擬出跟上個極度的營業額對比了,請你過目一下。」
小胡膽戰心驚地說完,面色拘謹的不行。
「你這是在害怕?小胡?」
冷宸瀚答非所問,小胡心跳驟然漏掉了一怕,她的表現有那麼明顯嗎?
不過這不適合在這般場合說的話,她豈敢會不自量力說實話呢?
「沒有,」她干巴巴地回道,「楚總我剛想起我還有一份報表還沒有做完,僥幸想到了一個漏洞。」
「那你先出去吧。」
冷宸瀚並沒有為難小胡,小**日里表現可圈可點,他通常要發泄也不會找她。之前的培訓替代男秘書家里正巧又出了點意外,以至于小胡一直還留在身邊擔任秘書的職位。
「好。」
小胡匆忙離開,轉過身去松了一口氣,瞬間還沒有走幾步又被喊住了,「小胡,你送過來的那份報表我還沒有看過,不留下來給我過目的嗎?」
小胡尷尬地笑笑,「抱歉,楚總,我給忘了。」
她規矩放好,才落荒而逃。
冷宸瀚對此,眸底深處一閃而逝過一抹笑意。
不過,這笑意很快就被斂去了,他的思緒又繞了回來,沒想到……沒想到那個人這麼快就遭了報應,連自己都不用出手了。
良性的,老天爺還真是優待他。
以然昨晚的眼淚,沒想到是為他流的,虧他還心痛難忍。
她是想要借此激起自己罕有的同情心嗎?
他並沒有想過那個人這麼快就會死,不過想必他也不是一個怕死之人,就由著他自生自滅吧,別妄想他巴巴地跑過去激起他的求生意志,哼。
以然的眼淚,流得真不值,為那種人白白浪費了那麼多眼淚。
為什麼她就是不死心呢?
那個人真的是不怎樣,不是一個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