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蝶呆的是，他們兩人莫非是認識的？杜李氏呆的則是，且不論自家兒子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沈安，可看他的客氣勁，莫非這個沈安竟然是有來頭的？
沈安見是杜懷瑛，倒沒有露出吃驚的樣子——
早知道這里是杜府，撞上也是正常。
便露出一個微笑，對杜懷瑛道︰「原本也不是特意前來叨擾。只不過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在跟著劉先生行醫，恰巧此次來府上為夫人與幾位小姐瞧病罷了。便沒有告訴你，省得興師動眾的，倒還是叫你撞見了。」又道，「改日我一定遞了名帖，正式來府上拜訪。」
杜懷瑛便也笑︰「瞧你說的，我看啊，改日不如撞日，既然來了，今日不如留下來用個膳？」又看了看劉大夫，「正巧劉大夫也在。您老人家一直替舍妹看病，我一直沒有機會謝謝您，不如也趁此機會一同吃個便飯。」
劉大夫知道人家請的是沈安，自己只是添頭，便婉辭道︰「不必了，老夫的醫館里今日事多，這就要收拾東西回去給人看病呢。日後得了空，再來登門拜訪。」
沈安見劉大夫婉辭，便也對杜懷瑛道︰「先生都忙不過來，我這個跟在身後偷師學藝的豈能偷懶？杜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改日吧。」他沒有向劉大夫正式拜師，劉大夫卻把他帶在身邊增長見識、指點醫術，是以他笑謔為「偷師學藝」。
劉大夫听他這樣講，便慈愛地捋著胡須搖搖頭︰「這孩子。」
杜懷瑛與沈安只是認識，算不上太熟，听他這樣說，也不好勉強，只好道︰「那真是太遺憾了。前些日子舒城請的賞雪宴，我打算過些時日還席，到時候還請沈公子賞臉。」
他是在好友顧舒城的賞雪宴上認識的沈安，還席時邀請，並不唐突。
沈安便笑一笑︰「賞臉不敢，若是我有空，必定來參加。」
兩人又客套幾句，沈安與劉大夫便告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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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李氏見他們離去，方才問杜懷瑛︰「這個沈安到底是什麼人？」
杜懷瑛對自己的母親並無隱瞞，語氣有些復雜︰「听說，是京城太醫院掌院沈知鶴的孫子，此次是離京出來游歷的。就連舒城見到他，也是客客氣氣的。」
他口中的顧舒城，是扶南的知府嫡出的兒子，在這一帶無人敢惹。
杜李氏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就連綰蝶也吃了一驚。太醫院掌院雖然官職不算最高，但那可是皇帝的御醫。而且，與別的官職不同，只有真正深得皇帝信任的人，才有資格擔任此職，是皇帝能以性命相托的人。別說是杜家這樣的商賈之家、顧舒城這樣的外官之子，就算是京城的各路公卿貴族，見到太醫院掌院也是要尊重三分的。
而沈安，竟然是太醫院掌院的孫子。
難怪他年紀輕輕的醫術便如此高明，偏偏為人又溫和內斂，半分也不毛躁。
杜李氏不禁有些慶幸，方才她對沈安還算客氣，並沒有太大的失禮得罪之處，想到這里又看了綰蝶一眼——幸虧有這個丫頭，將自己險些得罪人的話都圓了回來。
綰蝶眼觀鼻，鼻觀心，並不因為杜李氏的注視露出什麼得意或輕浮的表情來。
杜李氏便看這個庶女越發順眼，這孩子，假如能使用得當，說不定能成為一個得力的臂助。不由在心里飛速盤算著，要怎樣才能收了這個庶女的心，讓她為己所用？
綰蝶被杜李氏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得發毛，忍不住想辦法月兌身︰「二哥，你來找母親有事的話，我便先退下了。玉雙還等著我去教她鑒香呢，這會兒想必等急了。」
杜懷瑛還未發話，杜李氏就說道︰「懷瑛剛剛離開沒多久就回來，想必是先前那串手珠的事情有了結果？」見杜懷瑛點頭，杜李氏便拿定了主意，道︰「既然如此，七丫頭便也一起听听，那串手珠的事情你可是也參與了的。「
這是拉攏綰蝶的第一步，讓她感覺到自己不是外人。
綰蝶本不想牽扯在這些事里面，但杜李氏如此發話，她卻不好離開了，只得留下。
杜懷瑛神色有些凝重，從袖中取出那串手珠，遞給了杜李氏︰「母親，我找趙管事看過了，他說，是奇楠中的鶯哥綠無疑。」說著，看了綰蝶一眼，「還好七妹妹細心，提醒我們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不然，收了奇楠卻當成棧香，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被人笑掉大牙事小，這其中萬一有什麼文章，才是大事。
綰蝶听出了杜懷瑛的弦外之意，但她此時的身份只是一個十歲女孩，哪能表現出太多的彎彎繞繞？便故作不知︰「我也是胡亂猜的，能歪打正著幫上母親和二哥，真是太好了。」
杜懷瑛正色道︰「就算如此，也要謝謝七妹妹。」
他平日里飽讀聖賢書，為人正直，並不歧視家中的幾個庶妹，對她們一視同仁。
綰蝶便做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說了幾句客套話。
杜懷瑛轉回正題，對杜李氏道︰「這串手珠，是一位姓周的客商送我的見面禮。听說這位周老爺做的是胭脂水粉生意，所產不多，售價高昂，一向是賣給京城的貴家女眷的。」
杜李氏便皺眉︰「扶南與京城相距甚遠，他既然做的是京城生意，跑來這里干什麼？」
從扶南到京城，要行兩月余的路程，十分遙遠辛苦。
杜懷瑛道︰「兒子也曾經問過他。這位周老爺說，他家胭脂所用的香料，向來都是從瑯琊那邊進貨的，每年都會抽出一些時間去瑯琊收購香料。此次，想來是路過這里。」
瑯琊離京城比扶南更遠，若是來往于京城、瑯琊之間，會途經扶南倒是真的。
杜李氏點點頭，了然︰「難怪我沒听說過他。大雍的幾個香料產地中，唯有瑯琊自成一系，等閑商家那是插手不進的。那邊的人也不大和別的商賈打交道，來往得少。」
杜懷瑛也道︰「可不是麼，瑯琊王領的生意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綰蝶听著奇怪︰「瑯琊王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