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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衣香鬢影，滿亭子花枝招展的貴女們魚貫而出。玉雙年紀太小，並不跟著眾人一道，留在杜李氏身邊作陪，綰蝶便隨著詩容一道，走在隊伍的最後頭。還未出亭子，便听身後的顧夫人對杜李氏道︰「貞娘，我看你家綰蝶丫頭不錯，不知可許了人家？」
綰蝶腳下一頓，不知顧夫人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不知為何，心中升起幾許不安，幾乎就想要停下腳步來听個究竟了。一旁的平香看她一眼，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低聲道︰「小姐，仔細腳下。」不動聲色地將她扶下了台階。
綰蝶回過神來，望著平香笑了一笑。
來到古代這麼久，她還是不大習慣這些規矩禮節，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麼矜持羞澀，還好方才有平香扶她，否則，以她的好奇心，多半就要慢一步听听了，在場那麼多人，只要她露出一點異樣，便會被人斥為沒教養。
好險。
她才呼了口氣，抬頭，竟看見詩容定定地望著她，眼神無比哀怨。見綰蝶抬頭，詩容連忙移開了視線，目光閃爍，一副心虛的模樣。綰蝶心中奇怪，便拉了拉平香的袖子，兩人有意放慢了腳步，不多時，便與前頭諸人落下了一段距離。
綰蝶便問平香︰「五姐姐怎麼那樣看我？」
平香如今全心全意跟著綰蝶，見她問起，也不保留︰「小姐有所不知，奴婢以前在夫人身邊伺候時，也曾跟著來過這顧府幾次。听顧夫人閑聊時與我們夫人說起，顧大公子顧舒城的妻子——也就是顧大*女乃，入門都一年多了，還沒有生養，她打算替顧大公子物色一房妾室，請我家夫人替她留意。」她頓了頓，又道，「顧家與我們交好，顧大公子又性情溫和，年紀輕輕的已經是舉人，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夫人覺得顧大公子條件不錯，詩容小姐又快及笄了，便與顧夫人說，打算讓她相看一下詩容小姐。詩容小姐自己也是極願意的。」
原來中間還有這麼一層由頭。
綰蝶點點頭，又皺眉︰「可這關我什麼事？」
平香道︰「今兒個，顧夫人是第一次見到詩容小姐，卻沒問她的情況，而是問小姐您可曾有婚約？依奴婢看，詩容小姐怕是想多了。」
綰蝶心中「咯 」一下，不會吧，那個顧夫人看中了自己？
她可不想給人當妾！
定了定神，對平香道︰「五姐姐果然是想多了，顧夫人是因為顧大*女乃沒有生養，才著急物色妾室的，我如今才十一歲，她怎麼可能看上我？」
平香道︰「按說是不會考慮您的，但您還記得上次在清源寺麼？那明鏡大師斷言您是旺宅旺夫之相後，顧夫人便連著打量了您好幾眼。對于顧知府這樣的人家來說，多養一個妾室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的事，難保顧夫人不會動了心思，納一個能生養的，再納一個旺宅的。」
想了想，平香又道︰「我們杜府，最多只會送一個女兒進顧府為妾，旺宅的不好找，會生養的卻多了去了……如果您進顧府，詩容小姐必定無望，所以她才那樣看您。」
綰蝶被平香說得心中打鼓，冷汗幾乎都要下來了。
她知道那個顧舒城，是她的二哥杜懷瑛的好友，平日里杜懷瑛沒少夸他，什麼年少有氣度，什麼前途不可限量……可她統統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不甘心嫁一個有妻室的男人，無論富貴貧賤，她所求的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腦中亂紛紛的，該怎麼辦？怪就怪自己方才表現得太好，給顧語柔解什麼圍？早知道，寧可拼著自己的面子不要，拼著被杜李氏責罰，也要幫著司徒沁雅狠狠地踩踏顧語柔，至少那樣一樣，顧夫人會討厭她，不會動如今這樣納她為妾的心思。
可如今後悔已經晚了。
平香擔憂地看著她︰「小姐，小姐？」
綰蝶道︰「讓我靜一靜。」
她的腳步越發緩了下來，這個時代的女孩子沒有婚姻自主權，真是一大悲劇，她以往想得太簡單了，只覺得自己好好待杜李氏，杜李氏總不會讓她的婚事太落魄，但卻忘記了，這些古人眼中的好親事，和她眼中的好親事完全是兩碼事。
以後，要想辦法更說得上話才行。
至少，要對自己的婚事有一定的發言權。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想辦法過了眼前這道坎。
她皺眉苦思，卻一時想不出主意，離家出走？如今可是戶籍報備制，她一個不大點的小女孩，沒有戶籍文卷，能到哪去？一哭二鬧三上吊？杜老爺是個只知道利用她、卻不疼惜她的，杜李氏也不是親生的媽，這招肯定也沒用……
她一時頭大如斗，卻听平香的聲音傳來︰「小姐請放寬心，顧夫人也許只是隨口一問，沒有別的意思呢？就算有，您年紀尚小，我們家夫人也未必會立即答應。」
綰蝶想想也是，苦笑一聲，不再言語。
實在沒法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再說。想是這樣想，她的情緒卻頗為低落，又低頭走了片刻，抬頭時，卻發現自己不知身在何處。
眼前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假山一側，是一汪碧綠的泉水，另一側是一條曲曲折折的幽徑，不知通向何方。她舉目望去，視野並不開闊，映入眼簾的只有山石樹木，不見半點人煙。她望著平香蹙了蹙眉︰「這里是哪里？我們莫非迷路了？」
平香也是才注意到周圍的模樣，道︰「恐怕是迷路了。」就在此時，兩人忽然听見一陣說話聲從幽徑深處由遠及近傳來，像是幾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舒城，這次你母親是鐵了心要給你納一房妾室了，沒見她不但邀了那幾個小門小戶的嫡女，連大戶人家的庶女也跟來不少？你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她難道不會自己挑好了給你定下？還不如去見見那些姑娘小姐，好歹自己也有個主意。」一個懶洋洋的口氣道。
另一個聲音便苦笑一聲，道︰「司徒，我有時候真羨慕你，自由自在的，也沒人逼迫你娶妻，哪像我家，早早地給我娶了妻不算，這才不到兩年，又急著讓我納妾？」
第三個聲音溫和響起，帶了些微的笑意，道︰「舒城，你是在弱冠之年娶的妻，按理也不算早。司徒如今還未行冠禮呢，你怎麼和他比？不過，司徒，你玩心也太大了，年紀輕輕的便總是流連樂坊酒肆，如今這風流的名聲都在平州傳開了，以後可怎麼討一房好媳婦？」
那個喚作司徒的人便懶洋洋地嗤笑了一聲︰「怎麼，沈安，你羨慕？小爺我雖然不像舒城那樣有功名在身，可也才高八斗，風流倜儻，要娶一房如花美眷難道還不容易？倒是你們沈家，家教也太嚴了吧？小爺我好幾次邀你去樂坊，你都不去，忒不夠意思。」
幾個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近，綰蝶閃避不及，與他們打了個照面。
為首的是一名錦袍公子，緋衣玉帶，玉面薄唇，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挑起，談笑間神采飛揚，顧盼生輝。他的身後，跟著一名青袍男子，頭戴寶石冠，溫文儒雅。青袍男子的身邊站著的，是一名穿白色雲紋織錦袍的少年，手中執著一把水墨折扇，眉目舒潤。
綰蝶瞬間認出了穿白袍的沈安，另兩人她卻是不識。
三人見著綰蝶，俱是一怔，為首的那名緋袍公子已經笑了起來，躬身做了個禮︰「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我等唐突，多有冒犯。」他的口中說著冒犯，語調與姿態卻都帶有幾分輕狂疏懶，顯然一點也不以為意，並不將眼前的女孩子放在心上。
綰蝶不答，看了平香一眼。
平香便肅容道︰「我家小姐的父親是杜孝康杜老爺，小姐在家中行七。」
緋袍公子顯然對杜孝康這個名字不熟，帶著些疑問的眼神看了同伴們一眼。沈安率先笑道︰「杜七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不知今日可。」安好？杜夫人與九小姐可安好？」
綰蝶和沈安也接觸過好幾回了，上次承蒙他治好了凍瘡，頗有好感，見他問起，便笑吟吟地道︰「托沈公子的福，我這一向都還健康，家母與妹妹也都安好。」
沈安頷首，這才轉頭對緋袍公子道︰「杜七小姐的父親是扶南最大的香商，上次你讓我幫你買的‘花韻’與‘溶月’，便是出自杜七小姐之手。」又指著緋袍公子對綰蝶道，「這位是司徒巡撫家的三公子司徒烈。」再指青袍男子，「這位是顧知府家的大公子顧舒城。」
原來是司徒巡撫家的，與司徒沁雅是一家人。難怪這緋袍公子眉宇間帶著那麼大的傲慢之氣，倒是與那司徒沁雅如出一轍。綰蝶在心中月復誹，表面上只是維持著溫婉的微笑。
那司徒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忽然說道︰「‘花韻’與‘溶月’這兩款香方，竟然是出自你之手？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竟有此等本事，真看不出來。」綰蝶謙和一笑，正準備客氣兩句，就听司徒烈話鋒一轉，「可惜，香則香矣，卻是落了下乘，俗了點。」
一時間，在場幾人都有些變了臉色。
這個司徒烈說話怎麼這樣口沒遮攔？按照陌生男女初次見面的禮節，就算是綰蝶做得再不好，寒暄之時也該夸贊客氣兩句，更何況「花韻」與「溶月」之香是極受歡迎的好香，推出以來，一直供不應求，司徒烈這番話，顯然是雞蛋里挑骨頭，沒事找茬。(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