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運當頭 第14章 麻雀飛過也有影子

作者 ︰ 之釉

連銀滿帶福靜、福香坐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馬車,連三老爺連朗棄車騎馬,與郎賓初一邊緩行,一邊說話。

「連叔,出了驚馬事故後,可曾查探一番?」

連朗點點頭,眉頭緊蹙︰「查探多日,竟無絲毫線索,真是奇怪。」

郎賓初陰沉著臉︰「沒有線索,就說明此事不單純。在西涼,哪會馬匹沒有主人的?難道西涼居民已經富裕至此?」

「要不,把此事報官府?」

「當日沒有報官府,現在可能無從查起了。」

「沒道理啊。我連家向來不與人交惡,而七娘一個小姑娘,也與人無仇啊。」

「當日我回府向父親稟報此事,父親當即派人尋找馬匹,卻是在城外發現了馬的尸體。經檢驗,馬是被人下了藥,所以瘋狂奔跑,力竭而亡。」

「那,你們可有查到馬的主人?藥是什麼藥?」

郎賓初搖頭︰「這正是奇怪的地方。這馬也算良駒,乃蠻夷種群,毛色被涂改。城門處查不到此馬的任何線索。」

「馬匹乃龐然大物尚無跡可尋,若蠻夷有野心,西涼危矣。」

「不過,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麻雀飛過也有影子。前幾日查到驚馬事件前半月,花喇部曾經送進150匹良駒。」

連朗心中一跳︰「花喇部?想起來了。那150匹馬不是大將軍要的嗎?當日點過,沒少啊。」

郎賓初微微一笑︰「連叔,我們也都只注意馬匹數量是否少了,就沒人注意是否多了。」

「所以?」

「大批量馬匹進城也就那麼一次,城門有記錄,對于出城的物件,城門一向不太關注,如果當日送來的馬匹有多余的,那麼是賣了還是送出城了?無從查起啊。」

「那依少將軍的意思,這驚馬一事是意外還是人禍?」

「本來以為是意外,可這灌了藥,還掐準了時間,估計就不簡單了。這得幾方面的配合才成。如何知道那日七妹妹定然出門?又在哪里恰好能遇見?若不是此次我涉及在內,想來不會有人去細查。」

連朗使勁搖頭︰「花喇部與我的關系,不可能會出手對付連家人,何況還是一個十歲的姑娘家。想來他們不知情。」

郎賓初望著前方淡淡一笑︰「連叔也莫太自信。您是商人,做生意和行軍一樣,兵不厭詐。若您不想深究,我們還是會繼續查探,父親說誰知道對西涼是否有危害呢?!」

連朗神色復雜地看著郎賓初,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不僅是一員猛將,更是老將。行為處事在郎湛的教下甚是老辣,不可小覷。

「今日這些話,也是大將軍讓你轉達的嗎?」。

郎賓初點點頭︰「父親說了,若將來發現事涉您的家事,請多包涵。」

這是先禮後兵?

連朗想起當日銀滿死氣沉沉躺在床上的樣子,想起母親和夫人肝腸寸斷的樣子,想起那些日子連府的陰霾,下了決心︰

「有勞少將軍。雖然我不太相信花喇部會做出這樣卑鄙的事,可我不能放過出手害我女兒的凶手。需要我做什麼,盡管吩咐。」

郎賓初意外地瞟他一眼,笑了笑。

連朗奇道︰「少將軍似乎有些驚訝?」

郎賓初也不遮掩︰「花喇部的花奴絕色,小佷听說連叔寵愛花奴,還許她的女兒自取了名,好象叫伊哲,沒想到連叔還能下這樣的決心。」

連朗有些臉紅,正色道︰「你還小,不明白一些事情也不奇怪。我寵花奴,是給花喇部面子。說句實在話,真正放在心里疼的,是我的結發妻子。能在我心中的,只有我的妻子。」

郎賓初看著漲紅臉信誓旦旦的連朗,心中劃過一絲異樣。

男子有姬妾很正常,可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只有正妻才值得尊重和疼愛,只有正妻才值得放在心中。

因為征戰在外,身邊侍奉的人都是錚錚男兒,現在逐漸長成,有長輩送通房,卻根本看不上眼。

難道,下意識地,只是想干淨地等著那個從內到外有資格佔據整個靈魂的結發妻子?

腦子里倏地閃過一張潤白的臉孔,和那兩個小小的梨渦,想起與她斗嘴的情景,嘴角不由綻放一絲笑意。

恍惚中,又看見那個小姑娘一揚手,一瓢水劃了個弧形迎面而來。

郎賓初本能地一歪頭,差點從馬背上掉了下去。

連朗狐疑地看了看他︰「賢佷怎麼了?」

郎賓初尷尬地低下頭︰「沒事,想事情走神了。」

連朗感嘆地靠近他拍拍他的肩︰

「賢佷真乃國之棟梁啊,時時將國事放在心中。」

若連朗知道堂堂少將軍剛才所想的‘國事’正是他的女兒銀滿,不知道還會不會贊揚他為「國之棟梁」?

※※

車內,福香為連銀滿整理發鬢,福靜小聲念叨著︰

「姑娘,您是不是還在埋怨少將軍當日失手?少將軍為救您,可背了莽夫之名。」

連銀滿揚眉︰「莽夫?倒是委屈了他。我沒有埋怨他,我是那種好賴不分的人嗎?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看您今日誤會他,潑他一身水,也沒有一句道歉話啊。」

跟他好好道歉?就憑他那副欠揍樣?

「事情已經發生了,道歉有用嗎?何況,他鬼鬼祟祟的,又不說明自己身份,那是活該。」

福靜嚇了一跳︰「姑娘輕聲。奴婢是真心為姑娘著想。他可是安國候嫡三子,那般身份,又對姑娘有救命之恩,傳到外人耳中會認為姑娘無禮。三老爺還要在外行走不是?!」

「你的意思不過是要我謹言慎行罷了,照做還不行嗎?真是怪,以前福香比你穩重嘮叨,現在怎麼顛倒了?」

福靜臉黑了︰「姑娘嫌奴婢多嘴,奴婢不說就是,您也別拿嘮叨來埋汰奴婢啊。奴婢又沒有老。」

銀滿笑了︰「誰說老了就嘮叨?你看祖母,嚴格要求,從不嘮叨。」

福香不依了︰「姑娘,可不能私下打趣太夫人。」

「行了,說不過你們。等會兒我跟郎少將軍道歉可好?你們這麼維護他,干脆把你們送到將軍府去算了。」

銀滿搖搖頭,微掀了簾子看向外面。

西涼的風貌無論在夢里還是眼前,從來沒有變過,怎麼看都看不夠。

她感慨著,想著心事,沒有注意兩個丫頭神情沮喪,泫然欲泣。

車馬在城西南停下了,連銀滿鑽出車簾站在車轅上,抬頭愣愣地看著大大的金字招牌︰寶祥連記。

想著曾經的過往,一絲淒涼爬上心間,身影驀地變得滄桑孤寂起來。

一陣清風吹過,瞬間迷了眾人的眼。

郎賓初定定地看著那仿佛與寶祥連記招牌詭異融合在一起、顯得滄桑的稚女敕身影,久久回不過神來。

仿佛這一眼便是萬年。那個身影如同漂浮在外的赤子,終于能葉落歸根,顯得如此安詳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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