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感覺,讓銀滿一陣頭暈,嗓子的刺痛,迫使銀滿伸長了頸子張大了嘴,急促地呼吸著,想用此來緩解疼痛。
奇異的,瞬間的慌亂之後,銀滿鎮定下來。
強忍住想要尖叫的,壓抑住因驚駭而頭發暈眼發黑的感覺,顫抖著,喘著氣,嘶啞著嗓子道︰
「大爺,有話,好說。」
「原來是個小姑娘。」
來人一身黑衣,頭戴斗笠,遮住了面容,只感覺整個人冷冰冰的。
听他的聲音,年齡並不大。
口里說著小姑娘,卻並沒有因為銀滿年齡小而心軟。
那人手松了松︰「你若答應不會大聲呼叫,我就放開你。」
銀滿點了點頭。
很快,她發現扼住咽喉的手松了松,窒悶的感覺瞬間消失,想來,對方不想殺人。
她大口地呼吸著,象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那只手又瞬間捂住她的嘴︰
「你還沒答應。」
連銀滿真的很想翻個白眼,可事關性命,她不敢。
「嗚嗚。」
那人松開手,連銀滿紅著眼點點頭︰
「是,絕對不叫。」
危險的感覺漸漸退去,連銀滿不敢放松心神。
看銀滿艱難地喘咳著,那人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
「呃,我本來是想捂住你的嘴,沒想到,估計錯誤失手了。你怎麼不求饒?」
連銀滿眨了眨眼,清澈的眼詫異地看著那人︰
「我不是說了‘有話好說’,就是求饒啊。」
連銀滿敷衍著,心里卻翻騰著︰莫非驚馬事故沒有害死她,現在再次找上門來?
佛家乃清淨之地,他們也不忌諱?
死過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也沒啥稀罕的。至少,不會比上次死得難看;就算比上次死得難看,也不會有上次的屈辱。
而今,在這小院里,無人可以救助,若是死去,還能到地府趕上送女圭女圭上路?
可是,不甘心吶
「大爺,有事您盡管吩咐。若需錢財,我這里還有百兩,頭上也還有些首飾,結個善緣。」
「把我當劫財的了?很有錢嘛。倒是會說話,你不怕麼?」
「大爺心善,我沒啥可怕的。」
連銀滿諂媚地笑了笑,心中暗暗自我鄙視。
「听說雲慈大師到這里來了,人呢?」
「回大爺話,大師已經回轉法會去了。」
「哦?我從法會過來,怎麼沒看見人?」那人眯了眯眼,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
「千真萬確,我哪敢欺騙您,我在您眼里就象一只小蟲,您一捏,我就沒命,我還想活呢。」
連銀滿恭順地抬頭看著他,讓他看清楚她眼中的真誠。
「莫非,走岔了?你莫要隱瞞,我只是有事尋大師,不會傷害他。」
他這般說著,有些焦急地兩手交握,發出一聲脆響。
「我說的是真的,我也相信您不會傷害大師,大師真的回轉法會去了。」
沒有辦法,女子弱小,而她今生又有仇未報恨未了,還是先保命要緊。
男子沉默轉身,向牆角走去。連銀滿這才恍然︰原來是翻牆而入,難怪沒有听見福香的聲音。
男子倏地站住腳,又回身往里走︰
「這里還有出口沒有?」
銀滿搖頭,忽地想起雲慈大師的話︰
「轉過後面有道小門,可以通往雲慈大師禪堂。」
「雲濟大師真去了京城?」
「我們也想見雲濟大師,听雲慈大師是這麼說的,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麼?」
男子點點頭,剛走了兩步,又站住回頭死盯著連銀滿,連銀滿回過神來,擺手道︰
「我什麼也沒看見,一直沒人進來過。門口的奴婢可作證。放心,我能好好應對。」
黑衣人眯了眯眼,聲音帶了幾分笑︰「小姑娘,我不是壞人,只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行蹤。」
話畢,人迅速地消失在屋後。
銀滿這才覺得里衫已是濕了大半,涼浸浸地。後怕地打個寒顫,跪坐在地,腦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顧惜身上貴重的披風。
想起那扼住咽喉的手,手指修長,卻粗礪,看來是個武者。
手指冰涼,聲音冰冷,也許是被這塵世寒了心?
能逃出生天,真是佛祖保佑
這樣想著,連銀滿不由閉上眼楮,默默念著「阿彌陀佛」。
「撲通,撲通,」兩聲輕響,連銀滿真想跺腳,心中暗暗叫苦,這還有完沒完啊?
早知道,就該迅速離開這里。
可是,香未燃盡,事情沒做完,走不了,不忍心走。
偷偷將眼睜開一條縫,長嘆一口氣︰唉這下好了,一來就是兩個。
逃是不可能的,只能見機行事。
「小姑娘,雲慈大師可在?可有人來找過雲慈大師?」
銀滿佯裝受驚,瞪大了眼︰「你們是誰?怎麼門沒開就進來了?」
來人一胖一瘦,皮膚黝黑。胖的和氣,問話不見火氣,瘦的不耐煩了︰
「問你話呢,有人來這里找過大師沒?你可別說謊,我們知道大師來過這里。」
「找大師?你們也是找大師解惑?」連銀滿驚訝道︰「大師早就回轉法會了,囑咐我在這里祝禱,香燃盡自行離開。到現在為止,就你倆來過。」
「真的?」
「這還能有假?今天可是佛誕日。」
兩人也沒想佛誕日和說謊話有什麼關系,挨個看了看三間禪堂,看見左邊屋子尚未燃盡的香火,對看一眼,相信了銀滿的話。
兩人向牆角走去。
胖子眉頭一皺,想到一個問題,又回轉身來︰
「小姑娘,你小小年紀,需要做什麼法事?還特意擺了這往生的陣式。」
連銀滿大驚︰「這你也懂?高人吶」
「我求大師替往生的先人做過。」
「原來如此。不瞞兩位,我前兩月頭部受傷,而今又夜夢不滿周歲小兒哭訴,時時夢魘。大師說得替那孩子做法事,還要連喝七日安神湯藥,方能各自得平安。」
「頭部受傷?連家姑娘?」
「你們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吶,無所不知。」
「原來是連家七姑娘,你還真是命大,這麼快就痊愈了。」
「全靠佛祖保佑。你們不知道吧,雲濟大師當日就算到我有災厄,送了護身符給我,我才能逢凶化吉。」
又掏出身上的︰「後來又留下一個。」
「靈佛寺就是靈驗。算了,找不到人,我們也去燒炷香,喝點浴佛水,消災免難。」
兩人嘀咕著,也不走大門,徑自跳牆離開了。
若不是怕自找麻煩,連銀滿真的想問問他們,為什麼都不走大門,要跳牆呢?
看他們對西涼了若指掌,難道是官差?
那麼,剛才那人莫非是賊匪?
要不要告訴他們呢?
算了,十歲孩子有多大能耐?
回頭看禪堂,香盡火滅,該離開了。
但願,能安撫孩子那枉死不甘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