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尚化和荷面和。這一場三月春雨,總也不停。
窗外細雨如沙,聲聲切切,敲落了院子里的梧桐,敲破了朱閣上的明瓦,不停不休,只道是天有九重,重重青衫盡濕。
九兒將蘇枕月扶至輪椅上,又找來一塊白色紗巾蒙了她的臉,只露出那雙秋水般美麗的明眸。
「嗯,這樣遮住就好了,沒人能認得出來。」九兒直起腰,拍拍手,對自己的「杰作」頗為滿意。
蘇枕月無奈一笑,道︰「若是有人有意要跟蹤我們,就算你將我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也還是掩蓋不住的。」
九兒一愣,瞪圓了秀麗的雙眼,驚訝道︰「你懂武功嗎?不對呀,我把過你的脈,你不會武功的啊!可是……可是你怎麼知道有人在監視我們?!難道……」說到這里,她兀自搖著頭,滿臉懊惱,「不對,絕不是這樣,不對不對!」
蘇枕月嘆了口氣,拉了拉九兒的衣袖,微笑著道︰「你今日收拾行李時,眼神兒總是朝窗外瞟。我猜想著,應該是你在防著什麼吧。」
听罷,九兒竟是輕呼一聲,雙眼迸發驚艷之色,叫道︰「哎呀,流蘇,你也太聰明了吧!」說到這里,只見她雙手環胸,一手模著下巴,用一副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蘇枕月,嘖嘖兩聲,道︰「瞅瞅,你這模樣好,人也聰明,我要是個男人,絕對討你做老婆。怎麼樣,告訴你哈,我有個義兄,長得俊,功夫也好,你要不要……」
「行了九兒。」蘇枕月打斷她的不著邊際,揉著發疼的額角,無奈道︰「天色也不早了,咱們還是趁時候上船吧。」
「好。」九兒一拍手,拿了包袱,推著輪椅出了房門。
路過小院時,蘇枕月心里愈加疑惑,不由問道︰「就我們兩個人去麼?」
九兒點點頭,「是啊,我們是要去見姑姑,姑姑住的地方,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
蘇枕月嘆了口氣,道︰「我只是覺得,既然有人監視甚至跟蹤我們的話,你我兩個女流,如何能應對。」
九兒嘻嘻一笑,彎下腰,湊近了她耳邊,低聲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于是,直到她們兩人上了江邊早已備好的船時,蘇枕月才恍然明白,九兒所說的辦法,那便是——不是辦法的辦法!
也就是說,從那個別致的小院落,九兒推著蘇枕月,專挑繁華喧囂的街市,一路步行來到江邊。
蘇枕月看著氣喘吁吁的九兒,不由發笑,「原來,這便是你的好辦法,也真是……真是……」
「哼!」九兒鼓著腮幫,瞪圓了眼,卻是撇過頭不說話。
蘇枕月也不在意,轉過臉看向船窗外,幽幽道︰「也不知,這雨還要下到什麼時候。」說到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看向九兒,道︰「為什麼還不撐船?咱們是不是還要等什麼人?」
九兒一手托腮,一手揪著衣帶,懶懶地點了點頭,「對啊,等人,等人誒……」
誰知,她話音還未落,便听外邊一聲疾風吹過,九兒神色微變,騰地立起身,沉聲道︰「來了?不對,不是他!」
語畢,她撩起船簾,一個跨步,靈活地跳了出去,隨即穩穩落在船板上。
「既來了,偏要做縮頭烏龜,何不出來讓本姑娘見見烏龜長什麼樣!」九兒清亮的聲音靠內力傳遞而出,落在周遭每個角落。
片刻後,便見十幾條黑影從天而降,因此時已是夜幕降臨,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卻仍能感覺到凌厲的殺氣迎面撲來。
「你們什麼人,打架之前,先給本姑娘報上名來!」九兒直直站在船板上,手腕不著痕跡地微微一震。
「哼,放心,我們會讓你們成為明白鬼!」黑影中領頭之人緩緩拔出利劍,沉聲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取你等項上人頭!」
言畢,他一個縱身,直直朝著九兒掠去,九兒側身躲過,邊還手邊道︰「不對!你們絕非皇宮之人,宮里的人皆被義兄引開了!」
「將死之人,還有力氣斗嘴!」那人一邊揮劍直刺九兒要害,一邊一揮衣袖,其余黑衣人紛紛跳上船板,將九兒重重圍住。
九兒年紀雖輕,武功卻是不錯。她此時又站在船上,更顯得靈活。只見她一邊抵擋黑衣人的連番攻勢,一邊化掌為劍,凌厲的掌勢斬斷韁繩,船便順著江水朝水深處漂去。
見此情形,黑衣人怕九兒會使詐,便加緊了攻勢,更有幾個想要攻進船艙,卻被九兒反身一擊,擋了回去。
「這水上打架,可是我九兒的天地!」九兒咯咯笑出了聲,忽地縱身一躍,內力灌于掌心,狠狠擊向江面,頓時,江水如激流般飛射而起,水花四濺,竟形成一方水幕,將整個船圍在其中。
隨之,她穩穩落在船板上,在船左右兩邊來回竄走,船身隨著她的動作左右蕩漾,黑衣人許是從未在水上打過,這時竟站不住腳,搖晃著跌入水中。
九兒銀鈴般的笑聲不斷,夾雜著嘩嘩的水聲,如魔音般直直刺入人的耳膜,竟讓人無法忍受。
不一會兒,只听砰地一聲巨響,九兒神色劇變,大叫一聲「糟糕!」,隨即猛地飛身而起,下一瞬便見船身似被什麼炸開,伴隨著落水的激烈聲,原本完好的船,碎裂成片片木板。
「流蘇——!!」
九兒落在一塊木板上,竟沒有沉下去,可見其輕功之好。只是,她此時不再為自己的能力而得意,而是驚慌失措地大喊著「流蘇,流蘇!」
然而,除了水流的聲音,听不到任何回應。
九兒運起輕功,掠過江面,很快便落在了江邊沙地上。她茫然地轉這身四下張望,見不到剛剛還在和自己打斗的黑衣人,也听不到一絲其他的聲音。
從來自負與聰明無雙的她,在這一刻——放聲大哭!
「哭什麼?」
就在九兒哭得直抽的時候,身後傳來低低沉沉的聲音。她全身一僵,猛地轉過身,一見來者,竟哇的一聲哭得更響——
「義兄!主上!大哥!我完了,我完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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