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蘇枕月要得到冬青莊,整個冬青莊。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讓九兒在最後關頭出現,而將雲天嘯救走,否則,她便沒有了足夠的理由讓冬青莊存留下來的屬下信服于她。
這一場局,早在蘇枕月與雲天嘯來冬青莊的途上,與賀蘭明澈聯系上之時,便已開始了!
「枕月救了你們,救了整個冬青莊,你們反而向她責難!你們有什麼資格,你們——憑什麼!」
莫嫣越來越冷厲惱怒的聲音震住了場中所有的青衣弟子。
「舵主,她……她說的這些……」一名弟子原本狠絕的態度已然出現裂痕,卻猶疑著不知該怎麼說。
張舵主深深地看了蘇枕月一眼,目光又掠過一臉冰冷表情的莫嫣,然後緩緩轉過身,看向冬青莊眾屬。
「她說得不錯,若是蘇枕月的目的是引朝廷來毀了冬青莊,就絕不會將我們留下,她們兩人亦不會還回來這里,留在這里。」
他的聲音仍舊渾厚,無波無瀾,卻莫名地安撫了眾弟子忐忑不安的心緒。
「還有,」張舵主轉過身,看向蘇枕月,目光移向蘇枕月手上的赤玉簫,沉聲道︰「你來的匆忙,時日也尚短。我們卻不知你手上竟握有赤玉簫。能否告訴我們,你與甘泉樓是什麼關系?」
他問的語氣雖很是客氣,卻透著幾分堅決,讓人不得不回答。
蘇枕月手腕一轉,單單一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卻偏生多了幾分優雅,讓人覺得異常奪目。
「我曾被凌姑所救,凌姑憐我幫我,讓我做了甘泉樓的副樓主。而這赤玉簫,亦是姑姑所贈。」蘇枕月回答得很是坦蕩坦然。
張舵主抿了抿厚實的唇,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是欲言又止。
半晌,他嘆了口氣,道︰「既如此,現下這冬青莊中屬你地位最高,若可以,在莊主回來之前,便由蘇姑娘你暫時做主莊中事務罷。」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青衣弟子面面相覷,有誠服的,亦有面露不滿不甘的。
蘇枕月自是知道他們當中有許多人並不會從心底里臣服于自己,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她微微一笑,徑自驅動輪椅朝前方而去,似是想要遠離蘇懷武的墳冢。
眾人怔怔地看著蘇枕月動作,仿佛被什麼定住了一般,竟都沒有出言阻止。
這廂里,蘇枕月停在了一棵並不高大的榆樹下,然後將赤玉簫放于唇下,吹奏了起來。
一支不知名的蕭曲緩緩的流瀉出來。
再觀此時的蘇枕月,紅唇含笑,明眸水潤,翠眉如畫。
偏偏她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度,眾人雖覺得她麗色非凡,卻生不出任何邪念;被她眼眸輕掃過的地方,所有人都沉默下來,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漸漸的,簫聲似乎穿透了場中每一個人的靈魂,隨即便覺得有什麼慢慢被喚醒了。
一時間所有人面前似乎出現了一望無邊的平和水面,湖水清澈可以見底,水中無魚,只有幾株深綠色的水草蕩漾在淺綠的水中央。忽而一陣風吹過,水面泛起細細的漣漪,點點銀鱗,絲絲碧波躍出水線。繼而風越吹越緊,波浪的跳動也越來越急,不一會湖水已成了深綠,鏡面化作千溝萬壑,水草被扯離了根睫,隨浪拋起又跌落下去。
接著,原本天水一色的天空也漸漸的暗下來,天的一角被撕開了一條口子,黑色漸漸聚集,逐漸從天邊散開直到中空,透明的天宇立時失了顏色。
等那越來越大的黑暗接近水面,這才看清原來是無數飛禽無數鸞鳥在飛翔。它們數量不斷增多,羽翅足以遮住半邊天空。它們一齊在空中鳴叫,甚至啼響如雷,高低錯落,仿佛是在迎接什麼。
就在此時,天幕中央又忽然亮了起來,就如同一道閃電劃過群鳥組成的黑幕。
一只巨大的鳥從天而降。它頭戴五彩冠,身著七色羽衣,喙含真火,天空也幾乎容不下它伸展開的羽翼……
听到這里,眾人突覺眼前一陣刺目的光亮,竟是從高台上射出的,強烈得使眼楮微微刺痛。等到白光稍稍弱下再望去時,所有人臉上均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正在眾人陷入一片驚詫的沉迷之中時,卻忽然听見「轟隆」一聲巨響,神色瞬間被拉了回來。
再抬眼看去,之間剛剛那奇異的景象已然消失,並且,蘇枕月在眾人不知不覺當中回到了墓碑前面的位置,而那棵並不算高大的榆樹樹干斷裂,轟然倒地,想來那聲巨響便是由此發出。
于是,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在了當處,就連一直一臉淡漠平靜的張舵主,也瞪大了圓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嘴角噙笑的翠衣女子。
她雙腿殘疾,她是個縴弱的女子——可是,她有著異于尋常女子的倨傲與高貴的氣質!
「你懂武藝?」張舵主如此問著,卻又搖了搖頭,疑惑著道︰「不,不對,你並不通武藝。可是剛剛你……」
「剛剛吹奏的,乃是‘六音奪魂’首音,」蘇枕月微笑著回答,一手靈活地轉了轉赤玉簫,繼續道︰「離開甘泉樓時,姑姑曾贈予我一本樂譜,我翻閱了一遍,卻只來得及學得幾首曲子,那本樂譜便被雲莊主毀掉了。還好,我本就喜愛奏簫,琢磨了數日,倒也參透了六音奪魂。」
聞言,張舵主更覺震驚,他驀地想到了一個詞——驚才絕艷!
六音奪魂,魂魄受制,剛剛那段景象,不過幻象而已。而吹奏之人便可在眾人沉醉于其中之時,大下殺手!
普天之下,能如此輕易便參透六音奪魂的,又有幾人?!
「在下張雲放,願受蘇姑娘差遣。」張舵主拱手,躬身,態度異常恭敬地朝蘇枕月施了一禮。
眾屬見此情形,紛紛躬身,異口同聲︰「屬下們願受蘇姑娘調遣。」
蘇枕月揚唇一笑,意氣風發。
她回眸看了那杯黃土一眼,雙目中滑過一絲飛揚的光芒。
大哥,你既已西去,蘇家曾經的榮耀與權勢,便由我在這江湖之中,一點一點重新點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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