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漢正表情嚴肅地坐在院子里邊等候,見他,也不說話,而他也不言語,抱著她坐在對面,托起她垂下的手臂,奕漢細細地把脈。
「二哥,她頂多還能捱百日。而今,仍舊無法制出解藥,我實在……」狠狠滴眨眼逼回眼眶的熱意,「胡不歸的藥性過于陰毒,加上嫂嫂之前冰猿血和玄冰玉棺的寒毒傷害,實在無法解毒。而今唯一剩下的辦法,就是以毒攻毒,只是這樣太危險,我也沒有把握……」
「怎麼做?」
「有沒有听說過奇毒艷陽天,藥性剛好和胡不歸相反,也是無解之毒。听說此毒唯有南疆莥沙老人知曉配制的方法,如果二哥……」
「試試吧,我不能就這樣看著她死,與其死前十日夜夜噩夢纏身,不如拼死一試吧。就算她那樣死了,我也……」
「好,三弟一個月內必定回來復命。」奕漢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毅然離去。
奕雄撫模著燕泠冰涼的臉頰︰「燕兒,你不怪夫君吧?夫君最後賭一把,賭你能活下來,賭夫君的命夠好。听話,不許走,你欠夫君好多債未還呢……」
奕漢離開長堰已經近一個月了,奕雄幾乎是日日掰著手指頭盼他回來。現在燕泠的情況更加糟糕,身體每況日下。睡眠不再深沉,而不時出現噩夢。睡醒短暫的時間里,總害怕別人踫觸,渾身疼痛,甚至躺著不動也痛到冷汗淋灕尖叫不已。
面對王妃的奇毒,太醫們依舊束手無措,每每被指派來守護,便心驚膽戰驚惶不已,生怕攝政王暴怒之下取了自己的小命。他們哪里知道,奕雄而今幾乎是心力交瘁,哪還有精力取他們的命。到最後,甚至他都不敢在燕泠身邊呆著,生怕自己崩潰瘋魔掉。
蜷縮在紫檀木軟榻上的燕泠而今只剩下皮包骨頭,灰黑的眼圈,散亂開叉的長發披散在枕邊,托著蒼白無光澤的臉,骨節嶙峋的手緊緊揪著蓋在身上的薄被,月復部微微的起伏,讓人好歹知道她還在。
巧兒幫王妃擦洗過後,端著水盆出門,看見奕雄失神地盯著玉蘭樹下蠕動的螞蟻,心底再次黯然。三爺還是毫無消息,在等下去,怕是只有訣別了。
「主子,主子……」無念滿臉淚痕地飛奔進來。
奕雄臉上終于有了喜色︰「三爺回來了?」
「嗯哪!三爺……三爺回來了!」無念忙不迭地點頭,三爺回來,王妃就有救了。
巧兒手中的銅盆 啷啷掉落滾落庭院,淚水嘩然而落。
奕漢在此時扶著以為須發皆白的老人進來,奕雄他們見狀趕緊引著到內室旁邊的桌邊坐定,巧兒趕緊沏茶伺候,而奕漢首先給大家介紹身邊的老者︰「二哥,這位是莥沙老先生。先生,這位是我給你說過的二哥奕雄。」
「老先生……」
莥沙老人微微一笑打斷奕雄的話︰「王爺大人,看病要緊。」
奕雄愣了一下,回過身來趕緊起身帶著莥沙走向旁邊的寢室,莥沙只是看了燕泠一眼便倒吸一口氣,疾步上前抓起她細瘦的手,雙眼微閉把起脈。
旁邊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緊張地盯著莥沙,生怕他下一句話就判燕泠的死刑。
「還好,還好,再晚三兩天怕就回天乏術了。」莥沙回頭,見到奕雄抹去額頭的冷汗,會心一笑,眼中精光閃過,然後朝著奕漢說,「漢小子,幸虧老頭子我跟來,你要是貿然給你嫂子服下艷陽天,怕是得馬上辦後事了。」
奕漢听了心髒跳錯了一拍,心想幸好自己為保萬一硬是將莥沙老人請過來,否則……
奕雄更是後怕,那樣的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沉默之後,莥沙從懷里取出一個紫色藥瓶,倒出一粒火紅的藥丸,塞進燕泠嘴里,捂緊她的嘴巴等藥丸化掉。
一股辛辣直嗆咽喉和鼻腔,沉睡的燕泠不安地扭動起來,莥沙連點幾處大穴,她最後幾口咽下口腔中柔軟辛辣,緩過一口氣才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渾身浮起淡淡的粉紅色,莥沙變戲法般取出一柄寒光閃閃的柳葉尖刀,一口氣迅速劃開她右手五個指尖。
燕泠痛得悶哼了聲,淡紅的血沿著指尖涌出,漸漸變黑,然後又漸漸變紅。見時機差不多了莥沙握緊她的手腕,用內力催逼止了血,然後回頭對奕漢笑道︰「漢小子,剩下的交給你了啊。」
奕漢松了口氣,很快便包扎好燕泠的手,咋一看,右手五個指頭綁得和五個小白蘿卜一般,可愛又可憐。
在旁邊一直萬分緊張的奕雄,在莥沙輕輕拍了肩頭後才猛然領悟到現狀,錚錚鐵漢竟然撲通一聲跪下,叩了個響頭︰「奕雄在此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起來吧王爺,小老兒可當不起您這一拜喲。這娃兒命大福大,身邊歸人多,可不全是小老兒的功勞。小老兒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只能看她造化,其他需注意的事情一路上已經叮囑過漢小子,你們這半個月內就多辛苦些,照顧好娃兒。」
「是。多謝前輩提點。」
這時候,無念捧著一個包裹進來,恭敬地彎腰雙手奉上︰「前輩,晚輩實在無以為報,一點俗物,聊表感激之情,請前輩笑納。」奕雄是第一次給他人送禮,語氣之間有點兒無措。
莥沙老人听了奕雄的話,眉頭皺起︰「王爺,這你就錯看小老兒了。本人向來不是一般人,不走平常路。今日幫你救下王妃一命,不為你的錢財,這點小玩意入不了小老兒的法眼。」
「嗯?」奕雄愣住了。他從來沒有處理這樣事情的經驗,一時間竟然茫然起來。
奕漢趕緊說︰「二哥,老前輩不是為報酬而來的,你就讓無念拿回去吧。」
那莥沙可是性格怪異的人,做事全憑自己喜好,萬一惹怒了他可不是好事。想自己為了能請來莥沙救得嫂子性命,可是想盡了辦法費勁了心思都不得要領,心灰意冷之余想要趕回長堰城,誰知半道上他卻追上來,說自己改變主意了。
奕漢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改變初衷,但他願意相救,真的是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