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太夫人和四爺齊峻的病,在監正大人來後的第三天,竟然奇跡般地好了。也不知是欽天監官員的功勞,還是舒眉到法源寺祈福的緣故。總之,這場風波算是風平浪靜地度過了。
日子轉眼間到了八月底,寧國公齊敬煦的五十壽誕,終于在桂花飄香的季節到來。
寧國公的庶子二爺齊巋,帶著妻女回京向老父親賀壽。齊國公妾室所出的幼子,年僅八歲的齊巍,跟哥哥們一起,也上堂替爹爹祝了酒。
望著堂上一字排開的四個兒子,寧國公心里的感嘆頗多。想他戎馬半生,如今已然年過五旬。本該是兒孫滿堂、含飴弄孫的。卻沒料到,到頭來抱孫希望落空,就連過了而立之年的老2齊巋,也只給他生了兩名孫女。
女眷聚集的所在,舒眉總算第一次,見識到了京城豪門盛宴的奢華。
「這是誰家的閨女啊?」突然,席上的有位胖胖的貴婦,出聲向旁邊的同伴在打听。她看見坐在齊氏姐妹中間,有個小丫頭五官長得頗為俊俏,就是膚色有些深,
「那位啊,文婕妤的堂妹,當年京城雙姝之一施怡涵的獨生女。」她旁邊坐著的貴婦,仍是吏部尚書的夫人岑氏。在京城人脈極廣,稱得上「包打听」式的人物。
另一旁的婦人,听說過京城雙姝的名頭,皺起眉頭,說道︰「怎麼長這般黑?」
岑氏解釋道︰「在跟她爹爹被貶嶺南,整日里曬的唄!」
「可惜了,听說文家專出美人的。」胖夫人略有感觸地議論了起來。
「平凡一點好,文氏女多為容貌所累。不然,如今的寧國公世子夫人,就不是高氏了。當年多登對一雙璧人。」
旁邊一位稍顯年輕的**,湊過來低聲說道︰「我听說,齊家將這小姑娘接來府里教養,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還能有什麼主意?!無非是收為媳婦唄!我看啊,跟四公子年齡蠻合適的。」岑氏拿出了「八卦」權威的風範。
「不可能吧?!鄭夫人會舍得?再說,齊家那四小子,長得龍章鳳姿的,文武全才。一般女子如何配得上他。」一位貴婦接口道。
「我也听說,有不少人家在動那心思。只是晏老太君和鄭夫人,每當听到有人提起親事,就開始打起馬虎眼。人家猜測,齊四公子說不定以後會尚主。」岑氏往深里分析。
「尚主倒是不會!你忘了,齊家大姑娘和親後當王妃了,天家就不怕里應外合的?」那名年輕婦人提出異樣看法。
「呵呵,你說的有理,看來京城能配上齊四公子的,怕是少之又少了。不過,我听說他跟呂家姑娘處得不錯……」
跟姐妹們一處玩耍的舒眉,跟幾家前來賀壽的小嬌客,幾句話的功夫就混熟了。從枕月湖上畫舫出來時,齊淑提議到荷風苑里頭看看。舒眉便邀了眾家姐妹,到她住處去品茗。
眾人圍坐下說笑了一會兒,便有荷風苑的丫鬟,提到一壺水過來。
舒眉挽起袖筒,親自上來烹茶。一套烹調、分茶動作,有如行雲流水一般,說不出的優雅和飄逸,把在座一幫京都貴女們都看呆了。
「文妹妹是在哪兒學的烹茶功夫,讓人好生羨慕。」旁邊文昌公主的孫女叫碧紋的,夸贊了起來。
舒眉羞澀地低垂下頭,並不言語,過了一會兒,雙手奉杯,挨個將茗盞遞給在座的每一位。她還在一旁解釋道︰「我跟爹爹訪遍五嶺粵閩,詩詞歌賦比不得各位姐姐,這游山玩水,吃喝玩樂卻是在行的。」
座上的眾女起哄,要她講一些所到之處當地的見聞。舒眉應眾人的邀請,講起柳州府對歌的傳統,在座的幾位,听得津津有味。
只有一人不以為然,更是寧國府的五姑娘——齊淑嬈。
見舒眉大出風頭,她鼻子里輕哼一聲,說道︰「這有啥稀奇的,傷風敗俗!咱們中原世家女子,講究的是嫻淑內斂,自然做不來拋頭露面,沒臉沒羞的事情。還敢公開傳遞私情……」
這話不可謂不刻薄。在座的各位,多為世家中繡戶深閨里的千金小姐。舒眉說的那些,她們這輩子也沒听過,更別說親眼目睹了。心里雖然向往,她們卻也不敢造次,在公開場合附和舒眉了。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沒坐多久,大伙就紛紛告辭了。
送給女客們,舒眉心里郁悶。百般無聊之下,她帶著雨潤駕了一葉小舟,輕輕飄浮在湖面上。
船劃至一處茂草附近時,听到那里兩位年輕男子的交談聲傳來。
「你也太沒用了,虧得是將門出生的,父兄都是名將。怎地一個來歷不明的影子,就把你嚇成幾天下不了床的。」粗獷的嗓子里,有說不出的豪邁之氣,「真替你覺得害躁,不覺得難為情嗎?!」
「這有啥難為情的?!當時嚇著的又不止我一個。只是我沒有心里準備,猛然間突然蒙了。」
「查到是什麼東西沒有?」
「沒有查出來,若讓小爺知道是誰干的,當心他的小命。」
「我怎麼听說,是貴府的一位遠房親戚,還是個小丫頭片子?」
「你說的是黑妹啊?!怎麼可能,那豆芽菜一點大的小東西,哪里敢出來嚇人?!」
「黑妹?她很黑嗎?」。
「黑,比我黑多了。躲在樹蔭底下的時候,小心你看不出來!」
「嘿嘿,這才叫有趣。陽春白雪看多了,這樣別有風味的,還是不錯的,她有沒被你齊四公子的風采所迷倒?」
「那倒沒有,當時天光不好。再說,人家這般小一丫頭,還不懂情絲為何物吧?」
接著,水草叢中傳來幾句打趣和譏誚的聲音。
听聞有人給她取了這麼難听的渾號,舒眉再顧不得嬤嬤的教導,仍下手中的石子,猛地朝草叢中拋了過去,驚得歇在那里的鳥兒飛出逃竄。一時間,齊峻乘坐的小船,在水面上搖晃個不停。
舒眉覺得還不解恨,沖著那兩沒口德的家伙,隨口吟誦了一首改編自易安居士的詞,以此來譏諷他們的長舌。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驚駭,驚駭,掠起一雙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