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電話，倒是把蘇絡的神志給拉回來了七七八八。閑坐也是無聊，她開始胡思亂想。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說無欲則剛。她也充分體會了一把剛強的風骨。
張秘書很顯然是來興師問罪的。如果蘇絡還想在這個公司做下去，並且還奢望著能有一點晉升的機會，她絕對不敢這麼頂撞張秘書，也絕對不敢這麼把吳婧怡往渾水里拉。
畢竟同在一個公司，不是特別大的利益，沒必要斗的那麼血腥那麼慘烈。況且蘇絡從來就不是個主動出擊的人。
就是別人揮拳給她致命的一擊，她也往往是回過味來之後抹抹自己臉上的血，先退到一邊休息再說。
所以，她自己說她沒有復仇的天分。
可說到底，什麼天分？那都是逼出來的。不去反擊，不去復仇，除了骨子里有天性的阿Q基因存在，更多的還是有可以退縮，可以療傷的余地。
否則，只有一條絕路時再試試看？再懦弱的小白兔也會睜著血紅的眼楮撲上去撕咬，哪怕來個玉石俱焚。
她如今心中無所求，對吳婧怡往日也不是多怨恨，可是一想到她曾經指著自己的鼻子不顧尊嚴的辱罵，她血管里的血液也奔涌的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沒當面罵回去，是她力有不逮，但她有這樣明顯的把柄遞到自己手里再不利用，她可就真是徹頭徹尾的傻瓜了。
張秘書很快打來了第二個電話。
蘇絡連猶豫都沒有。橫豎今天無聊，那麼不管是誰的電話，統統接了再說。
張秘書一開口，蘇絡就知道是他。
「我核實過了，吳經理說昨天晚上快下班時特意囑咐過你，也問過你。」
蘇絡微微一聲冷笑。到底吳婧怡怎麼就這麼有底氣，顛倒黑白，反咬一口？不過蘇絡也不在乎。不管是昨天還是前天，臨下班那會功夫，辦公室里只有她和吳婧怡兩個，既沒監視錄像，也沒有錄音筆，誰也沒想到用各種先進電子手段留下些什麼證據，自然吳婧怡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的位置在那呢，與張秘書交情不淺，相對來說更得他的信任些。因此蘇絡不管說什麼，都會讓人覺得她虛偽、狡辯。
蘇絡驚訝的啊了一聲，道︰「是嗎？我只記得吳經理劈頭蓋臉的罵了我一頓，說我工作不認真，不仔細等等，已經答應了我提出的離職。」
張秘書瞪目結舌的啊了一聲，提高了聲調道︰「什麼？你，你離職了？什麼時候？誰批準的？」
蘇絡心道︰我說的這麼清楚了，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在听？當下便可憐兮兮的重復了一遍︰「昨天臨下班之前，吳經理已經，嗯，同意了。」
張秘書猶豫了下，道︰「好，我知道了。」
蘇絡握著手機，無謂的笑笑，心道︰我還真是夠無聊的。塵世間，人這麼多，如果只窩在自己這一方小小天地里，的確不用跟誰打交道。就算是想買什麼，網上店鋪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只需動動鼠標，連話都不必說，連眼神都不必抬，就會有人送貨上門。
可是，只要一出門，就必定是挨挨擠擠。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總是處處步步都有可以爭的利益。
哪怕只是公交車上的一個座位，哪怕只是公交車上的一方立錐之地，更別說涉及到錢財、地位、權勢等等有形利益面前了。
她已經抱定了必走的決心。可就是走，也不能白白的走，總得拉個人下水。雖不至于毀了她的謀位之路，但填填堵也未嘗不可。
她做了半輩子的好人，也沒見老天大發慈悲，讓她不受人欺負。都這份了，做一回惡人又何妨？
電話一直沒響。蘇絡坐在陽台上，幾乎要睡著了。
她覺得有點冷，可是卻不想動。雖說陽光明媚，穿透了玻璃，照在身上挺舒服的，外面的冷風也無法肆虐，但是冷意仍然透過玻璃和幾不可見的窗縫，一點一點的滲進來。
蘇絡本就是怕冷的人。
可難得這會睡意朦朧，她不想打攪了這難得一見的睡意。
似夢似想，好像誰在拉扯著她，又好像她在拉扯著誰。滿心滿口都是憤怒的辛辣和委屈的酸澀。可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的委屈都藏在肚子里，她好像發泄出來，可是出口就是尖著嗓子的吼。她听見一個男人低沉卻又極其沉重的聲音道︰「除了嗷嗷喊，你還有什麼？早晚兒子讓你給喊廢了。」
是啊，兒子養的好，就是他的功勞。養廢了，就是她的「功勞」。蘇絡想罵，想哭，可來來去去，只有一個字︰「滾。」
可那嘈雜聲就在耳邊揮之不去。
她一向是最有自尊的，但凡他不願意理她，哪怕只是露出那麼一點意思，她保準自覺的閉嘴，絕對不去煩他。可他就不一樣，不管她說多少遍「閉嘴」，他照舊嘮叨個沒完。
其實更想滾的是她自己。她覺得每多待在這個房間一步，她就離瘋多近一步。可是她沒地方可去。冬天啊，外面下著大雪，冷的人似乎不管穿多少衣服，都抵擋不住這寒意一般。她孤身一人滾出去了，她又能去哪里？
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的。
蘇絡動了動手指，一時沒能回過味來。直到手機沒抓住，啪一聲掉到地上，她才緩緩的睜開眼。
空間不大，很暖，也很淨，那場爭吵不過是夢罷了。可是心口疼的厲害，賭的厲害。都說往事如煙，可是那往事留在心底的傷痕，卻不是那麼容易就如煙的。
蘇絡彎腰揀起手機，有氣無力的喂了一聲︰「喂，你好，哪位？」
電話里是朱信誠不容置疑的聲音︰「蘇絡，你現在在哪？我派車去接你。」
蘇絡下意識的嘲弄的笑了笑，道︰「對不起——」跟她有什麼關系？她想也不想的把手機挪開耳邊，就要掛斷電話。
朱信誠的聲音忽然變大︰「蘇絡，別讓我瞧不起你，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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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絡︰我就是一個濫好人，別說我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