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誠並沒有叫蘇絡久等，才到了下班的時間，他就打給她，約了一個離著不遠處的咖啡館。
蘇絡是走著去的，倒是多費了些時間，到了咖啡館門口，朱信誠的車只露了一個影子，便已然絕塵而去。
她一時倒沒急著進去，只是歪頭盯著那黑色奧迪消失的方向發呆。一向都比較敏感，因著最近人在漸趨正常，又總是在塵世中打轉，塵封的情緒、感情、感知也在漸漸回復，想的就比較多。
她從來都是把事情往最壞里打算。只有拿自己的底限撐著，才能知道該如何做。
朱信誠已經換去了西服正裝，這麼一打眼，看上去也就是個普通的白領男人。說實話，他除了略有些大月復便便之外，還是個外形、五官都很說的過去的俊美男人。
見蘇絡進來，便朝她一笑。這一笑，猶如寶石熠熠生輝，更如同一顆暗夜里的明珠，竟爆發出了極強的光芒。
明知道這是他的外交戰術，可蘇絡的小心髒還是撲通的一下跳的失了常。
蘇絡一咬唇，自失的笑了下，在心里不無嘲弄的道︰這便是賊心不死啊。想來也是，自己也不過才三十歲而已。
才三十歲，這兩世的徜晃迷離，讓她覺得已經有如八十歲的老嫗，消極怠惰，人生無望，似乎只有朝向死亡，做著無謂的掙扎，等待著這最後宿命的朝向。
因為不是辦公室，朱信誠舉手投足以及言語之間就多了層隨意。一等蘇絡坐下，便將清單遞過去，笑著問道︰「我看你在門外發呆，在想什麼？」
這話問的可有點寬了。下班了，他和她就不是上下級關系，他干嗎要關心下屬發呆想些什麼？蘇絡隨手點了杯卡布其諾，這才收了單子，道︰「我在看那輛奧迪，因為我最喜歡奧迪。」
「是嗎？你可會開車？不然借你開吧。」
蘇絡直吸氣，就跟牙疼時一樣，朱信誠這玩笑的尺度大了點吧？他跟她有這麼熟嗎？哦，一輛奧迪，說借就借？
她自知風度有限，便下端莊的面具，直言不諱的道︰「我不敢借，也不願意借。凡事都講究個名正言順。」
朱信誠大有深意的瞟了一眼蘇絡，笑笑道︰「何必拘泥呢？人生在世，條條框框太多，人活的多沒意思？」
蘇絡也就呵然一笑，道︰「這便是絕對自由與相對自由的討論了。我不覺得什麼更好，但是目前我已經習慣了我現在的模式，能偷懶，我便懶的改變。」
一時咖啡來了，熱汽飄蕩開來，咖啡的香氣就縈繞在了兩人中間。朱信誠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小銀匙與骨瓷杯踫撞著發出脆響，很是悅耳。
他抬眼看著對面垂眸握著杯子，看似又在出神發呆的蘇絡，道︰「你剛才說，我要是看中你就好了，是什麼意思？」
蘇絡微微有點不悅。
這個話題，說一遍，還算是兩個人在試探彼此的底限。她已經不肯讓步，表明了態度，他怎麼還要再逼一步？
但她沒有這種資格翻臉，身為弱勢群體，攻擊力明顯不足，如今也只有自保罷了。她並不抬頭，只是淡漠的道︰「知道你想要什麼，權衡看看我給不給得起，彼此都輕松不是嗎？」。
「那麼，我想要什麼？你又能否給得起呢？」
越來越欺人太甚了。蘇絡很想把這杯熱咖啡兜頭澆到他的臉上，看看他臉上那鎮定從容的面具會不會破功。
手指緊緊的握住了杯子柄，骨節處有些發緊。但蘇絡只是嗯了一聲，道︰「我不知道。」她忽然一抬頭，道︰「我是個離婚女人，終其下半生，也不過是再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潦草過完下輩子而已。不管誰肯娶我，那都是我的便宜，要是萬一哪個不幸的金龜婿撞上來，你說我不是賺大發了嗎？」。
朱信誠哈哈笑出來，道︰「蘇絡，你真是太會開玩笑了。如果你只是為釣金龜婿，又為什麼要重回校園進修呢？」
蘇絡臉色一變，到底沉住了氣，嘆一聲感慨道︰「進修也不過是為釣金龜婿創造機會。」
朱信誠放下小銀匙，抿了一口咖啡，這才道︰「其實你不必把你自己說的這麼不堪。你不是這樣的女人，不管什麼時候，男人都不是你的全部支撐。也許你想要的不過是一種安全感，男人把錢交到你手上，提供你的衣食住行，不過是你對自己的一點肯定。」
蘇絡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無所謂的道︰「誰知道呢，我連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竟是一點都不知道。」
朱信誠不以為忤，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了解自己，看清自己？不然怎麼會有當局者迷這樣的話？」
是啊，他倒是挺能看人。
蘇絡不接，朱信誠再往下試探︰「你上班的地方離住的地兒挺遠的，我在四環邊有個一居室，這是鑰匙。」
蘇絡絲毫不掩飾對他的羨慕。這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一居室，那也是身價百萬了。對于她這種不名一文的窮人來說，著實只有仰望的虔敬的份。
蘇絡很天真的問道︰「這是公司對員工的福利嗎？」。
朱信誠不置可否︰「你願意這麼理解也無可厚非，總之凡事都要有個能讓人接受和相信的理由。」
是說她矯情吧？總想著名正言順，世事哪有那樣容易和簡單？
朱信誠這一套百般試探、逐步深入，再到登堂入室的功夫，實在是有如行雲流水，優雅漂亮的很。蘇絡深深感佩。
她看了一眼那把鑰匙，幽幽的道︰「你真是看人奇準。我這個就是，凡事都要講個名正言順，這鑰匙，要是我的就好了。」
又是車，又是房，蘇絡再有自知之明，也不禁有些飄飄然，她當真就有這麼大魄力，這麼讓人垂涎艷羨的東西，她當真招招手就可以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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