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我不信!你是我的親嬤嬤,我就是你的親孫女。」小蓮大聲喊著嚷著。
她們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嬤嬤一手把她拉扯大,是多麼的不容易,日子過得清苦,但是小蓮感到很快樂,在小蓮心里,這個世上再沒有比嬤嬤跟親的人了。
嬤嬤急急地又咳了兩聲,小蓮意思到嬤嬤的病,比她想象中嚴重得多,這才安靜下來,端起旁邊放著的水,給她喝了兩口。
「你……你是我從上善寺撿回來的……」嬤嬤扯了一下嘴角,眼楮里有了更多的光彩,比剛才明亮了許多,小蓮看得心驚,這就是回光返照?
小蓮有些不一樣了,她安安靜靜地偎依在嬤嬤身邊,不哭也不鬧了,眼楮直直的,嘴巴繃緊了抿成一條直線。
「三年前的元宵夜。」嬤嬤精氣神好了一些,伸手讓小蓮把櫃里的小匣子給她找來。
小蓮捧了個紅漆描金的匣子過來,這里面放著什麼東西,她也不知道,嬤嬤從來沒當著她的面打開過,這是嬤嬤很珍貴的東西,小蓮也不會偷偷地去翻,她知道那是不對的。
匣子沒有上鎖,嬤嬤讓小蓮打開它,里面黃綢布上的是一塊羊脂白玉佩,上面雕的是如意,玉佩通體散發著溫潤的光,靜靜地躺在那里,絲毫不能減去它半點靈性,一看就不是凡物。
嬤嬤顫巍巍地抓起玉佩,放到小蓮手上,「這是當時……從你身上找到的……你一定,一定要好好保存……拿著它去見你……父母。」
玉佩冰涼冰涼的,嬤嬤的手也是涼的,小蓮的心涼了半截,原來嬤嬤不是同她說笑,嬤嬤說的是真的,連這麼貴重的玉佩也有了,她真的不是嬤嬤的親孫女,小蓮愣怔了一下,含著淚兒點點頭。
「乖啊。」嬤嬤露出一絲笑,大大地松了口氣,用盡全力伸出手來,想去模小蓮的頭,「小蓮,不哭啊,只有找到了父母……才能跟你選一個好婆家……否則你一個人該怎麼活下去……都怪嬤嬤……這麼晚才同你說……嬤嬤是……舍……舍不」
話沒說完,嬤嬤的手陡然從空中落了下來,像一片枯萎的落葉,在天空中劃著最後一道弧線,落下來,找著屬于它的那寸土地。
「嬤嬤……嬤嬤……」小蓮趴在嬤嬤身上,嘶聲哭喊著,一會兒便哭成個淚人兒。
嬤嬤眼楮睜著,瞳孔放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小蓮知道,嬤嬤是不放心她。
「嬤嬤,我,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听你的話,拿著玉佩去見父母。」小蓮把手蓋在嬤嬤眼楮上,嬤嬤這才安詳地閉上眼楮,像是睡著了一樣……
小蓮抱著嬤嬤的身體,止不住地哭,眼淚一次次地涌出來。
孩童般稚女敕的哭成傳出院子,傳得老遠,隔壁吳家的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三步並作兩步進房一看,小蓮抱著嬤嬤冰涼的身體,哭得喘不過氣來。
再一看小蓮的兩只眼楮,腫得跟桃似的,吳家的看了也止不住的落淚,拉開她,「小蓮,你嬤嬤走了,你再哭也沒用了,咱們還是想辦法,讓她入土為安吧。」
小蓮停止了哭泣,突然變得異常的冷靜,家里沒有人了,嬤嬤的後事還等著她操辦,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送嬤嬤最後一程,也算是她這個做孫女的,盡最後一份孝心。
吳家的見小蓮同意了她說的話,急忙去對面叫了大妞娘,又叫人去叫了秀才娘子和里正家的,商量著喪事該怎麼辦。
嬤嬤是外來戶,在沈家村沒親沒故的,沒听她說過有兒女親戚什麼的,二十多年來,也沒有親戚尋過來,她就這麼一個人,直到後來,領回來一個小女孩,說是她孫女,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親人了。
這事不能耽擱,再拖下去,尸首就臭了,死者為大,辦喪事得有個人牽頭,
秀才娘子見嬤嬤老了,連個摔盆舉喪架靈的人都沒有,想想就覺得不甚淒涼,悲從中來,「里正家的,你表個態,這喪事咋辦?」
里正家的也是沒有辦法,晚年無兒無女在身邊,只有一個可憐的孫女,沒親沒故的,沒個吊喪的人,這喪事怎麼辦都是冷清可憐。
「就讓我給我嬤嬤摔盆,舉喪架靈。」小蓮在一旁听了一會。
鄉下的風俗,她是不懂的,嬤嬤只有她一個親人,這些理應由兒子做的事情,她作為孫女也能做得。
秀才娘子摟住了她,嘆道,「好孩子。」
里正家的說到了辦喪事的開銷,秀才娘子第一個表態,她出大頭,吳家的和大妞娘也表示她們再找幾家湊湊,應該差得八九不離十,里正家的說她家和秀才家一起出大頭。
這里頭手頭寬裕點的就數里正家和秀才家,其他的人家比小蓮家好不了多少,她們二話沒說,就要往里湊錢,讓小蓮心里很感動。
這事商量出個議程出來,幾家人分頭行動,大妞娘讓大妞過來陪小蓮,其他的事情叫給幾位嬸子去辦。
吳家的找來一套靛藍色壽衣,給嬤嬤換上,大妞娘讓大妞爹去鎮上買了一口棺木,秀才娘子找陰陽先生看了日子選了墳地,找了幾個後生上山去了,里正家的布置靈堂,村里的街坊近鄰都來幫忙。
到了第五日,嬤嬤入了土,西邊的小山窩里多了一個土丘。
小蓮想起一句詩來,「縱有千年鐵門限,終需一個土饅頭。」人生終究逃不過土歸土,塵歸塵。
現在嬤嬤走了,她還剩下什麼?一回想,什麼都不剩下了,就只是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小蓮想到了她的出身,想著嬤嬤彌留之際說的話,小蓮是嬤嬤在上善寺撿回來的,不由地又想到了她的那個夢,這麼說來,她的那個夢是真的!
元宵夜,小孩,婆子,宋珍芝,嬤嬤,小蓮……這些就像散落了一地的珍珠,小蓮想找一根線把它們串起來,卻不知道該從哪找到頭緒。
三小姐,也就是那個三年前在元宵夜丟失的小女孩,婆子不知去向,三小姐遇上了壞人,她後來被人拋棄在上善寺附近,被嬤嬤撿到了。
她,上輩子的化學工程師,因一場爆炸,重生到小蓮身上,小蓮現在虛歲九歲,時間剛好對得上。
她,小蓮,不對,化學工程師宋珍芝,不對,應該是小蓮,還擁有和三小姐一模一樣的容貌,這難道是巧合嗎?
有玉佩,只是沒有金鎖,金鎖不見了。
小蓮苦想著,明晃晃的金鎖太打眼,一定是拐子騙了去,見三小姐模樣兒奇特,拐了去又恐沒人要,只取了她的金鎖,還好沒要了她的性命。
這一切看起來很有道理很合乎邏輯。
小蓮敢肯定地推斷,小蓮的元身就是三小姐,她因遇到惡人,受到過恐怖的刺激,失去了記憶,後來被嬤嬤撿到,三年後,小蓮發燒,宋珍芝重生在小蓮身上,佔據了小蓮的身體和靈魂。
這樣的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這一世才剛剛開始,她就成了一個孤兒,一想起嬤嬤晚年淒涼的生活,小蓮在心里說,
這樣的生活她不想要,她不要像嬤嬤那樣,沒人相伴,沒有父母兒女,連個摔盆的吊喪的人都沒有,這樣的話,她就白活了這一世。
她也想有父母的疼愛,有一個棲身之處,不求榮華富貴,只求一家人團圓,熱熱鬧鬧的,找到了父母認了親,至于以後的生活,暫且先不用去想。
人生世事無常,小蓮不知道她即將面臨的會是怎麼樣的人生,她決定先不想這麼遠。
小蓮想了一夜,想起她對嬤嬤許下的承諾。
小蓮不知道她原來姓什麼,叫什麼名字,家是哪里的,這些她都不記得了,憑一個羊脂白玉佩,想要找回原來的父母,在通信交通落後的古代,如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現在只能從上善寺這個地名著手,三小姐是在上善寺附近看的花燈,說明她一定是附近的人家,說不定會找到一絲線索。
她決定了,她要去上善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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