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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胡姨娘,跌跌撞撞地從院子里沖出來,後面追來的百合攔之不及,大喘吁吁地跑過來,見還是沒有攔住她,手扶著院子大門的門框喘著粗氣。
胡姨娘呆在原地,凝望著已經遠去揚起一陣塵土的騾車,大喊了一聲,「雲兒!」
不知道宋雲芝有沒有听到胡姨娘的這一聲吶喊,騾車絲毫沒有停下來,車輪滾滾地繼續駛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你出來做什麼!」老太太厲聲喝道,「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踏出房門半步,這規矩你不知道!」老太太本來心情還算好,她心里巴望著宋家能夠出一位娘娘,也好光宗耀祖,好好的心情被突然闖出來的胡姨娘全給攪和了。
「老太太,今天是大姑娘初選的日子,姨娘想見見她,所以……」百合飛快地跑了過來幫著回話。
老太太轉過頭來看向百合,連百合也罵了起來,「你主子不懂規矩,你也不懂規矩?!」瞪了胡姨娘一眼,「我也知道你是為了大姑娘好,有這份心思,還不如多在菩薩面前磕幾個頭,保佑大姑娘能夠選上,我們宋家能出一個貴人。」
胡姨娘沒有說話,面上的表情淡淡,呆呆地望著看不見影兒的騾車出神。
百合顫巍巍地爬了出來,「老太太……姨娘她知錯犯錯,是有苦衷的……她,她有東西想親自交給大姑娘,保佑她選秀能夠順順利利的。」
魏氏見老太太心情不好,對著人不分青紅皂白地大罵,想要過來勸,宋珍芝拉住了她的衣角,老太太正在氣頭上,魏氏這和事佬無疑是往槍口上撞,兩頭都撈不到半點好處,再說,魏氏和胡姨娘向來不對付,即使是好心相勸,別人也不一定會領這個情。
如果百合不說,大家都沒有發現,胡姨娘很寶貝似的手里緊緊地捏著一樣東西。
魏氏還是站了出來好言相勸,「人都走了,有什麼東西,不如等她回來親自交給她。」
和事佬啊和事佬!
「還不快扶著人回房去?」老太太一聲喝道,百合機靈地趕快扶起地上站成望女石的胡姨娘,一步一步回房去。
竹林旁掩著的小屋一年四季都是那麼冷清,竹葉茂盛常年曬不到太陽,冬天陰冷春天潮濕,夏天清涼些但是也不好過,蚊子很多。
此刻竹林里靜得只能听見風吹翠竹颯颯的聲音,還有主僕兩個蹣跚的腳步聲。
「姨娘,你不是要給大姑娘送玉佩嗎,你怎麼不說出來,說出來老太太也會體諒你愛女心切關心則亂,也就不會說出那麼難听的話了,說不定二太太還會為你求情。」百合感覺胡姨娘和以前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呆在屋里抄經,收斂了人的性子。不過這麼久以來,她跟著胡姨娘吃齋念佛,性子也變得沉穩了許多,脾氣也不溫不火的。
「求情?」胡姨娘冷笑著,在百合的攙扶下,沿著青石小路往前走,一路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前方,看著這片再熟悉不過的竹林,听著耳邊再熟悉不過的風吹竹葉的聲音。
「姨娘,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都不吭一聲,難道我們以後永遠要住在這個小破屋里,冬天又寒又冷,夏天蚊子又多,每天燻一回屋子都不管用。」百合見她一直不說話,也急了。
長久見不到太陽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緩緩綻放了一個微笑,如漆黑的夜晚悄然盛開的曇花,那麼淒美,胡姨娘低聲喃喃道,「忍她,等她……老虎也會有打盹的時候。」
到了正午時分,宋思源趕著馬車從城門那邊回來,說把人安全送到了,漢軍旗正紅旗的佐領已經把人送進皇宮去了,幸虧早出發了半個時辰,路上送行的馬車和載著秀女的騾車混了一起,有一輛騾車和一輛馬車發生了摩擦,兩邊又互不相讓,把路堵得個水泄不通,宋金柱作為戶部員外郎,親自出面調停,兩家才握手言和,各自退讓三步,讓出道來。
宋珍芝端來茶水,笑眯眯地獻上來,「哥哥,你趕車的功夫可不咋滴,雲姐姐坐在里面估計被顛得七葷八素了吧,出來的時候估計連頭發都亂了。」
宋思源白了她一眼,滿不服氣地說,「你也太小看我了!」捂了嘴偷笑著,「不知道是誰,要學馬,笑著上了馬背哭著下來的,被馬顛了兩下,連腿都軟了。」
宋珍芝扯了扯嘴角。
「好了,好了,一個個沒個正經。」魏氏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給小兒子縫一個紅肚兜,才想起大兒子還沒有吃飯,正要下炕來吩咐廚房的婆子。
宋珍芝笑眯眯地攔住了她,「還是我去吧,正好讓哥哥嘗嘗我的手藝。」
宋珍芝剛掀了簾子出去,貝殼進來稟報,說陳家太太來了。
「你這丫頭,見了我都不認識了?」眼前跳出一個人來,一身紅色的衣裳,笑嘻嘻的臉,眼楮如天邊最閃亮的星辰一眨一眨的。
「哎呀!怎麼是你呀?」幾年不見陳家二小姐大變樣了,只比她大半歲,個子卻比她高半個頭了,宋珍芝仿佛不認識似的看著眼前這個活潑的女孩。
一起跟來的陳家大小姐已經長成大姑娘了,頭發用一根碧玉簪子綰在腦後,耳鬢間戴了朵精致的金釵,再沒有其他的首飾,越發顯得端莊大方。
「你哥哥呢?他沒有回京城嗎?」。陳家大小姐一見面就問宋珍芝。
「你很想他嗎?」。陳家二小姐嘟了嘟嘴。
陳家大小姐臉一下子紅了,尷尬地手沒地方放,相互揉搓著,「我……我也只是隨便問問。」說罷,飛快地跑開了。
宋珍芝泛了泛眼楮,進了廚房,在灶上燒水,準備下碗面,在碗底窩一個荷包蛋,想給哥哥一個驚喜。
陳家二小姐倚在門框上,手上把玩著腦後結的辮子,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人搭訕,「你們怎麼離京這麼久,我還以為你們不回來了呢。在我的印象中你還是那個黃毛丑丫頭,沒想到幾年不見,你倒是越長越好看了。」
還是第一回有人夸她長得好看,宋珍芝忍不住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對著水盆里的水影照了照,孤芳自賞了起來,小臉圓潤了許多,眼楮仿佛更清亮了,眉毛好像真的變濃變粗了,石欣蘭的方子看來很有效。
石欣蘭今年也要參加選秀,早在去年年初,石欣蘭來信說,她跟著額娘和妹妹回了京城,準備選秀,因她要忙著跟教習嬤嬤學規矩,宋珍芝回京後一直沒有機會見她。
「你以後也要參加選秀嗎?」。陳家二小姐悶悶不樂地。
宋珍芝抬起頭來,「也不知道是誰定的規矩,我們漢軍旗的女子和滿蒙人一樣,年滿十三到十七歲,要經過選秀才能婚配。」
「你們漢軍旗還不一樣是漢人,自以為高人一等,裝什麼大尾巴狼?」陳家二小姐刺了她一句,看著宋珍芝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袍子,目光如兩團燃燒的小火焰,火辣辣的,「那這樣說來,你以後不能嫁給漢人,你哥哥也不能娶漢女為妻?」
「滿漢不通婚」,可這里面的規矩宋珍芝也不懂啊,什麼滿女不嫁漢軍旗,滿人不能娶漢軍旗的女子為正室,她在這個時空生活了幾年來,還是不懂這里面的頭頭道道,這到底是誰定的該死的規矩?!繞來繞去的。
「喂……你怎麼突然之間就生氣了,誰踩著你的小尾巴了?」宋珍芝看著氣鼓鼓得,兩腮鼓成青蛙狀的陳家二小姐,丈二模不著頭腦。
無意中透過窗戶,瞥見院子中樹冠如傘的梨樹下,宋思源可能是說了一個笑話,逗得陳家大小姐紅撲撲的臉上,笑靨如花,比樹葉間篩過的縷縷陽光還要明媚三分,反映過來失了儀態,趕緊用手捂住了嘴無聲地笑,唯有頭上的金釵片刻之間生動起來。
宋珍芝仿佛明白了什麼。
哥哥這個時候心里滿滿的,應該忘記他已經餓得饑腸轆轆了吧,宋珍芝剛準備端了煮好的面過去,一只手猛地抓過來,搶過她手里熱氣騰騰的面,三步並著兩步地端了出去,精心熬制的湯頭灑了一路。
「多謝二小姐。」宋思源對著陳家二小姐拱手道謝。
陳家二小姐臉上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挽了大小姐的胳膊,坐在旁邊的石凳上,問源哥兒剛剛給她講了一個什麼笑話,那麼好笑。
陳太太在正房坐了個把時辰,就帶著兩個女兒告辭了。
她這次得知宋雲芝要選秀,特意過來打听消息,魏氏之前想著兩家聯姻,和陳太太私下都默認了一個不成文的約定,就是等選秀的結果出來再做打算,畢竟所有未經選看的秀女,斷不可私下結親。
魏氏口里沒有說什麼,臉色訕訕地把人送了出去。
到了第二天,宋思源親自駕了馬車,和宋思禮去北門接了初選完的宋雲芝和宋寶芝回來。
宋寶芝臉上得意洋洋的,一下馬車就嚷嚷開了,全宋府的人都知道她選上了。趙氏從荷香院過來,一眼就發現她手上的一對須蝦鐲不見了,問起來才知道是賞給了驗身的嬤嬤。
「不是早備了打賞的荷包嗎?再說不是還有一對銀鐲子,怎麼偏生就賞了這對。」趙氏也知道驗身這一關,女兒會很不好受,事先就準備了兩三個打點用的荷包,這對須蝦鐲子做工精細,她好不容易托人置辦的。
宋寶芝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不就是一對須蝦鐲,娘沒見過那些滿族貴女,一出手就是金釵金簪的,眼楮也不眨一下。」
趙氏嘆了口氣,自家怎麼能和滿族勛貴之家比。
相比之下,宋雲芝低調了許多,直到踏進了梨花院,才告訴一路膽戰心驚,想問又不敢問的宋思源,她選上了,初選過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