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帝色 四十二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中)

作者 ︰ 傅含紫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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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汶夏國蘇杭郡進貢的、以金絲密繡著樣雲圖紋的玄色蟒袍。沐元青對著燈縫補了整整半個月,才將那一角破碎的袍袖縫補好。

她對在日光下反復看了看,覺得與原樣修復得幾乎無差別了,心中頓時有種充實的滿足感。

畢竟是這麼多日子的心血結晶。她打算拿著這件袍子,等會兒親自給丁香送茶點的時候,為他穿上。

于是,她將那件蟒袍掛在臂間,親自到御膳房,從侍女手中接過茶點,便向御書房而去。

蜀國平樂四年十一月十六的這一天,蜀帝與他新提攜的謀士——天下第一大學究薛慕白最小的兒子薛懷安,在御書房里商談著一個足以扭轉天下大局的驚人計劃。

沐元青走到御書房門口時,就听見那個熟悉的男子聲音在里面冷笑著說,「探子傳來消息,楚青沅現在身子已經大好。他到現在還未向我們興兵,怕是知道青兒出了事……呵,也算是給足了青兒面子。朕倒是要看看,這個人能長情到哪一日」

沐元青在書房外听了,心驀地一驚,頓時下意識地屏緊呼吸,頓住了腳步。

薛懷安是個清秀文弱的書生。聲音卻是冷靜而沉穩的,「陛下等不住了嗎?」。

「是。」丁香的聲音再無往日的溫和,听去森冷無比,「他不開戰,是顧及青兒。但並不代表他不想開戰。我打算三日後,向他下達戰書,與他約佔梨汀河。」

薛懷安的聲音依舊平靜,「那麼陛下可有了對策,如何應戰?」

丁香淡淡地道,「如今西昌已是我們屬國,我們如今兵精馬壯,再不需要怕他們。但也沒必要跟他們硬踫硬。」

他頓了頓,又道,「懷安,你可記得平樂三年四月,南疆蠻族侵兵我蜀境,幾乎將我們整個蜀國西南部血洗的事?」

薛懷安淡然道︰「懷安自然印象頗深。」他聲音驀地一沉,「莫非,陛下是想……」

「是的,」帝王的聲音愈發森寒,「朕打算與楚青沅約戰于梨汀河之日,同時打開南關水路,將南蠻人放入楚境。這些人凶野成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將他們放入楚境,他們必會如當年血洗我蜀國西南一般血洗楚國。我們這次集全國兵力。揮軍五十萬,逼楚青沅調集全國兵力來應戰我們。他們也許會防備東方的汶夏國和北方的北燕國,但絕對想不到我會引南蠻人入關,洞開他們西南方的門戶」

沐元青在門外听得心驚,只覺得手腳一陣冰涼。

就听薛懷安遲疑地問,「可是,如果南蠻人趁我國中兵力空虛,趁機攻襲我們,又如何是好?何況,陛下如何知道,楚帝就一定會回兵援救?」

丁香的聲音冷定而淡漠,「南關水路打開的同時,朕必定會調遣重兵鎮守西南關隘,何況還有青兒留下的那些先進武器……這點用不著擔心。至于楚青沅……」他微微冷笑了一聲,「你別看楚青沅如今似乎很強,其實,此人骨子里還是個心軟的人,他必會回兵救他的子民于水火。而我們,則趁他回援的時候。在虞溪、白鹿坡、清風谷這三個地方設下埋伏……」

他們還說了什麼,沐元青已經听不見了,她極力極力地掩住了嘴。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顫抖的身體,無聲地奔回了長寧殿。

她回到房內,將為丁香準備的茶點和那件蟒袍擱在桌上,以手掩著嘴,極力地克制著,可是淚水依舊不斷從她眼中滾落。

丁香,丁香……你怎可如此不擇手段?

當初南蠻人幾乎滅了我們的國,陸辰楓率二十萬精兵鎮壓了四個月,才平息了那場幾乎滅國的劫厄。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慘死于那場災厄中,尸鋪成山、血流成河?

可你如今,卻要將這份災厄施加在那些無辜的楚國子民身上嗎?

並且……以楚青沅對他子民的關愛來算計他?

她捂著嘴哭了許久,直到淚水漸干,眼中只剩下一陣冰涼的絕望。她驀然苦笑起來。此刻她才終于明白︰楚青沅是永遠斗不過丁香的。不是因為他不夠強,而是因為,他的心不夠狠。

深吸一口氣後,她終于緩緩起身,借助著黃昏來臨前的最後一點光亮,召喚回那只她飼養了多年的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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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國平樂四年十二月初三,已是蜀帝謝歡塵與楚青沅約定的決戰之期。可是他的斥候探了許久,河那邊依然沒有傳來任何楚軍到來的消息。

蜀國的主人坐在戰馬上,目光淡定地望著前方洶涌的急流。他忽然隱隱地意識到了什麼,嘴角掠過一絲苦笑,卻仍是靜靜地坐在馬上,等待著那個他最不願意接受的結果……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他的笑容依然溫和淡定,桃花般的眸子里卻已漸漸泛起了絕望的水光……

終于,在月夜來臨的那一剎那,他驀然大喝一聲,命令五十萬大軍策馬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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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國的主人一步步走入他和他皇後的寢宮。腳步沉重中透著絕望。

沐元青似乎也在等著這一刻,她背向門而坐,手扶桌緣,縴瘦的身子沉默如一尊雕石。

蜀帝踏著烏金戰靴,連盔甲也沒有解下,緩緩走至妻子的身後。

沉浮的燭光下,他靜默地看著這個女子。

這是他從十三歲起就喜歡的女子。是他在心中記掛了整整十年的女子。是第一眼就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子。是他付出了整顆心整個生命去愛的女子……

可是這一刻,他的心卻一分分涼了下去,涼得透骨。

他對這個執著了十年的女子,終于第一次有了決定放棄的念頭。放她離開。放她去擁抱她想要的自由……

她本就是一只無拘無束的白鷹,他卻一定要將她束縛在他為她圈禁的「宮」里。她本有公平選擇的機會,他卻以強勢的態度從楚青沅身邊搶走了她,將她鎖在他的地盤。楚青沅本有與他公平競爭的機會,他卻仗著自己久經風月的無雙手段,誘惑當年青澀年少的她,慢慢騙走了她的心。在金盧城下,其實楚青沅也曾千里迢迢趕來救她,但她永遠不會知道……因為楚青沅沒有機會讓她知道,而他不想讓她知道。

他此生的確沒有過別的女人,因為他早已看遍了天下美女、看透了世間情愛、看淡了魚水之歡。

對于他而言,她是唯一的。無論身體還是心,這一生,他都全部奉獻給了她。

而對于她而言。她的心中卻裝滿了太多太多的羈絆和牽掛——無論是恩情、友情,還是……她對那個男人的愛。

「青兒,你走吧。」良久良久的靜默後,蜀國的帝王只是聲音清淡地、吐出這樣一句話。

沐元青原本平靜的背影終于一震,驀然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他。

從她給楚青沅通風報信、用信鴿傳遞消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以丁香的睿智,早晚能發現、能猜到。

她也想過,他知道這一切之後的憤怒。他或許會對她失望、會因此傷心、會責備于她……可是她絕然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三個字。

然而,丁香的神色只是淡淡的。頰邊那兩個笑渦顯得那樣的飄忽,「我放你離開,離開蜀國。你去灕楚國找他吧。他會接受你的。你的存在能夠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而我……我也絕不會主動興兵去打擾你們……」說到這里,他一直強自維持的淡漠神色終于有些扭曲,眼中浮出淡淡的水光。

沐元青拼命地搖著頭,流出淚來。然而丁香沒有看她,只是聲音生硬地,繼續淡淡地說︰「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我不該把你們綁架到碧落宮,那樣你也不會為我效力,姜太後不會抓你,他也不必為你和他母後頂撞,不會氣死他母後……那樣的話,他還可以繼續在他母後的庇護下,做著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皇帝……」說到這里,他微微苦笑起來,聲音有些嘶啞,卻繼續淡淡地說,「他一定……待你比我好……至少,不會讓你經受多年的馬背顛簸之苦,不用戎馬疆場,過著日日賭命的生活。」

說完這番話,他仿佛再也說不下去,驀然轉身而去。

沐元青在他邁出內殿前的一剎那,驀然沖上去,從他身後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語聲哽咽地說道︰「丁香,丁香,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會離開你……」

那個男子又發出一聲苦澀的笑,聲音嘶啞干涸得仿佛一個月兌水多日的沙漠旅人,「是,你的身體只屬于我……可是,你的心呢」

沐元青只是拼命地抱緊了他,搖著頭,一字字地說,「我願意為你承受馬背顛簸之苦,願意為你戎馬疆場。願意為你過賭命的生活……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她的手臂那般用力,抱得那樣那樣緊,勒得穿著厚重鎧甲的帝王幾欲窒息。

一陣暖流顫抖地蔓延過全身血脈,溫暖了他冰冷了一天一夜的心。那股暖流與胸臆中那陣燥怒和絕望相互沖擊著,幾乎要將他的神智擊潰

終于,良久良久後,帝王全身顫抖、語聲喑啞地問出一句︰「你也這樣用力地……擁抱過他嗎?」。

听見這句話,沐元青手臂猛然一顫。這一剎那,帝王感受到了她情緒的震動,驀然苦笑起來。

沐元青就覺得抱著他腰的手掌上一陣潮熱,那陣滾燙的熱流穿透了她的手掌,一直蜿蜒到她衣袖中……仿佛永無止境般匯聚成河……

沐元青的手臂驀然一陣顫抖,就听見丁香極力冷靜、卻依然顫抖著哽咽著的聲音在頭頂暴喝道︰「你讓我拿你怎麼辦?你讓我拿你們怎麼辦」

沐元青心中劇顫,恍惚之下緊緊抱著他的手臂一松,帝王已頭也不回地決然而去。

蜀國的女主人絕望地望著丈夫那一身鎧甲、沉重而蕭涼的背影消失在大殿盡處,只覺得喉頭一陣腥甜,驀然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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