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 第七十九章 娘子……救我……

作者 ︰ 元書

與記憶中的一樣,這一次薛雅瑩又被禁足了。在院子里呆著無所事事,當然就要找些樂子。阿久知道,春月悲慘的生活正是開始了。擔憂是一回事,但阿久可不會傻到自不量力地去拯救春月……

與此同時阿久在鶴鳴居的第一個休假開始了。與下等小丫鬟不同,三等丫鬟的休假有兩天時間,本來上個月就應該有的,可因著不熟悉鶴鳴居的環境,阿久便放棄了。

這一次可是老太太親自允了她的假,阿久當然要借機放松一下。也好趁著這個機會回去探望一下郭氏……

當然,在這之前阿久還是先走了一趟沐香園。本來想去看一看春初,但是一想到她身處的那個地方,阿久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直奔沐香園而去。

開門的丫鬟听到阿久報上春桃的名號,便讓她進去了。可以想見,春桃在這里的生活過得能有多滋潤。

阿久從門縫里探出頭,只見春桃坐在自己的床上打絡子,表情雖不見愉悅卻也看不出悲傷的模樣,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松了一口氣,阿久悄悄地走了進去,還沒等靠近便見春桃不耐煩地抬起頭,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瞬間轉為驚喜,一把抱住阿久,怨聲連連地控訴道︰「死丫頭!臭丫頭!自己得了好去處,這麼久也不來看看我!我打死你算了……」說著便捶起阿久的脊背。

她一點也沒用力,阿久卻裝作很痛苦的樣子,「哎喲……臭阿桃!你可饒了我吧!我的去處好,那你在這里不是稱王稱霸了!要打也是該我打你吧!你瞧你輕松的,怎地不說去看看我!」

說到這里,春桃的動作停了下來,淚眼朦朧地望著阿久,她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娘……不讓我出去……除了這沐香園後院,她哪都不讓我去……阿久!我好恨啊!」這一次是徹底撲到了阿久的懷里,放聲大哭。

原以為她已經想通了,這麼一哭可驚著阿久,也不知該怎樣勸解,只能輕拍著她的背以作安撫。耳邊傳來的是春桃含怨的聲音,「我做夢也沒想到,去瀟湘苑的人竟然會是春初!我一直以為是我!一直都以為是我的!可是……可是……我娘竟然把我弄到了沐香園!阿久!我當真是恨死她了!」

任由春桃哭了一會,阿久才慢慢拉開她,直視著她的眼楮正色道︰「就算春初去了大少爺的房里又怎樣?她過了年才十三,而你都十五歲了!只要你好好在沐香園做事,還何愁沒有機會呢?你以為春初到了瀟湘苑便萬事大吉了?大錯特錯!告訴你,春初如今的日子如履薄冰,她一個新去的三等丫鬟除了在後院干著急,還能做什麼?你如果細心觀察就會發現,不止是春初,便是連你這沐香園的所有三等丫鬟都是無法靠近許氏的。瀟湘苑的丫鬟們又怎麼可能容忍春初接近大少爺?劉姑姑這麼做也是怕你受委屈,你怎地還能說恨你母親?」

來到沐香園的兩個月里,劉姑姑怕春桃惹出是非哪里也不敢讓她去。命了另外五個丫鬟看著春桃,而她自己則是徹底消失,連看都不看春桃一眼。所以這兩個月春桃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誰的話也不听,更不曾有人和她分析這些。

一瞬間,春桃愣住了。怔怔地看著阿久,通紅的鳳眼里先是一片茫然之色,緊接著便是了然,最後竟成了歡喜。她瞪大眼楮,尖聲叫道︰「你說的對啊!就算春初去了也白搭!到現在她可能連大少爺的面都見不到!只要我表現好,能去夫人房里侍候,那見到大少爺的機會不是比春初要多多了?而且……而且她的年齡也不夠!長得又沒我好……」

說到這里,她不再說話,只是激動地從床上蹦起,似乎苦惱了兩個月的事頓時迎刃而解,她高興的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用力抱住阿久,喜極而泣地數落道︰「臭丫頭!你應該早點來的嘛!害我難受了這麼些日子,你說該怎樣懲罰你!」

見她歡喜,阿久自然是高興的。可同時心里又生出一絲內疚,因為她說謊了。劉姑姑就算拼了命也不會讓春桃做大少爺通房的,所以她今天勸春桃的這些,可以說是欺騙了。但是能有什麼辦法,如今她這個樣子,劉姑姑在許氏那里有多為難,不用腦子也能想到。只能先哄住一時,再由她自己慢慢想清楚了。反正大少爺的第一個通房是他的貼身大丫頭。做通房的下場會有多慘,到時一定要讓春桃親自看個明白……

姐妹倆又聊了一會,因為知道阿久待會兒要回家,春桃甚至還要親自陪同。但身不由己,只能不依不舍地送阿久離開了……

接著阿久又去吳婆子那里看了看,吳婆子甚至一度想將銀簪還給阿久,但是被她拒絕了。劉姑姑和顧嬤嬤此時都不在薛府,省了這道程序,阿久便出了府,一路直奔中街而去。

懷里揣著五吊錢,只有一吊是阿久準備給許氏的,其他銀子她要買些米面回去,不然有多少錢也不夠添陳大那個無底洞……

去六子家裝了一袋雞蛋,阿久繼續前行,朝著糧鋪走去。快要走近時,卻遠遠見到一個掛著‘張記餛飩’的鋪子下圍了一圈的人。

阿久本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可是她定楮一瞧那被圍在中間的黝黑大漢,立刻捧著一袋雞蛋小跑了過去。只見一個身形矮小的中年婦女,盤腿坐在地上,一邊放聲大聲哭,一邊狼哭鬼嚎地控訴道︰「天殺的昆侖奴啊!他吃了我足足十碗餛飩!十碗啊!不但不給錢,還偷了我一早上賺的所有銀子!我朝他要!他還打我!你們看!你們大伙兒來評評理啊……」

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人听得只打寒噤,阿久躲在人群後面,只見那皮膚黝黑的漢子,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那副神情說不出的委屈。他能听得懂撒潑婦人所說的話,但是結結巴巴半天也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不了解事情的真相,阿久也不曉得自己是否該伸出援手。只得詢問身邊一同看熱鬧的人。

都是好信兒的,阿久的話一問完,便有人上來搭茬,「依我說那昆侖奴必定是被冤枉的,這撒潑的娘們是個寡婦,丈夫死了做點生意也不容易,誰知道一早上便被衙門來的人收去了她所有收入,這不,逮著一個有錢的便訛上了!」

「啥?有錢人?那昆侖奴哪點像有錢人?」不等阿久開口,後圍上來的人便道出了她心中的困惑。

這時又搭進來一個聲音,砸著嘴道︰「嘖嘖,你們懂啥?那昆侖奴哪是咱們窮人能使喚起的,他的主人非富即貴,你說那寡婦是不是訛上了有錢的主兒?」

阿久踟躕在原地,糾結著自己該不該上去解圍。模了模懷里的幾吊銀子,她狠下心來轉身,卻不曾想,那被圍在中間的昆侖奴,長臂一伸,竟然將她揪了回去。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他吭哧癟度地擠出了四個字,「娘子……救我」……

霎時間人群便炸開了鍋,眾人紛紛對阿久指指點點。

阿久則完全處于石化的狀態,直到那寡婦上前抱住她的小腿再一次嚎哭之時才算清醒。

也不怪大伙信以為真,今日阿久穿的是老夫人前兩日賞賜給她的錦緞。雖然顏色老了點,但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再加上這半年來在倒座院里的教,阿久身上的氣質自然與一般同齡少女不同。

人們紛紛猜測昆侖奴與阿久的關系,寡婦見阿久不理自己,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指著阿久的鼻尖道︰「你是誰家的閨女!把你家大人叫出來!自個兒的姑爺在這惹了禍,讓一個小姑娘來算什麼能耐!」

這都哪跟哪啊!!阿久簡直是苦笑不得!狠狠瞪了賽爾一眼,卻見對方露出一口白牙,對她笑得憨憨的,眼神里面滿是依賴與信任……

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阿久自然想躲也躲不了,而且絕不能將薛府供出來啊!不然薛老爺丟了臉,還不得那她開刀才怪……

大腦飛速運轉,阿久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又瞧了瞧賽爾身邊的那張桌子,只疊了三個碗,一個筷子,根本沒有什麼十碗的影。

再見到那寡婦額頭上的傷,阿久不疾不徐地開口道︰「這位嬸子,請您先放開我,有話咱們好好說,別讓人看了笑話。」

那寡婦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隨後一抹干裂的嘴唇,冷笑著繼續吆喝道︰「笑話?我被你相公打成這副模樣!他還吃了我二十碗餛飩,又搶了我的銀子!我還怕被人笑話!來啊來啊!大伙兒都來看看呀!這夫妻倆合起伙來欺凌一個寡婦呢!」

眼看著那寡婦撒潑打橫,阿久忽然有一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本來見她可憐想賠她二兩銀子也算了事,到時候劉姑姑一定會還給自己的,可看她這架勢,是想要獅子大開口啊。

那就別怪她阿久心黑,讓她一文錢都拿不到!

不理會寡婦的叫嚷,也懶得解釋自己的身份,阿久繞著賽爾身邊的飯桌轉了一圈,隨後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指著那餛飩桌上的三個空碗,緩緩開口道︰「你一會兒說他吃了你十碗餛飩,一會兒又說二十碗,可我只見到了三個碗。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在賽爾要了第四碗的時候才想起收銀子,但是見他沒錢便生出敲詐的心思,想彌補你一早被官兵所搶去的銀子,對嗎?」。

阿久的聲音不大,但卻能讓在場的人都女敕听得清楚。只見那寡婦的面色一滯,隨後呲牙咧嘴地來到阿久面前,指著她挺翹的鼻尖道︰「沒想到還是個牙尖嘴利的丫頭!今兒踫到我張翠英算你倒霉!」隨後她擼胳膊挽袖子,又尖聲道︰「他吃過的碗我都收了進去!就是二十碗!少給一碗的錢都不行!不但如此,你還要賠我看病的銀子!還有你家相公偷我的!」

一說到‘偷’這個字,賽爾立刻急了,他支支吾吾地和阿久解釋道︰「我,沒有……三碗,吃了……沒偷……」

就算他不解釋阿久也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之所以瞪他是因為那句‘娘子’,幸好她早就打算離開鳳陽城,所以不在乎閑言碎語,不然非得將他皮扒下來不可。

阿久又瞪了賽爾一眼,只見他委屈的不得了,嘴撅的都能掛上一瓶油壺,而且水汪汪的大眼楮里竟然攏起了淚水……

阿久連忙轉移視線不去看他,嘴上卻命令道︰「月兌衣服。」

賽爾大驚,阿久又重復了一遍,「月兌衣服,不然怎麼證明你的清白?」

在場看熱鬧的也有女人,听了阿久的話全都驚叫著轉身跑開。男人們卻更興致勃勃地圍了上來。見賽爾開始解扣子,阿久也轉身背對著他。

只有那寡婦,似是幾百年沒見到男人一般,直勾勾地看著,也不收斂一下自己的表情。

賽爾果真依言月兌下了所有衣裳,也只圍了件內衫,隨後將衣裳抖了抖,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有……你們看……」

他倒也不傻,提起自己月兌下來的全部衣裳丟給圍觀的男人檢查,隨後光著身子在原地使勁蹦了幾下。最後在大伙勸導下,才又將衣裳重新穿了回去。

那寡婦已經看傻了眼,呆呆地看著賽爾也不繼續叫囂。阿久卻上前笑問道︰「怎麼樣?可有看到你的銀子?從被你抓的那一刻,他便沒有離開這里,所以就算想藏也沒地方。你也看的清楚了,一分沒有,是吧?不然也不會只吃了三碗餛飩便被你訛詐!」

隨手往桌子上扔了方才買雞蛋剩的二十文錢,阿久轉身對圍觀的眾人說道︰「想必你們心里也清楚這寡婦的為人,做生意就是要厚道,像她這般的日後誰還再敢來這一片采買?別在她攤前打了個轉便被訛詐,就算不錯了!賽爾,我們走!」

眾人不說話,默默讓出了一條路,那寡婦瞬間緩過神,又攔在阿久面前繼續撒潑道︰「才二十文!你當打發要飯的那!最少十兩銀子!再不然……再不然你將他留下抵了銀子也行!」

‘撲哧’一聲,阿久笑了出來。感情這是對歡喜冤家,只月兌了個衣裳人家寡婦便看上他了不成?

阿久忍住笑,賽爾打趣道︰「掌櫃的想留下你呢,你自己拿主意吧!」

賽爾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是見到寡婦嬌羞的表情,他大驚失色,差點沒拔腿就跑。緊緊跟在阿久的身後,他委屈地嘟囔著,「娘子……不要我……娘子……帶我走……」

這句話恰到好處地提醒了寡婦,人家這是相公,不是奴才。寡婦又目露凶光,尖聲叫道︰「不留下也成!拿銀子!十兩!少一分都不成!」說完便盤腿坐在地上,繼續撒潑。

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阿久也沒了笑意。居高臨下地看著寡婦,她冷聲開口道︰「要銀子沒有,若是有能耐你便將他留下。我,不管了……」

隨後便甩開賽爾,雙手托著雞蛋從寡婦身側繞開了。賽爾一著急也跟著要走,寡婦一看不對勁,立刻轉移了要去攔下阿久的身子,緊緊抱著賽爾強健的大腿,死活就是不讓開一步。

眼看著阿久嬌小的身影漸漸走遠,賽爾急了,再也不想和這寡婦牽扯,他抬腳踹了一下,直將寡婦甩出了老遠才邁開大步匆匆跑開。

那寡婦‘哎喲哎喲’地叫個不停,周圍人怕訛上自己,沒有一個敢伸出援手。寡婦緩緩從地上站起身,叫罵著自己要去報官,可是直到了天黑也沒見她再出‘張記餛飩’的門……

再說賽爾這邊已經追上了阿久,只默默跟著她走,既不離開,也不上前。阿久幾次停下腳步朝他看去,都見他眨巴著一雙大眼,滿懷怨念地從遠處望向自己。

總不能讓他一直跟著吧?忍無可忍,阿久轉身走到他身前,仰視著他,命令道︰「你快回去,別在外面惹事!也別再跟著我了!」

誰知賽爾眨了眨眼,扁著嘴道︰「我餓。」

這兩個字倒是說得無比清晰,可是他不是剛吃了三碗餛飩?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阿久確定三碗餛飩應該是不夠他填飽肚子的。

哎……送佛送到西吧……無可奈何,為了不讓他繼續跟著自己,阿久又找了一家包子鋪,叫了兩屜。

可令人吃驚的是,賽爾幾乎是一口一個,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將兩屜包子吃得干干淨淨。而且舌忝著嘴,一副還沒吃飽的模樣……

吞了一口水,阿久不可置信地問道︰「沒吃飽?」見對方點頭如搗蒜,阿久模了模懷里的銀子,又問道︰「那你還能吃多少?」

只見賽爾做認真思考狀,想了一會他果斷伸出五根如山一樣手指,隨後搖了搖頭,又將另外五根也伸了出來。而且似乎覺得不夠,他甚至看了看穿著草鞋的腳趾……

正文字數︰5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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