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顧雲澈卻並未回頭,反而靠近了正在面前的黑衣人,突然伸出手點了黑衣人的穴,突地抽了身,林扶月分明看到了顧雲澈的嘴角那一抹淡然卻狡黠的笑意,那般自信,那般不在意!
顯然,他早已察覺出身後的人了,林扶月突然想到了,是啊,他的武功那麼高,怎會察覺不出敵人的意圖?!
哼,可笑,自己的擔心真是多余了……
「啊——」
那黑衣人一時收不住手,準確無誤的砍到了同伴的肩上,被定住的黑衣人一聲慘叫!
瞬間,傷口流出了黑色的血,顯而易見,這刀上被人喂了毒,而且是極毒;血很快浸透了黑衣,不停地往下低著大顆的血珠……
其余的黑衣人見此便迅速逃走!
不多時,那受傷的黑衣人腳下已是一灘血水,慢慢滲入地下,而那人已經垂下了頭……
林扶月一陣眩暈,看不清那地上血的顏色,是黑,還是紅?
她其實是有暈血癥的,上次給顧雲澈處理傷口,已經極為勉強,差點暈倒了;這次又見到這麼多的血,更是一陣惡心,她幾乎站立不穩,腳下一軟……
「哎……」
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才不致跌倒!
這雙手的主人霸道的攬在林扶月的腰上,一時之間,竟忘記了推開這人……
待到眩暈感消去了,她一把推開了剛剛幫了自己的人,推開了這個城府如此深又如此冷漠的人,這人看似不經意的制造出敵人「自相殘殺」的局面,的確是一個高招,怎麼會,怎麼殺一個人竟像碾死一只螞蟻那樣輕易?
她雖明白「敵人若犯,當誅必誅」的道理,可究竟……究竟她從沒有殺過人,究竟從沒見過這種場景,究竟……
「林姑娘怕了?」那人道。
林扶月深吸一口氣,當中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有些嗆人,她目不斜視地看著顧雲澈︰「公子不怕麼?」
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丫頭怎麼了?她這眼神怎會那樣深沉……
顧雲澈注視著林扶月的眼楮,不知為何,他的心底里竟莫名感到一絲難過!
「這樣一個生命因為公子……沒了,公子難道沒有什麼感覺?」林扶月瞪大了眼楮問道。
看到林扶月眼神里的悲憫之色,顧雲澈突然冷笑一聲——
「哼!」
林扶月不可置信的看著顧雲澈。
「原來林姑娘是為了這個人耿耿于懷?」
「耿耿于懷?公子,這是一條人命啊,就算是他是你的敵人,可也不能……」林扶月看了眼已經死了的黑衣人,忽然皺起了眉。
「那,依林姑娘的看法,遇到敵人來犯,應該怎麼辦?」顧雲澈輕描淡寫的把這問題又踢了回去。
「我……」
林扶月回答不出,干干愣在那里。
是啊,有人提著喂毒的大刀前來索命,若是自己,怕是也會為了保命而開殺戒吧……
「不知林姑娘是否听過‘玄衣騎’?」顧雲澈淡淡的問道。
玄衣騎?
似乎很耳熟……
哦,是那個手段殘忍殺人如麻的組織?他們表面屬于京畿護衛隊,可是背地里卻做著殺人越貨的勾當,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常常是來無影去無蹤,且都蒙著面,沒有人見過他們的樣子……
听顧雲澈話里的意思,莫非,這些黑衣人是「玄衣騎」的人?
「劉溟!」顧雲澈喊了一聲,跟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劉溟會意點頭,隨即走到那黑衣人的身邊,扯開了他右手邊的衣袖……
黑衣人的手臂上有一個熊頭刺青,這熊的神態猙獰,很是可怖!
啊?
林扶月不禁吃驚!她听說過的,玄衣騎里的人個個手臂上都會有一個這樣的刺青。
這些黑衣人竟是「玄衣騎」里的人,她不禁滿是憤怒,不光是對「玄衣騎」的憎恨,更多的是為付出的悲憫不值——剛才居然還很可憐他們……
林扶月,你當真是好壞不分了?
「林姑娘,你現在還覺得他們可憐嗎?」。顧雲澈淡淡的問道,語氣帶了些嘲諷。
隨即,又轉過身,吩咐了一聲︰「劉溟,就地掩埋!」
絲毫不給林扶月說話的機會!
「是!」
劉溟拱手答道。
林扶月愕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良久!
靜默的良久……
「公子,剛才空影躁動是因為那笛聲……」她回身把空影牽到顧雲澈的旁邊,又伸手指了指樹下那黑衣人。
「嗯!」顧雲澈只是點點頭,似乎並不驚訝。
他這麼淡定,林扶月倒是有些好奇了︰「看起來,公子好像不吃驚啊,還是你早就發現了那人?」
「你說的那個人我並沒有發現,我只是知道空影不喜歡這種低沉的笛音。」顧雲澈說起這話來,臉上帶著幾分譏誚。
林扶月猛地
真是,明明知道空影對這笛音反感,為什麼不說?
哼!
「哦,哦……」林扶月不忿,心里叨咕了許久,才把這怒氣壓下去,又向樹下的黑衣人走去……
宋長歌和劉溟相視一愣!
雖是感覺這小女子不同一般,卻沒想到她竟是如此的不簡單!出手竟是如此果決……
林扶月看著黑衣人,輕輕拔下那銀針,似是看出了宋長歌與劉溟臉上的驚訝,她輕笑道︰「這只是麻針,宋副使,劉溟,你們把他給我吊起來,我倒要審審他,為何要加害空影!」
她氣憤的看著這人。
兩人更是吃驚,這小女子要做什麼?
看起來,並不像是開玩笑!
從沒有外人可以指示他劉溟做什麼,而眼下的這個女子卻是對他直呼其名,可看到顧雲澈臉上的默許,卻又不敢不從,這是為什麼……
宋長歌雖是吃驚,卻並未覺得有何不妥,這女子值得他刮目相看,值得他按她的吩咐去做!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向顧雲澈投出詢問的眼神。
顧雲澈嗤笑,看到那嬌小的青色身影幾乎氣的暴跳,更為可笑,又听她說的話,那麼沒有力道,甚至有點……可愛?!此時,他便對她的「陰狠」心理有了了解;之所以默許林扶月的行為,他有自己的考慮︰他想看看這個小丫頭能有什麼辦法讓這號稱「死士」的玄衣騎開口!
劉溟把黑衣人的雙腳綁到一起,又把繩端往樹枝上扔了上去,輕輕一拽,那黑衣人便大頭朝下的懸于半空中,劉溟把繩子系到另一邊的樹干上,才回復道︰「行了,林姑娘!」
可以听得出,滿是不願意。
林扶月卻不在意,而是走到馬上解下了自己的水壺……
眾人饒有興趣的看著,顧茗玉嘻嘻一笑,伸手拿掉黑衣人臉上的面巾,一張年輕的臉映入眼簾,只是一個少年而已!
林扶月仰頭灌下一口水,對著那少年的臉吐了出去——
「噗……」
又把水壺扔給劉溟,也不管他接不接。
劉溟自是憤然,卻又不得不接住,俊俏的臉上一閃而過的冷峻,自然沒逃過林扶月的眼楮,她撇撇嘴,依然沒有說什麼。
受了涼水的刺激,那少年猛地醒了過來,當然,瞬間就發現了自己現下所處的危險,終究是太過稚女敕,眼楮里閃過一絲驚恐,卻倔強的不說什麼!
林扶月看他的眼神似乎帶著一些天真,竟像一個小孩子一般,不覺有些動容……
「你叫什麼名字?」林扶月雙手叉著腰,指著少年問道。
黑衣人不答……
劉溟不覺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一副潑婦村姑樣子!
他不禁搖起了頭……
見此一幕,顧雲澈的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林扶月不經意的轉眼間,竟從其中讀出了幾分溫柔!
溫柔?
這個詞怎麼會出現在形容顧雲澈的「詞典」里,真是可笑……
這愣神的一瞬間,顧雲澈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林姑娘,為何這般眼神看著在下?」
林扶月收回了心神,明明感覺到心頭一陣慌亂,卻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又恢復了常態︰「公子真會說笑,我只是一個丫頭而已,不用這般謙稱!」
在下!
他對她說話居然用「在下」這個詞?他竟是如此謙遜麼?
從第一眼見到他,她便沒有這種感覺;從第一次對他出手,她便是因為他的倨傲……
這樣的一個人自稱「在下」還真是不知該怎麼去回應。
若不是他本身就是一個謙遜的人,那便就是他的城府實在太深;林扶月更傾向于第二種,他這麼一個頗有心機,有點讓人不敢靠近的將軍,怕是這個處于亂世之中的國家所需要的吧!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把目光轉到少年的臉上︰「你還挺忠心是吧?我可跟你說,一個人被倒置太長時間,腦袋可是會充血的,你可能不知道充血的後果是什麼意思……沒關系,我可以給你解釋解釋,充血到了一定的時間,血管就會突然‘砰’的爆開……」
她顯得一驚一乍,少年的臉上驀地多了幾分驚恐,怕是他對自己的臉很在意。
看到他驚怕的表情,林扶月竊竊一笑,又故作驚慌,表情夸張的說道︰「你可知道,血管爆了,會七竅流血的,直到血流干了,人就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