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堇 第二十四章 落湖

作者 ︰ 古十九

湖水並不深,但水底堆積著厚厚的淤泥以供蓮藕生長,若是不識水性胡亂掙扎,定會越陷越深。我此刻痛至骨髓,無力掙扎,更無力自救。璃倫月兌掉外衫,跳入湖中將我拖至岸邊。

恍惚間看見他喉結微動,往上便見璃倫滿臉驚艷。此時正值夏季,本就著衣輕薄,經湖水一浸,衣衫緊緊貼在身上,衣內風光若隱若現。璃倫將我抱在懷里,肌膚相貼之處傳來炙熱的溫度。我強撐著想要推開璃倫,他卻將我抱得更緊,沙啞的聲音傳進耳朵︰「我璃倫不會乘人之危,不過我定會對今日之事負責!你,將會是世子側妃。」

我全身一顫,艱難的張嘴,卻又不想對他說半個字。

「哈哈,你捉到我就告訴你……」

是初蕾的聲音!我用手肘撐開璃倫,扭頭向聲音來源處用盡全力喊著︰「初蕾……」

「木堇姐姐?」還好,還好她听見了,快來救我,我在這里……

「木堇姐姐?真的是你!」初蕾遠遠的向這邊跑過來,看清我的樣子時心里一驚,轉過身一手拍到跟來的洛寒雙眼上吼道︰「不許睜眼!轉過身去!」

「噢,怎麼了?」洛寒听話的轉過去問道。

「別問,快去找我大哥!」

初蕾跑過來,抓起璃倫月兌下的外衫便蓋在我身上對璃倫說道︰「倫公子,我要為木堇姐姐換衣服,您回避一下吧?」

璃倫不發一言,輕輕將我交到初蕾臂中,轉身離去。待他走遠,初蕾說道︰「木堇姐姐,你能坐起來嗎?我為你披上衣服。」

我咬著牙搖搖頭,我很痛,痛得魂魄已經幾度堅持不住想要丟棄這具身體。但我知道不能,因為離開身體我便無處躲藏,沒有靈魂的身體也會瞬間瓦解。我們只能相互支撐著。

不知過了多久,初蕾驚喜的喊道︰「大哥!」

宮初錦……

「木堇姐姐好像落湖了,但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讓開!」他腳步繁亂,推開初蕾跪在地上將我抱起。「你不要跟來。」

我不知他要將我帶去哪里,但我突然似有了依靠,雙手顫抖著、緊緊的環住他的肩膀。臉上不知是水還是淚,在輕輕的、輕輕的滑落。「呵……」我竟忘了自己是流不出淚的。

「你笑什麼?」

「你來了……真好。」

汗水不停的從他的鬢角滑至下顎,最後滴在我的心口。我幾次想要為他抹去,可惜手至他的肩膀滑落,再沒了力氣。

他說,「別怕,我帶你去曬太陽。」

我心中一怔,「不是……不是要帶、帶我去醫館嗎?」。

他低頭對我笑笑,說︰「你需要曬太陽!」

「你、你都……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搖搖頭,將我略微下滑的身體往上挪了挪,抱得更緊了些,加快速度往山上走。

「那**被我灌了藥汁,後來……後來在槐樹下曬了太陽,好像好了很多,你說你與水犯沖……我便信了……」他喘著粗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一邊抱著我不停的向上爬。

「那你……就沒有,懷疑什麼嗎?」。

「上次在清隱寺,住持說……要救你必須馬上下山,還說以後……不能讓你靠近寺廟……我便,便一直在想,你究竟是什麼人。可是現在……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都要……都要保護你……」

不管我是什麼人麼……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只見光就會灰飛煙滅的鬼,是塊入水便能融化的泥,你還會這麼說嗎?

「我不用吃飯……」

「我知道。」

「只有水能……能讓我感覺到……到痛。」

「我知道。」

「我的思想和你們……和你們不一樣!」

「我知道,你不要再說話了。」

宮初錦將我抱到山頂,此時大概下午四點左右,太陽還熾熱無比。他將我輕輕放在一塊大石板上,折了些樹枝在我身邊搭了一個架子,為我月兌下璃倫已經被浸濕的外衫,掛在架子上,形成一個簡易屏風。對我說︰「這里不會有人上來,我到後面去,你將外衣月兌下來遞給我,我幫你晾起來。」

我試著動了動,卻痛得蜷縮在一起,「不行,很痛……」

宮初錦滿臉擔憂的看著我,兩條好看的眉都揪在了一起。一只手溫柔的將我粘在臉上的濕發拂開,隨即月兌掉自己的外衫來為我擦拭水漬。臉、脖子、肩膀……擦到關鍵部位,宮初錦雙頰一紅,扭過臉去。慌忙抖開外衫遮住我的身體才轉過臉來,見到我痛苦的模樣,他想了想還是說道︰「你需要將濕的衣服月兌下來……我……我……」

「你幫我。」我很確定的說。我感覺這具身體已經在漸漸變軟,很快就要崩潰了,再在意那些有的沒的,我便真的完了,我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這具身體又該怎麼辦。況且在21世紀,這樣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他看著我的眼楮沉默了良久,終于低頭撕下一塊衣角蒙住自己的雙眼,小心翼翼的將我抱起來,模索著解開我的衣服。

月兌下一身的濕衣,身上僅用他的外衫遮住,頭枕在他的膝蓋上,閉著眼楮感受太陽的溫度。宮初錦仍然蒙著雙眼,汗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卻一顆也沒滴在我的身上。

「你下山去吧,這樣的太陽,你會受不了。」

「我在這里守著你。」

我笑笑,道︰「何必?你明明知道我……」

「你為何不吃飯,為何怕水,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會盡我所能讓你不再受到傷害……你的思想不同,我也不想知道為何會不同,但我想去了解你的想法,以你的思想去想問題……你的世界很奇妙,不論有多異于常人,我都願意接受。我……我喜歡听你唱歌,喜歡看你笑,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里……木堇,我……」

「我知道!」我匆匆打斷他,怕他繼續說下去。「宮初錦,我很喜歡你,就像喜歡初蕾和大嫂那樣,因為你們都對我好,所以我喜歡你們。我到這里並不久,而你們就已經成了我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人,像我的家人一樣。我知道你也很喜歡我,和我的感覺一樣,是嗎?」。

宮初錦不斷點頭,嘴角上翹,自嘲的笑道︰「是啊!很喜歡……像家人一樣……」

浸入身體的水被烈日一點一點的蒸發出來,疼痛感慢慢減輕,緊繃的神經也漸漸緩和。可是卻有一根刺,輕輕的刺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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