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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池听到陸吾這句「你終于正常了」,方才心中懷揣著的那個假設瞬間「 啪啪」碎成無數片——看來自己花痴地貼在泰逢懷里爭風吃醋的那一段記憶,不是無端生出來的噩夢……小神女的臉色沉下去,不想和陸吾說話了。
此地,他們所住的客房,設計不同于青丘本土的小院。
這里的天花板是圓形,沒有瓖嵌夜明珠,而是在其上開了一扇巨大的天窗,用琉璃隔著。如此,外面的白天黑夜便能與客房的環境同步。青丘這般設計,也是怕外面的客人來了不適應地下城,出去了時差又倒不過來。
其實青丘的狐狸,還是很有人性的。
清輝下的白發男子,眉宇間藏著一抹憂愁,不過此時瞧見比他更憂愁的薰池,突然覺得自己在這里不過是杞人憂天,多此一舉。
那欠揍的嘴臉湊到薰池跟前,想要寬慰她幾句。但是剛湊過去,忽然又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退後幾步再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恍然大悟︰「咦,小薰池,你咋還沒變回原來的樣子?」
薰池經他一提醒,低頭看自己的身體,也是嚇了一跳。喲!還真的是長胳膊長腿,並非八歲的女童。兩只胳膊伸出來左右比劃比劃,脖子恨不得轉上一周,把自己全身上下仔細看個遍。這是她自從清醒過來之後,唯一一點算不上糟糕的地方,「神君,你以為呢?」
「大約是後遺癥吧,本來那葽草之毒就沒有附帶讓小孩長大的效果,你是特例。所以現在也別擔心,大不了再讓白稜咬一口,肯定能好。」陸吾拍拍薰池的肩膀,順勢把她帶進月光之中,按在凳子上,要讓她陪著自己喝兩杯。
自從上回在昆侖丘上,把那些陳年往事向薰池傾訴後,陸吾對這個小神女就沒了隔閡,完全當作瑛雅的替身。所以這會兒悶酒喝下去的愁緒,都想朝她一吐為快。不過這起頭的線在哪兒,得容他找找。
薰池頗為同意陸吾「後遺癥」的說法,不過讓白稜再咬一口就算了,她覺得現在這副模樣,比八歲的女童更樂意接受。更何況她糾結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中毒時做出來的丟人之事。
當一個人想要忘記自己的難堪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提別人的難堪,用別人的難堪安慰自己。陸吾神君這麼個大活靶子站在跟前,薰池自然順著他的心意,問道,「我的事兒咱就當過眼雲煙,讓它隨風飄散吧!陸吾小叔叔,倒是你和這狐狸大人,有何瓜葛,為何你那麼欲罷不能此人?」
陸吾的俊臉黑了黑,什麼叫「欲罷不能」?!措辭明顯不正確!!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薰池也斟了一杯推過去,然後嘆了口氣,「你可曾記得,我說到當年之事時,跳過了一段?」
「記得啊,你說有個人出現,破壞了你和帝江的好姻緣嘛。」
某只神君對「好姻緣」三字,听著分外順耳,點點頭,可不就是好姻緣嘛!轉念又想起白稜這個罪魁禍首,狠狠灌下去一杯酒。「就是這廝,破壞了我和帝江的好姻緣!」(喂喂,我說你喝著人家的酒,住著人家的屋子,還在說人家的壞話,陸吾神君你會沒有福報的。)
薰池對這個答案並不感到意外,只用清醒了的頭腦回憶一下這兩人見面後一路起起伏伏的畫面,就能隱約猜出個大概。不過她有些不明白,「你倆是怎麼牽扯上的?」一個在八荒的西面,一個在八荒的東面,隔了十萬八千里的路呢。
正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
陸吾和帝江原本在五臧山院小日子過得挺滋潤。一個月復黑一個遲鈍,搭在一起也還算協調。不想有一天,從青丘來了一只狐狸,這是狐狸當時還很年輕,也就上千歲的小狐狸。說是他爹派他來五臧山院學習交流,性質就跟現在的洞庭湖小白龍一樣。
這小狐狸一進山院,立即看中了白衣中突兀的那個黑衣黑臉黑心肝的陸吾小朋友,笑嘻嘻的臉湊過去,粘著陸吾不肯放。青丘的狐狸可比其他地方的狐狸聰明,小狐狸纏人的本事一流,陸吾半推半就中,讓小狐狸有了接近他和帝江的機會。
陸吾講到這里,牙齒磨得咯吱作響。「倘若我早些知道此人之陰險狡猾,當日必定先打斷了他的狐狸腿,叫他再也沒膽子窺探我的生活。」
薰池不語,任由陸吾發泄。反正世上沒有早知道,也沒有百分之百肯定的未來。哪怕那時候陸吾打斷了人家的狐狸腿,人家說不定照樣能有別的辦法破壞你和帝江的感情。不是什麼人破壞了兩個人的感情,三爹爹曾說過,這世上沒有第三者能破壞得了兩人的感情,那些破裂的感情始自雙方的不夠堅定。
小狐狸憑著自己可愛的扮相,混進陸吾和帝江的生活,最喜歡變成狐狸樣鑽在撫琴的陸吾懷里,喝酒的陸吾懷里,睡覺的陸吾懷里,洗澡的陸吾懷里,如廁的陸吾懷里……陸吾本來是想利用這只狐狸,讓帝江緊張他,從而達到刺激帝江遲鈍的感情線,增進兩人感情的目的。沒想到這下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雲雲。
白稜在五臧山院呆了有幾千年(其中有賴著不走的成分),漸漸從一只賣萌打滾的小狐狸變成了一只眯眯笑的月復黑狐狸。有一回,他趁陸吾被瑛雅拉走不在山院,變成了陸吾的模樣,想要去幫他勾引帝江。陸吾氣憤地說,「你看,九尾狐的幻想術施得多高妙,那歲數就能騙過了帝江的神眼。別說現在,騙你家的小白龍,簡直跟拔一根頭發那麼容易。當然,他事後與我說這是為了幫我,我才不信。這廝就是羨慕我和帝江的關系,故意趁我不在,去搞破壞。」
薰池就問,「那狐狸大人到底變成了你的樣子,去和帝江做了什麼?」
這做了什麼,就是帝江和陸吾兩人關系崩塌的關鍵。
那天,「陸吾」偷溜到紅棕林之內。紅棕林里有溫泉,這是所有弟子都知曉的事情,也常有弟子結伴去那里戲水。而帝江神君,也喜歡空閑時去那里泡個舒服的溫泉,化解一下疲勞。
「陸吾」扭著走到帝江泡著的那個池子,給帝江拋了個媚眼。帝江心如止水的一個神君,全然沒有接收到那個媚眼的訊息,坦然一笑,招招手,讓「陸吾」也下去。
照理說,你泡溫泉,是為了緩解疲勞,而非在泉水里搓身上的老泥,所以一般人也不會月兌光衣服爬進去。不料這只「陸吾」,當著帝江的面,把自己剝了個干淨。因為小狐狸一直與陸吾一塊兒洗澡,陸吾身上的汗毛都清楚有幾根,反正就是活月兌月兌一個陸吾的翻版。
最過分的,不是他月兌光了衣服站在帝江面前。
而是月兌完以後,沒有下水,光叫著「帝江,帝江,你快看!」
帝江問他,「看啥?」
「陸吾」指指自己的小兄弟,「你看,我兄弟立起來了!」
……
薰池听到這里,額頭上冷汗森森地落下,抽搐著嘴角問陸吾,「這麼具體的細節,你是如何得知的?莫非當時你就在現場?」她覺得帝江和狐狸大人都不會說給他听。前者是不恥,後者,估計陸吾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我花錢買的。」
「上哪兒買的?」花錢居然還能買到這種東西。
「八荒里有個叫千曉生的人,只要付得起足夠的金銀財寶,沒有他不能查到的事情。」
薰池了然,這個人的大名,她也略有耳聞。當年她爹爹們叮囑過她,若是以後在八荒行走時遇見此人,千萬記得離得遠些。今日听陸吾這一席話,深感此人的厲害。確是應該離得遠些,省得被他探光了自己的秘密。
回到正題上,假冒的「陸吾」豎著自己的鳥兒在帝江面前蹦,縱使帝江神君再淡定,那會兒也有些汗顏,「陸吾,把衣服穿上,到水里去。不不,你還是別進來這溫泉,降不了火,你應該去山下的桃水里涼一涼。」一本正經,倒是沒有往歪處想。
「陸吾」不停,直接下來,蹚水來到帝江面前,充滿誘惑地說,「不,這里也能降火。」說罷,順勢將水中的手彎到帝江身後,襲上神君的臀部,那犯賤的中指,還隔著衣服在人家菊花位置戳了戳。
這一戳,山崩地裂,海枯石爛。
「帝江,我愛你很久了,你愛我麼?」陸吾補上一句撕裂天際的雷語。
再也不用多說,薰池給白稜捏了一把冷汗,狐狸大人能活到現在,委實不太容易。
後來小狐狸回了青丘,是被陸吾踢回去的。他不願再見到白稜,留下一句,「除非你死,否則別來見我。」
白稜回到青丘沒多久,就當了國主。一當還當了十幾萬年,是青丘最長壽的一只狐狸,還保持著風騷的容顏。所有人都覺得狐狸大人可以渡過三道天劫變作九尾天狐,可惜至今,這廝的最後一道天劫也沒有落下,不知為何。(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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