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之率先鼓掌,贊嘆道,「好漂亮的箭法。」
顧長平拱手一揖,面色平靜道,「顧某獻丑了。」
人聲息壤之中,薛銘似乎听見許多女眷贊嘆聲,自然都是夸贊顧長平的。回憶起當年,她與殷熙平成親之前,也是常常听到眾人如此夸贊和仰慕殷熙平。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她年少時曾與李瑾之心心相映,那也是奪目耀眼的男人,而後嫁與殷熙平,雖身份不及李瑾之尊貴,卻也是人中龍鳳。
這樣的男人固然是好的,只是越是優秀的男人,惦記的人越多,而當年殷熙平又非是絕情冷情之人,屋內的女人頗多。若非後宅之爭慘烈,薛銘又如何會在錦繡芳華之時香消玉殞。
薛銘看著台上三個耀眼的男人,突然覺得頭疼。輕輕揉了揉眉心,又抬頭將目光落在了一襲白衣,風姿卓雅的李瑾之身上。
只見他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道,「顧世子這箭雖然射的漂亮,可卻不能贏過榮國公。」
殷熙平沮喪神情一掃,好奇的挑眸去看李瑾之。當年,為了在薛銘面前表現才華,他卯足了勁兒展示自己,卻被李瑾之用方才的手段贏了。
如今雖然是物是人非,但手法卻全然相同。那時自己輸了,如今為何能贏?
顧長平卻依然是那副不以物喜的神態,點頭,「自然是國公爺贏了的,顧某只是不想輸的太難看。」
李瑾之笑笑,道,「世子的箭射的漂亮,雖力度手法不及國公爺,卻也勝在別出心裁。國公爺可以用舉世無雙的好箭,世子自然也可以用動了手腳的箭。我若沒猜錯,你那箭頭上比是涂了什麼東西,可以遇火即燃。這樣你雖力度不夠,但可以借由爆炸的力度送箭前行,直至射中靶心。」
顧長平連連點頭,「太子爺果真是明察秋毫。」
李瑾之還是那樣和煦溫和的笑著,「不瞞世子說,這一招我也曾用過。」
殷熙平想了十多年都未曾明白,為何李瑾之會射出那麼神的箭。當時妻子薛銘必定知道,可他不想問,就這樣生生的將這問題憋了十年。如今听李瑾之道破,竟然是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他抬頭,目光糾結的看著李瑾之。
見他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笑容溫和卻疏離的表情道,「只是,我今日說,箭必要射中靶心。世子將整個箭靶都燒成了灰燼,自然是無從考究是否射中靶心,然而國公爺的箭卻的的確確分毫不差的射中靶心。是以,這一局國公爺勝。」
人群中響起唏噓之聲,薛銘分明听到女眷們在說太子爺不公平。
「明明顧世子射的更精彩,箭靶都沒了,不是比射中靶心更了不起麼?」保顧黨,不滿嘟囔。
「你懂什麼,射箭要的就是精準。顧世子分明就是耍賴,國公爺才是真才實學。」保殷黨反唇相譏。
薛茹也十分不服氣,拉著薛銘的手,「姐姐,你說,該誰贏?」
薛銘側目看了她一眼,笑道,「誰贏有什麼了不得,公道輸贏,不過是人心的衡量,總有偏袒。你心中覺得誰贏,就是誰贏。況且,今日這局勢,若非是國公爺大婚,恐是要打個平手。畢竟,戰場上打仗,要的不僅僅是精湛嫻熟的武技,更要緊的是謀略。顧世子的手法,比國公爺的手法要省力又精彩許多。」
薛銘的意思,是顧長平勝了?薛茹深深望向姐姐,卻未能從她眼底看見任何賞識之色。
一旁的顧思瑩輕輕呷了一口茶,「姐姐說的極是,我們只認為是哥哥贏了便是,管旁人說什麼。」
此刻已到了擺席時間,眾位夫人們被請進了花廳,而姑娘們貪戀初秋景色,都留在了外面,吃流水席。
薛銘等人並未起身換地方,只還坐在先前的位子上,等候國公府上的婢女們將席面上的小食換成菜肴。
「今日榮國公繼娶,可不如大婚時隆重。」席間傳來一個清脆略帶尖銳的聲音,薛銘側目看去,只見鄰席坐著的是林府大少女乃女乃朱氏,也就是薛銘前世的嫡親嫂嫂。
薛銘方才看見自己親人,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竟側頭去毫不猶豫的搭腔,「繼娶自然是要與成親不同的。可今日看來,卻也是不錯的。」
當年林姝成親,十里紅妝,因她被皇帝認為義女封為郡主,是以成親時格外施恩一切皆由公主分離配送。殷熙平當年又是紅極一時的名將,最受皇帝賞識,兩人婚禮自然是隆重不凡的。
這些薛銘最清楚不過,而近日來參加宴席的也都清楚不過。
榮國公與夫人感情極佳,那日成親,哪里有時間來陪人比武?送入洞房後,若非是被兄弟們吵的厲害,恐怕他連敬酒這茬子事都忘在了腦後。
那日殷熙平是如何黏在林姝身邊,任由兄弟們催促也不願出門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如此記憶猶新,卻讓薛銘更有恍如隔世之感。
感慨之余,又听得朱氏道,「不瞞這位姑娘說,榮國公先夫人是我的嫡親小姑。」朱氏眉飛色舞,顯得有些驕傲,拔高聲音掃視眾人,「當年何等盛況,想來眾位都是有目共睹的。」
眾人頻頻點頭,頓時響起附和之聲。「先夫人是聖上義女,自熙禾公主出閣後更是被聖上視為親女一樣。當時也是恩寵一時,榮國公又是最受聖上賞識的年輕將領,兩人成親自然是空前盛況。還記得,那一日自宮門口到榮國府門口一路鋪了紅毯。即便是長公主出閣時,也不過是此等待遇。」
朱氏更顯驕傲,「那是自然,我小姑才貌雙全,可是上天入地難尋第二的好姑娘。只可惜……「說著,神態又有些落寞。
「哎……」一時間嘆氣聲頻響。
薛銘端起手中酒杯,對朱氏一舉,「今日大喜之日,還全這位夫人節哀順變。先夫人雖是不在了,但在天之靈會守護親人的。」
朱氏听了這聲安慰,循聲看向薛銘,也將手中酒杯舉了起來。「多謝姑娘。」
語畢兩人都是一飲而盡。薛銘放下酒杯,用帕子擦了擦嘴唇後,又道,「听聞先夫人留下一子,不知小公子現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