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桑將之電話時,伍曌正和鼎天集團的三個高管一起吃午飯,看到他的號碼顯示,毫不猶豫就接通了。
她這個最小的弟弟是最不需她操心的人,他所從事的職業完全和她一點關系都扯不上,不像葉鋆寶那樣需要她幫他管理財務,也不像顧貝和鼎天集團有什麼關系,貝貝是鼎天集團法務部的名譽經理,是鼎天集團金牌法律顧問團成員之一,可以說有鼎天的聘書就夠他吃喝玩都不愁了。正因為ど弟什麼都無需她這個當姐姐的操心,她才對他格外的好,只要他電話她了,肯定有事,而她,必然給他辦好。
「喂,四兒?罩」
桑將之的聲音帶著歉意,「大姐,我打擾到你了嗎?」
「呵呵,怎麼會,四兒,什麼事?琰」
「也不是什麼大事。」桑將之在那邊似是走動了幾步,說話的口氣里帶了幾分笑意,「就是剛白天出去辦事看到了一個賽事,覺得你會感興趣,問問你。」
伍曌問,「什麼賽?」
「ACII,听過嗎?」
「噢。」伍曌了然,「那個比賽我知道,這一屆在Y市舉辦,我手頭的事有點多,就沒多加關注。」
桑將之語氣頗為可惜道︰「我記得姐你很喜歡這方面的活動吧,如果可以,你盡量抽空參加吧。公司重要,自己的愛好同樣也別輕易就丟了,少干那麼兩天活,公司垮不了,大賽這種東西,缺席了就錯過了,時間不倒流。」
伍曌忽然笑了起來,難得這個弟弟還記得自己的喜好,居然會打電話來給她說這麼一番話,到底是開始長大的男子漢了,懂得時間無法回流錯過就再沒法彌補的道理。
「知道了,我回頭看看,有時間去。」
「嗯。姐,祝你拿個好成績,沒其他事,掛了哈。」
伍曌笑,「拜。」
飯後回到鼎天集團的辦公室里,伍曌坐在大辦公桌後面,看著電腦屏幕里點擊開的資料,ACII賽程安排!
她不是真的不記得這個賽事,也不是抽不出時間去參加,而是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必要參加?身為一個編程愛好者,她怎麼可能不了解ACII比賽,在大學里讀書的時候,每一屆她都參加,到了研究生更是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研三那年還得到了第一名,哪怕就是畢業後,她也連著參加了兩屆。只是二十八歲後,再也沒有報名了,不是不屑,而是已經沒有了當初參加那個大賽的意義了。
他,結婚了!
他,是誰?
他叫仲成,伍曌同校同系同專業不同班的校友,兩人在校內一次編程大賽上認識,同為對方的聰明智慧驚訝,看到彼此的第一眼時,心底同時產生心心相惜的感覺,只是相對在仲成的心底還有另一個震撼,驚艷!對伍曌容貌的驚艷!他沒想到,長相如此美貌的女孩子竟然有這樣的頭腦。兩人用‘英雄相惜’的模式相處了幾天之後,對彼此的好感越發加深,尤其對于伍曌來說,是很難得的感情,能讓她從心底折服的人,除了她的爸爸,尚且找不到第二個人,她以為仲成很可能會成為第二個,起碼她對他有那種莫名的信心,雖然他現在還不像她爸爸那樣厲害,但時間也許會給他成就一番大成績的機會。可是,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
仲成听說過校花在他們這個專業,但在他的意識里,校花跟花瓶沒什麼差別,尤其他听說這一屆校花的家境十分了得,堪稱鑽石公主,他想,這類女孩若真正拼起學習和才智來,慘不忍睹。于是,每次室友說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就拿著書去了圖書館,致使他根本不知道校花本名叫什麼。他有自知之明,像他這種寒門學子能進這個大學讀書就夠不錯了,那種讓人仰望的角色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不想了解,更不想認識。命運讓他投胎到哪戶人家,他沒得選擇。他唯有讓自己變得有出息,讓他的孩子不會遭遇他成長中經歷的那些不美好。
直到一天,當仲成和伍曌在大學10-9微機室一起討論一組數據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仲成抬頭看去,一個十分帥氣的男孩子背著書包站在門口,眼楮直盯盯的看著低頭看著電腦的伍曌,見她沒有抬頭的跡象,朝他們走了過來。
「Queen。」
伍曌抬頭,恍然想起什麼,臉有歉意道︰「不好意思,JC,我和仲成討論得太投入了,一時忘記了時間。」
男孩溫柔的笑了,言語里滿是對伍曌的包容,「沒關系,你先忙,我就在這等你。忙完咱們再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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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看著JC,仲成心中隱隱的難受,他應該就是她的男朋友吧?倆人看上去,俊男靚女,十分般配。漸漸的,仲成骨子里的自卑感冒了出來,再也靜不下心和伍曌分析問題。
沒多久,伍曌發現了仲成心不在焉,關切的看著他,「仲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仲成情緒有些低落,「要不今天就到這里吧,回去我再好好想想。」
伍曌想了想,「那好吧,我回去也試著重新寫一份看看是不是能運行流暢。」
「好。」
JC走到伍曌身邊,「餓了吧,走吧。」
伍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看著仲成,問他,「仲成,要一起去吃飯嗎?很晚了,校食堂應該沒吃的了。」
「不用,你們去吧。」他有不當情人電燈泡的自覺,何況,跟他們走在一起,他自覺太格格不入。
伍曌的臉上有明顯的失望,她不懂,明明他對自己一向很配合的,怎麼自己第一次邀請他一起吃飯會拒絕,JC雖然不懂編程,但他性格很好,不會介意他們談的話題他不懂的。
JC看出了伍曌的情緒,微笑的看著仲成,「這位同學,一起吃飯吧,我認識Queen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她主動邀請人吃飯呢。」
仲成依舊搖頭。
JC又道︰「帥哥,不要這麼不給面子吧,校花請客,很難得的!」
已經走了一步的仲成忽然站住,轉頭看著伍曌,他說什麼?校花?!伍曌就是校花?!
看著驚訝不已的仲成,伍曌不解了,有什麼問題嗎?
仲成什麼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那之後,他再沒和伍曌一起討論問題。開始幾次,伍曌沒多想,只覺得兩人時間合不上,到後面,她發覺他在躲著自己,終于在他躲了幾次之後壓住自己女孩子的自尊心主動找他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派人堵住了他,讓他無處可逃,只能面對她。
空空的微機室里,只有她和仲成。
伍曌開門見山的問,「為什麼?」
仲成沉默。
伍曌又問︰「我做錯什麼了嗎?做錯了,你可以直接指出來,不要這樣莫名其妙的就和我絕交。」
「你沒錯。」
「那為什麼躲我?」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該當朋友。」
「你這是什麼邏輯?」伍曌奇怪了,「什麼叫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看著伍曌無一不精中選精的穿度,仲成苦笑了下,「校花!豪門千金大小姐,你覺得,我們是一個世界的人嗎?」
「仲成你……」
伍曌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欣賞的男孩子居然會因為家境問題和她產生如此巨大的隔閡,她以為,不管生在哪種家庭,當以人之根本為基礎,其他的都是次要的,選朋友更加不是看家世錢財,而看一個人是不是和自己合拍,是不是值得自己去交心。
「你就因為這個,不和我當朋友了?」
十九歲的伍曌心底開始難受,這樣毫無自信的仲成是她不喜歡的,她的爸爸,她的媽媽,她的弟弟們,無一不是自信而優雅的,他們的自信不是來自有多少錢,而是他們心底對自己所具備的能力有足夠的自信。他仲成有可以自信的資本,為何他卻看不到?這樣膚淺看待自己的仲成,真的不該。
看著伍曌受傷的表情,仲成不是不心疼,知道她就是傳說中的校花後,他在網上查了關于她的一切,耀人的成績,出眾的容貌,富豪家世,無處不在說明這個女孩的萬里無一,這樣的公主,他怎麼好意思待在她身邊,他連一個騎士都算不上。他不是感覺不到她對他的心意,一個女孩子,放著約會的時間不去,天天陪他在微機室里研究冷冰冰的DOS數據,手臂不小心踫到他的時候還會臉紅害羞,種種小細節都說明一個問題。他,懂。
「伍曌。」仲成輕輕的喊著伍曌,「對不起。」
伍曌攔在仲成的面前,看著他的眼楮,「我不需要你道歉!」
「別這樣。」
仲成的自卑感充斥在他的眼中,連聲音都透著無力感,「我配不上你!」
一瞬間,伍曌呆住了。
有人說,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我配不上你,請相信他。一個說配不上你的男人,他這輩子都會配不上你。
看著仲成的眼楮,伍曌什麼話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那一轉身,他們再沒有任何交集。
後來ACII的大賽放出了報名條件,伍曌和仲成剛好滿足,雖然條件不如一些大師,但憑著他們扎實的功力,一屆一屆參加下來,成績和名次一次比一次好。
她本科,他本科,四次,四次不落。
她研究生,他也研究生,三次,同樣每次都出現。
後來,畢業。
畢業後的兩年,伍曌和仲成還在大賽里相遇,直到第三年,仲成沒有參加。走出比賽場後,伍曌像是丟了什麼東西的孩子,總覺得少了什麼,後來頒獎典禮的時候才听到旁人說‘仲大師,結婚了,現在在家當女乃爸呢。’
伍曌拿著獎杯,心,一下空了一塊。
他,結婚了!
回家之後,伍曌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天,看著幾年來在ACII創下的成績,一步一步,她的成長都伴隨著一個身影,仲成。誰說他們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在表達對對方的感情呢?有他在,她比賽起來更加有斗志,不為名次,就為了讓他看見聰慧的她。而他呢,一次次的想超越她,將她壓制在他的後面,成就一個男人的自尊和自信。爭,因為有你。斗,因為你在。她問過自己,只要他沒說那句‘我配不上你’的話,她一點都不介意來一場女追男,可是他為什麼要說,為什麼從骨子里一點努力都不做的就放棄了自己,這樣的男子,追來何用?
後來……
他終究抵不過畢業兩年的現實社會生活和來自家里的壓力,娶妻生子,然後上班下班,如此一生,與她再無瓜葛。
那是伍曌唯一的一段感情,一段連花骨朵都來不及產生的愛情。
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