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娘,我不要喝藥,好苦。」
洛無雙嘟著嘴,伸頭看了一眼女乃娘手里黑乎乎的藥,她已經回憶起當年女乃娘也是這樣捧著一碗藥哄她喝下去的,而她之所以會躺在這張床上,是因為她被她的姐姐,也就是她爹的原配——金夫人的大女兒洛霜騎馬踩了她一腳。
不是說一個五歲的孩童會記得這麼多的事,而是因為就在今天,女乃娘永遠的離開她了,今天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讓她小小年紀的承受了太多的苦難,讓她不得不特別的記住這一天。
既然老天給了她一次重新活過的機會,她一定要救女乃娘,一定要改變她的命運,絕不要她為了救自己而活活淹死在錢塘江里。
「雙兒,別胡鬧,來,把藥喝了,這是女乃娘好不容易求南山神醫開的藥,別人想求都求不來呢,你只要把這藥喝了,到時候你的右腿自然就好了,女乃娘的心底也就高興了。」
說來也是諷刺,洛家本就是個醫藥世家,洛老爺的親生女兒被馬踢傷了右腿,居然不聞不問,反倒是女乃娘去求別的大夫給她開藥。
洛無雙的雙眼對上了這一雙期盼而又溫潤的眼楮後,她突然有點不忍。自己的爹娘都已經放棄她了,只有女乃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養大,她又怎麼忍心傷她的心。
「好吧,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說著,洛無雙主動上前端過藥碗,閉著眼楮,「咕咚咕咚」的就把藥一口氣喝進肚子。
李嫂滿意的點了點頭,蹲子,用繡帕輕輕的擦拭著洛無雙嘴角的藥汁,說道︰「雙兒,女乃娘一直都相信,總有一天,你會變漂亮的,還有那些什麼刑克什麼禍害的,都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听著女乃娘像前世一樣說了這句話,洛無雙一陣心酸,淚花不斷的在眼眶里打轉,但就是堅忍的不讓它掉下來,對,這一世,她要實現女乃娘說的這句話。
洛無雙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楮,迅速的轉移了女乃娘的注意力,用稚女敕的聲音問道︰「女乃娘,我三個月之前到底是怎麼被馬踢的?」
前世她不會問,也不敢問,雖然自己心里有所懷疑,但還是害怕真相,可是這一世,她一定要找出害她的元凶,還自己一個公道。
李嫂听她這麼一問,低垂著眼,仿佛不願意去回憶當天的情景,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這個純真的小女孩,終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正要和她說起當天所發生的事時,門外傳來了林管家急急忙忙的腳步聲。
「李嫂,你怎麼還在這呢?你讓我一頓好找。」
林管家看起來有四十多歲,他一襲青衫,神色凝重。
從他一跨進這間屋開始,他就迅速的掃視了一下房間,最後把視線落在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身上,在他對上洛無雙那一雙犀利的眼神後,不禁打了個冷顫。
洛無雙狠狠的掃了林管家一眼,在前世,林管家沒少折磨她,經常把她關在黑暗的小屋子里,一關就是一整天,而且不給她飯吃。這是一個見風使舵的小人,見到他,洛無雙就想到了以前不堪回首的歲月,這段痛苦的記憶里,林管家充當了主要的凶手。
「林管家,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何如此慌張?」李嫂一把把洛無雙抱到床上坐著,捉著自己的衣襟,臉色恐慌,看起來很緊張。
「今日乃桃花節的第一天,老爺將要帶全府上下的太太少爺小姐們去錢塘江邊祭祀桃花神,現在大家都準備動身了,你也趕緊收拾下,記住,一定要帶上雙兒。」
林管家說完話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屋內又只剩下一臉茫然的洛無雙和臉色蒼白的李嫂了。
听他這麼一說,洛無雙心里也開始害怕了,十三年前的今天,她被抓去祭祀桃花神。其實就是把孩童用麻袋捆好,在一系列的法事做完後,把孩童扔進錢塘江,以祭桃花之神,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康富足。
不過她害怕的不是這個,她害怕的是女乃娘奮不顧身的跳進錢塘江去救她,最後自己活下去了,可是女乃娘卻命懸一線。
「女乃娘……女乃娘……」
洛無雙心疼的喊了兩聲後,李嫂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女乃娘,你怎麼啦?臉色為何這麼難看?」洛無雙伸出白如蔥玉的縴縴小手,輕撫上了女乃娘眼角的淺淺細紋。她暗自發誓,她一定不會讓女乃娘在今天死去,一定要讓她享受天倫之樂。
「雙兒,我可憐的雙兒……」
李嫂突然抓住撫在她臉上的小手,一把就把洛無雙小小的身子抱在懷里,她的動作有點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懷里的小人兒,洛無雙被抱的都快喘不過氣了,兩行清淚順著洛無雙撫模過的細紋緩緩的流了下來。
「女乃娘,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看著女乃娘因為傷心而痛哭的神情,洛無雙也跟著慌張了起來。為了驗證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是不是十三年前她所要經歷的事,她不得不再次確認。
「雙兒,以後女乃娘再也不能見到我的雙兒了,他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
李嫂在她眼前肆無忌憚的落淚抽搐,顫抖著雙手,替洛無雙理了理頭發,順帶抹掉自己臉上的眼淚。
「女乃娘,我知道了,爹爹是不是真的要拿我來祭桃花神?」
從李嫂的話語中,她已經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了,沒錯,現在就是回到十三年前了,一切都按照十三年前的事發生。
想不到有著如此聲望的豪門大戶,居然也容忍不了一個命里犯沖的小孩。
「雙兒,別說了,女乃娘是不會讓你死的,走,女乃娘帶你走,我們遠遠的離開這個地方。」
听了李嫂的話後,一絲莫名的感動隱隱約約的就爬滿了洛無雙的胸口,自己的親身父母都要置自己于死地,而眼前這個跟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女乃娘,卻是如此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心。
「不,女乃娘,我哪也不去,想必現在爹爹已經等急了,我們去前廳吧!」
洛無雙說這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但臉上卻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完全不符合她現在只有五歲的身份,就像是歷經滄桑的人想著復仇一樣,帶著深不見底的城府,昂首挺胸的朝著前廳走去。
李嫂在看到她的異樣後,仿佛是被她的氣場震懾到了一般,木木呆呆的跟在了她的後面。
洛府不愧是錢塘鎮的首富,洛無雙所經過的地方盡是雕欄玉砌、假山連綿、翠竹環繞。這里無比繁華的景象讓她觸景生情,沒錯,遠在長安的王家大宅也是這般的繁華,可是再美的風景終究不是屬于自己的,想當初,她是王家堂堂正正的大少女乃女乃,是王家大少爺王祁灃的嫡室正妻,下場卻是住在王家大宅里最破敗的房子里,最終淪落到被誣陷亂棍打死,淒慘的葬身于冰天雪地的無人街頭。
洛無雙眉頭緊蹙,一雙小小的粉女敕小手用力的掐在一起,五指由于因憤怒而生生的握出節節的指骨。
她的眼里閃著怨恨,既怨,又恨。
當她和李嫂一前一後的經過洛府後花園的假山的時候,一陣大風吹來,洛無雙心里一驚,差點忘了大事,她趕忙往後跳了一步,由于速度太快太突然,硬是把李嫂給壓倒了。
一條一米多長的黃黑相間的蛇從她和李嫂的頭頂上迅速的越過,還好她躲得快,否則,她就該像前世一樣,被這條足有成人兩根大拇指粗的黃喉蛇咬到了右臂,然後整條右臂腫了一個多月。
這條蛇她再熟悉不過了,這是林管家養的寵物,林管家以前經常拿這條蛇嚇她、折磨她,雖說沒什麼毒性,但小毒還是有的,她時常被這條蛇咬的全身到處腫脹。
想到這里,洛無雙氣得眼楮通紅通紅的,她拍拍,從容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鎮定的超出想象,倒是她的女乃娘李嫂嚇出了一身冷汗,正要問她有沒有傷到哪里時,三個個子差不多高的女圭女圭嘩啦啦的從假山後面涌了出來,為首的正是洛無雙的姐姐——洛霜,她是大夫人的獨生女,從小嬌生慣養,現在都已經九歲了,卻還是不知進取,只知玩樂,且專門欺負她這個妹妹。
另外兩個一男一女整天跟在洛霜的後面,也跟著她做了一路的壞事,那男女圭女圭是八夫人的三兒子,其實他的心眼並不壞,只是人善被人欺,才六歲的洛甫最終選擇了和洛霜站在同一條船上,走上了欺負他人的黑路,而站在洛甫旁邊一臉得意的笑的女女圭女圭,卻是實實在在的毒蠍心腸,這在洛無雙後面的十年生活中充分的體驗到了,她的狠毒,比起洛霜,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乃三夫人的二女兒,為了名利,甚至不惜殘害自己父母與手足的洛茗。
此刻,洛茗的嘴角噙著一絲邪笑,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歹毒,洛無雙心想︰雖然洛霜平時刁蠻跋扈,但也未必會想出這麼毒的毒計,能想出這麼多種方法折磨她的,八成又是洛茗出的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