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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黑,油燈初上,倉成從得月樓里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根牙簽剔著牙齒,嘴里哼著小曲兒,邁著四方步,慢悠悠,一派閑適悠然的往麥場家里走,只是因著喝多了點,腳步老是打滑。剛到路邊一個轉彎處,便差點跟對面拐過來的一個人撞的滿懷。
「該死的,哪個不長眼的東西,趕著去地府投胎啊。」倉成沒好氣的咒著。
「該死的,喝了幾泡黃湯,你便不曉得老娘是誰了不成?」倉婆娘咬著牙氣哼哼的道。
「哎呀,怎麼是你?你在這里干什麼?這天黑咚咚的,我哪能看清是你。」倉成叫自家婆娘一頓搶白,便也沒好氣的道。
「干什麼?我來找你啊,要不然,使不得你一會兒又鑽哪條花船去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在外胡天酒地。」倉婆娘氣哼哼的道。
「你你你,瞧你那點心眼兒,我是那樣的人嘛,今天這不是柳家請客嘛,這馬上就成親家呢,親家的面子能不賣嗎?真是沒見識的娘們。」倉成也一臉不痛快的回道。
「哼,還親家呢,搞不好就做不成親家了。」倉婆娘搖著頭,有些慌亂的道。
「你這是啥話呀?咋回事兒?」倉成不由的狐狐疑的問。
倉婆娘跺了跺腳,然後把白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隨後道︰「這麼一來,大郎是傻瓜子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一但傳到柳家人的耳里,怕是要跟咱家退親了。」倉婆娘說著,聞著自家男人一身酒氣,還帶著脂粉的香膩,又沒好氣的咒了句。
倉成一听這個,卻是火不打一處來,日日里,他早晚讀書比他以前讀書的時候還用心,為的是什麼,為的不就是先瞞著大郎傻了的事情,只要挨到大郎成了親圓了,那便沒事了,便是柳家知曉,可生米已煮成熟飯,柳家也只能捏著鼻子認,大不了到時,再給他們補一份禮金就是了,可沒成想,這大半年都熬勃,沒想著這眼看親事就成了,卻是在這當口露了餡,倉成只覺得火起直往頭頂竄。
「你干什麼吃的?就知道貪小便宜,如今這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嘛,不,芝麻也沒撿著,你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倉成說著,一巴掌就甩在了自家婆娘的臉上。
「我干什麼吃的?你還好意思說,還不是你,天天應酬,卻把錢全花在了外頭的女人身上,上回柳家給二梅下的聘禮也全讓你花消了,如今家里銀錢緊巴巴的,這馬上就該咱家給柳家下聘了,錢呢,銀子呢,都沒有,你還好意思說,你要是大把的銀子交給我,我何至于為了點家計去算計那點東西。」倉婆娘一手捂著臉,氣的兩眼發紅,隨後兩手用勁的揪著倉成的領子︰「怎麼,又是看上哪家灶娘了,還是說我這個糟糠該下堂了,倉成啊,倉成,你好威風啊。」
這時,路邊的一戶人家開了門,探了半個腦袋看清兩人,便打趣道︰「我說是誰呢,願來是倉家兩口子,這在外面打什麼擂啊。」
「鬧著玩的。」倉成這會兒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丟臉,于是用勁一拉自家婆娘,急步朝家里去。
「算了,這事倒也不怕那柳家,今天晚上,便是柳家人請我吃的酒,他們想通過我的門路到大倉找份差事,做個倉子,反正現在麥場大倉我說了算,大不了,我就把柳家兄弟招進大倉,有這個,想來也能換得大郎的親事,再說了,我們背後不是還有查大人撐腰嗎?到時候,你把查大人抬出來,柳家也是戶外來戶,叫不起來的。」回到家里,兩夫妻坐在堂前,倉成揉著有些發脹的額頭道。
「倒也是,如今咱家底子硬,虧不了柳家。」倉婆娘這才緩過去來,听自家男人這麼一說,那氣兒倒是壯了。
「對了,今天鬧了這麼一出,院子里的糧沒被人發現吧?」這時,倉成又問,婚事還是其實,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應該沒太注意,大郎發了瘋,拿了一袋米下來過,不過,我馬上蓋好了,那李家丫頭和姚娘子只顧著趕豬,應該沒看到,再說了,就算是看到,就說是倉里一時不湊巧,先存在家里的,別人有什麼說頭。」倉婆娘道,隨後又問︰「今晚他們還來運吧,只要運走了,誰還能知道啊。」倉婆娘道。
「嗯,那倒是,今晚跟前幾次一樣,對方半夜里來拉。」倉成道,現在監倉主事還沒到位,正好可以盜米弄點換銀子,等監倉主事一到,再想弄米,就沒那麼方便了。」
「那就好,你先洗洗吧,瞧你這一身的酒味兒。」倉婆娘捏著鼻子。說完,就轉身去幫倉成準備熱水去了。
轉眼就到了半夜,這前半夜里,倉成就在椅子上眯糊了一會兒,等到子時正的更聲敲過,就轉身把院子一角的一個角門打開,這個角門正好是臨著一條小巷,夜里車來,不會有人發現。
打了角門,倉成就順手在門邊掛了一盞氣死風燈。不一會兒,就有馬車的聲音過來,就停在門邊︰「倉爺,我來了。」從車上下來三個人,其中一人上前道,另外兩人則從車上搬下十幾袋米。
夜風一吹,一股子晦味撲鼻,讓人差點窒息。
「我看看。」倉成捂著鼻子說著,取下掛在門上的氣死風燈,那人拆了一袋米,里面黑呼呼的,不由的皺著眉頭問道︰「你這米擺了多少年了?」
「七年的陳米。」那人嘿嘿的笑道。
「你說陳米陳米的,咋弄七年的陳米哩,我這倉可是才建成的,這米往里面一擺,萬一叫人發現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倉成有些不高興的道,之前雖說是說好,用陳米換倉里的新米,可這家伙運來的米也太陳了。
「嘿嘿,倉爺海函,這是我們東家讓我給你的酒錢。」那人說著,便塞了一張東西在倉成的手里又道︰「這才多少點米啊,放在整個倉里不過倉海一粟,以倉爺之能哪能讓人發現呢。」
倉成听他這麼說,倒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悄悄的一看手上,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便咪著眼悄悄的往袖子里塞了塞︰「行了,趕緊換吧。」
「唉。」那人應聲的點點頭。隨後便招呼著人先將那十幾袋陳米送進了倉家大院,然後又將之前倉家大車上的那些米搬了下來裝車。
「誰在哪里?干什麼的?」就在這時,從暗里沖出幾個人來,將那運米的大車團團圍住。幾個巡兵更是迅速的將倉成和那人圍住。
「大人,全是大倉里的倉米,是剛運到的糟糧。」墨易飛快的查看了一下車上便沖著楊東城道。
不用說了,楊東城一行人就是來逮現行的,吃飯的時候,月姐跟墨易說了這事,墨易自然去找楊東城,楊東城如今是抄關主事,抄關下有河工衙門以及麥場大倉,要想冶這倉成,還真得楊東城出面。
「楊,楊大人,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這里?」倉成有些結結巴巴的道,臉都發綠了,這可是被逮了個現行。
「呵,吃了酒,睡不著啊,干脆就跟幾個屬下一起跑跑差,最近柳窪鎮不太太平啊,我這不是不放心嗎?只是你們這鬧的是哪出啊?倉米?這位什麼來路,大倉的倉米又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倉成你是不是要解釋一下啊。」楊東城一臉平靜的問。
「這,這,這……楊大人又何必明知故問,抬抬手吧。」倉成說著,被逮了現行,再多解釋也無益,一查就全明白,不如明說,看能不能收買,說完,便沖著那來運糧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連忙又拿出銀票,想塞給楊東城和墨易等人。
楊東城卻是搖了搖頭︰「拿了這銀子,我晚上要做惡夢的,你也知道,我是替誰在這里看著,這麥場大倉才剛剛建立,你便這麼急著下手,也太不把二爺看在眼里了吧?」
一听楊東城這話,倉頭便知楊東城不肯抬手了,而楊東城嘴里的二爺又讓倉頭一陣心寒,柳窪的一系列建設和布局都是那位朱二爺定下的,這麥場大倉也將是京倉的一個補充,而京里誰都知道,那位朱二爺清正廉明,最恨這貪污之事,曾有一次在查貪污時提到,要把太祖爺的剝皮廟再建起來。
也正因為這個提議,這位朱二爺在朝中很不得人心,有刻薄之名。若是楊東城真往上捅,他還真怕那位朱二爺性子起來,將他剝皮示眾,想著,那倉成便軟倒在地上,背心直冒著冷汗。
「幾位,就請到河工衙門坐坐吧。」楊東城這時一揮手,墨易便帶著一干衙差押著一干人回了河工衙門,大車里的倉米自然也全沒收了。
「大姐,你沒看到那倉成的模樣,整個人都嚇軟了,到了河工衙門,便一個勁的只求楊大人饒命,後來是那倉婆娘一大早去找了查巡檢,那查巡檢的婆娘正好也在,對倉成家里還有一些情義,親自上門找了楊大人,最後談妥,讓倉成將之前兌換出去的糟米全退出來,然後辭了倉頭之職,並離開柳窪鎮,這事情才算了解。」一個晚上沒睡,墨易精神頭依然很高,這會兒邊吃著早點邊道。
退還倉米,辭退倉頭之職,遷出柳窪鎮,有這三個條件,李月姐心里放心了,至于其他的,李月姐管不著。
就在這時,對面倉家又是一片哄鬧,李家姐妹坐在鋪子里,抬頭望去,卻看是柳家一干人,氣勢洶洶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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