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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走了一段,已是未時,雨勢漸歇,趕路的人都松了口氣,那腳步便加快了。
李月姐和自家二嬸綴在隊伍的最後面,兩人時不時的往後望,希望李二能快點趕回來。
就在這時,一陣天崩地裂般的聲音響起,震的人耳朵隆隆直響。
所有的人都叫這一聲響聲給嚇了一跳,一個個都停住了腳步朝著聲音的來處望去,初時還看不到東西,但沒過一會兒,就看到從柳窪那邊,白花花的一道浪頭如風卷殘雲一般涌了過來。只見那浪頭卷過屋舍,卷過大樹,帶著一股摧毀一切的氣勢。
「不好,是潰壩了。」反應快的人已經當先驚叫了起來。
「快,快往山上走。」楊東城知道,一但潰壩,那干河渠的水就要倒灌過來,以這浪頭的速度,沒一會兒就能卷走所有的人,此刻,只能往山上躲。
李月姐此時手足冰涼,完了,二叔怕是有難了,怎麼會這樣,明明前世是夜里潰堤的,當時,全鎮的人都被卷入了水里,可為什麼,現在明明是白天啊?
你這賊老天,難不成不淹死人就不快活,李月姐兩眼通紅。
「月姐兒,你二叔……你二叔……」方氏此時一臉的恐慌,居然暈頭轉身往回跑。
「二嬸兒,你可別犯糊涂。」李月姐一把揪住自家二嬸,緊緊的閉上閉眼楮,那眼楮里一片酸澀,二叔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此時,也顧不得了,將自家二嬸連推帶拉的往那山上扯。
所有的人都在跟浪頭賽跑。
等得眾人剛爬上山頭,那浪頭就從山腰席卷而過,浪花飛濺,打在人臉上生痛生痛的。
「完了,完了,整個柳窪,十里八鄉全完了。」眾人喃喃著,入目所及,全是濁黃的洪水,夾雜著房梁,還有幾頭半大的豬,雞鴨無數在滾滾的洪水里翻騰。
「當家的……當家的……」方氏這時整個人軟倒在地上,兩眼迷離,嘴里喃喃的。
「二嬸兒……吉人自有天相。」李月姐也哽咽著,她不知道怎麼勸自家二嬸才好,心里也是一片淒惶惶的,雖然嘴里說著吉人自有天相,可面對這潰壩後濤天的巨*,以及面前的水鄉澤國,便是她們這些人,如今也在生死間打轉,二叔,她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呵,你別安慰我,你二叔定然沒命了,定然沒命了。是我害了他,是我……」方氏突然用勁的捶著地,狀若瘋狂。隨後卻一骨碌的爬起來,一臉狠絕的吼︰「當家的,我來陪你……」說著,就要往那山下跳。
李月姐眼疾手快,死死的拉著她,只是方氏掙扎的厲害,好幾次差點帶著李月姐滾下山,李月姐心里又是急,又氣,又悲傷,狠勁一起,便重重的刮了方氏一個巴掌︰「二嬸兒,你這時候添什麼亂,二叔生死未卜,你現在去死了,若是二叔安然回來,你不是白死了。」
「是啊,李二嬸子,你可不能亂哪。」這時,楊東城帶著幾個衙差過來,一邊勸著方氏一邊幫著李月姐把方氏拉住。
方氏這才頹然的坐倒在地,兩眼呆呆的望著天空,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看著她那樣子,李月姐心里也是難過,盡管跟這個二嬸不親,盡管這二嬸老是不待見自己,可到了這地步,李月姐那心里卻是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兒,只是緊緊的拉著二嬸兒的手,她也怨二嬸,可這時候,任何的怨和怪都已經無濟于事了。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站著,看著面前一片澤國,那臉上的表情都是一片愴然,家毀了,而這里又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四周全是茫茫一片,大家算是被困在這里了。
「怎麼會突然潰壩呢?昨天墨易還跟我說,河壩沒有問題的啊。」李月姐看著面前的洪水,問著一邊的楊東城。
「誰知道,河渠長,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今年的水實在太大了。」楊東城也一臉頹然的道。
「我們被困在這里了,再怎麼辦哪?會有人來救我們嗎?」。這時,山頭上的人已經有些亂哄哄了。
「大家放心,墨易他們先離開一步,二王爺還在十里埠呢,他們定然會想辦法來救我們的……」楊東城連忙帶著人安撫心思散亂的群眾。
眾人這才稍稍的平靜一點。
「呀,水里有人。」這時,有人指著遠處驚叫道。
眾人這才從現,遠處的洪水里飄著一只木盆,盆里坐著一個女圭女圭,正在那里嘶聲裂肺的哭著,木盆的邊上還掛著一個人,正隨水飄流,最後被一株樹掛住了衣角,就在那漩渦里打著轉。
「好象是小小姐……」這時,人群里一個人道。李月姐望去,正是周家的廚娘胖嬸兒。那心里不由咯 一下,她嘴里的小小姐,那豈不就是金鳳的女兒。
那那木盆邊掛著的人,是金鳳?
「胖嬸兒,怎麼回事,周家人不是前兩天都走了嗎?」。李月姐不由的叫道。
「我也不清楚啊,前幾天周家就將下人們遣散回家,各自逃難了,周家的情形我們也不清楚,不過,那娃兒定然是小小姐,大少女乃女乃帶著她住在後院的時候,我抱的最多,這聲音我听的出來。
「金鳳?那是是金鳳嗎?」。一邊的方氏听到胖嬸兒的話,終于回過神來,又是撕心裂肺的問,整個人的精神已經快要崩潰了,她今天受的打擊是一波接一波。
「二嬸兒,你別急,太遠了,看不清是誰?」李月姐連忙安慰著。
「不是,是金鳳,是金鳳!!我是做娘的,我感覺的出來,我要救她,要救她。」方氏咬著牙道,只是她剛經變故,人早已虛月兌,精神更是恍忽,還沒站起來整個人就軟倒在地上。
「二嬸,你這樣還怎麼救人哪?」李二姐沒好氣的道。
「月姐兒,以前都是二嬸兒的不對,二嬸兒給你賠禮道賺,二嬸求求你了,你有辦法的,趕緊救救金鳳兒……」听到李月姐的話,方氏象抓住根浮木似的轉過身兩手死死的揪著李月姐的衣襟不放。
「二嬸兒,你別這樣,金鳳是我妹子,我怎麼可能不救。」李月姐道。
「李二嬸子放心,我已經組織了人了,馬上就救人」一邊的楊東城帶著幾個鎮上的人過來。
「好好好……」方氏已經語無倫次了。
只是救人,怎麼救?那處離這山頭有不短距離,中間更是隔著滾滾的洪水。
「這樣,找幾個水性好的,在腰間扎了繩子,然後游過去。」楊東城道。
「游不過去,水太急了,而且水下什麼情況也不明,稍一不小心,救人沒救成反而會被水卷走的。」有人擔心的道,邊上幾個人也面面相覷,這救人可是拿命在拼啊。
「我去,我水性好。」李月姐堅定的道,自家的事情,不能讓別人去冒險。
「我去。」這時楊東城道,這種時候,他自不好差遣別人去。
「還是我去!」李月姐堅定的道︰「大家被困在這里,還得楊大人主持,再說了,你的水性可不行。」李月姐說完,便找出棕繩,捆在腰上,另一頭就系在樹上。
「柳窪人都死絕還是咋嘀,讓一個丫頭去,柳窪爺們兒那臉面豈不都丟盡了,我鄭屠算一個。」鄭屠擠開人群道,鄭家自老太走了後,老大和老四兩房已經牽去了通州,唯有鄭屠這二房留在柳窪,前段時間,二房的幾個小子已先一步去了通州,只剩鄭屠夫妻兩個跟著大家最後撤離。
听著鄭屠的聲音,眾人一陣沉默。隨後便七嘴八舌的開了。
「我楊三算一個……」
「錢六算一個……」
「我袁姑也算一個……」
……
一時間,走出男男女女二十幾個,都是在河邊討生活的,不管是男女,都有一身浪里白條的好水性。
「好,都說柳窪人每遇大難便齊心,我今天算是見識,拜托大家了。」楊東城拱著手道。
接下來,二十幾個人用繩子竄成一堵人牆,直接切入了水里,李月姐打頭,能夜闖十三灣的人,她的操船的功夫和水性那在柳窪也是數一數二的,又是自家的事情,這個打頭自是當仁不讓。
一手扶著腰上的繩子,另一手劃著水,眾人就在水里前進著,水很急,而這春天的水也很冷,站在水里,浪頭沖過一個又一個,好幾次,都有人差點叫浪頭沖走,又被大家齊心協力的拉了回來,李月姐此刻兩眼就緊盯著前方,木盆里的娃兒和那邊上掛著的人已經越來越清晰了,是金鳳,是李金鳳,該死的周家,全家撤離了,居然單單把金鳳留了下來,甚至連孩子也不顧,這是眼睜睜的看著這娘兒倆去死啊。
想著,李月姐心里便覺有一團火在燒,該千刀的周家。
「金鳳……」接近了,李月姐便大聲的叫著。一個浪頭一過,一口水便灌進了她嘴里,差點沒嗆死。
而此時,那掛在木盆邊上的李金鳳似乎听到一點聲音,頭抬了抬,又頹然的垂下,只是那手卻艱難的朝李月姐抬了抬。
再近了,一月姐猛一伸出手,緊緊的扣著那木盆,一邊嘴里還安慰著︰「囡兒別哭,大姨來救你了。」隨即轉臉看著李金鳳,那心里不由咯 了一下,一根樹枝從金鳳的月復部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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