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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這少年,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頭上環絛緊束著烏發,頂著一只嵌寶紫金冠,芒履輕纏厚厚的蠶口絨,豐采異常非俗輩。
岫煙暗暗嘆服,果然是曹公筆下又一痴人,只是不知比賈寶玉又遜色幾何?她不禁看向黛玉,發現那丫頭一臉的心事,偶爾看看甄寶玉,偶爾盯著鞋面悶頭不語。
岫煙趁著媽和甄寶玉說話,輕輕推了推林黛玉︰「林妹妹,听父親說,賈家也有個哥兒叫寶玉?和甄家這個可是同名?」
黛玉片刻的恍惚出神,等明白過來邢姐姐在問自己什麼的時候,甄寶玉已經走了過來,她更不好開口回答。
且說甄寶玉這邊也是好奇的打量邢、林兩姐妹,雖然素服素顏,但絲毫不影響兩個女孩子絕色容貌,一個堪有班姬續史之姿,一個不遜謝庭詠雪之態,甄寶玉一時間竟看痴了,站在小姐妹倆面前默默不語。
正德拽著姐姐的手,大腦袋一會兒往甄家哥哥那兒看看,一會兒往兩個姐姐這兒瞧瞧,忽然嘿嘿一笑︰「甄哥哥,你身上燻的什麼香?也我姐姐一樣是在胭脂鋪子里買的荷花香嗎?」。
甄寶玉慌忙擺手︰「我一個男子漢,哪里會燻香,正德弟弟聞錯了。」說完,還偷偷去觀察黛玉的神色,唯恐因邢正德這句話招致林家小姐的不滿。他也不知怎麼了,一眼就覺得這位林姑娘好生面善,竟像是在哪里見過似的。
甄二太太隔著老遠笑道︰「寶玉,你想什麼呢?」
甄寶玉不假思索道︰「這位林妹妹我似曾相識。」不說甄二太太如何發笑,且說林黛玉听了這話,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甄寶玉。世間奇事難尋覓根源,或者這個甄家少爺果真是寶玉的一縷生魂?所以才這般的相似?竟連一句話都雷同。
甄二太太笑得肚皮發疼︰「可見又是胡說了,你又何曾見過林姑娘?你爹听見越發要收拾你的皮了,快到嬸子這兒來坐。」
甄寶玉才不想到二太太身邊坐呢,他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林黛玉身上,想著她和邢姐姐這樣的姑娘,定是詩書禮樂無所不通,正有一肚子討教的話要切磋。不想黛玉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拉著邢家姐姐就去了後面的暖閣。
邢岫煙一進屋就再也撐不住,彎腰悶笑,黛玉好沒意思,去推她,岫煙仍舊是笑不可抑。
「邢姐姐,你再這樣,我,我可就急了!」黛玉面紅耳赤,作勢要挑簾子出去,岫煙這才收起笑聲,拉住黛玉︰「好妹妹別走,我不過是笑這個甄寶玉痴的很,你急什麼?」
林黛玉被說的心一虛,倒是不再動地方,任由岫煙拉著做到椅子上。岫煙笑道︰「妹妹的外祖家也有個兄弟叫寶玉吧?和今兒這位比如何?」
黛玉還沒開口,雪雁倒是嘴更快,她笑眯眯道︰「這個小爺如何能比我們寶二爺,有幾分神似,但是不及我們二爺五成。況且這人看著有些呆頭呆腦,不好瞧。」
黛玉不滿的瞪了雪雁︰「那是世交家的少爺,輪得到你多嘴?」
雪雁一番好心卻被無端數落了,委屈的嘀咕道︰「明明就是嘛,寶二爺說什麼他就學什麼,一直鬼祟打量姑娘,寶二爺可從沒像他這種小家子氣。還說是什麼」不等雪雁說完,紫鵑已經在黛玉面色瀕臨崩潰的之前拉走了雪雁。
黛玉就得自己的丫頭沒見識,才是真正的小家子氣,又被邢姐姐看了個全場,心中苦澀難堪,不免傷悲,小聲哽咽起來。
岫煙暗嘆一聲,果然是水做的女兒,為這點子小事兒就抹了眼淚。不過說真心話,林妹妹就像曹公筆下所言,越是淚灑瀟湘,越是平添一份嬌柔,一份憐惜,一份不食人間煙火氣。也難怪賈寶玉和甄寶玉都看呆了,問了相同的話。
邢岫煙笑道︰「好妹妹快別哭,咱們這屋子和外間不過是一牆之隔,若是叫甄二太太听見動靜反倒不好,就是待會兒,只怕甄二太太走時也要再見見你我。總不能眼楮腫的核桃兒似的去了吧?知道的是我說錯了話,惹了妹妹,不知道的,只當是家里種了核桃樹,妹妹貪吃,核桃樹跟你抱怨呢!」
黛玉破涕為笑,倒也去了幾分怏怏不樂。小姐妹倆在暖閣里說的有來有往,黛玉就將賈寶玉的和諸姐妹之間的趣事說了出來,語言不乏詼諧幽默。
她們姊妹倆在後面笑鬧不要緊,黛玉這麼一走,倒是勾走了一個人的魂兒。甄寶玉坐在甄二太太身邊,一顆心都撲進了暖閣里,他只悶頭想著,難道自己剛剛說錯了什麼得罪了邢姐姐和林妹妹?她二人怎麼連理也不理自己?家中姊妹諸多,個個都愛和自己玩,甄寶玉篤定是剛剛哪句話說的不恰當,惹惱了邢姐姐林妹妹。
甄寶玉急了半個下午,都沒能想出哪里有可疑之處,自此對邢林兩姐妹更上心
和尚道士們唱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悲咒》,賈璉接到家中的信兒,老太太問還有幾日歸期?賈璉叫苦,邢家大舅分明就是想留林妹妹在蘇州多住幾日,可他有怎麼敢違背老太太的意思?
賈璉不是那種不知道好歹的人,和邢家大舅幾天的相處功夫,他知道這人是個好相與的,值得深交。賈璉便將自己煩惱告訴了邢忠,邢忠沉吟半晌無語,就當賈璉以為邢忠無計可施,所托非人的時候,邢忠忽然道︰「璉哥兒說來的路上踫見了水匪?」
賈璉一富家公子,哪里見過那種陣仗?想想就覺得後怕。
邢忠慢慢笑道︰「你給京里送個消息,最好能派個能說會道的,將遇見水匪的事兒一五一十講給她們听。再叫小廝去問,姑老爺百日後可仍舊走水路?若是走陸路,非要兩個月的光景。」
賈家那樣貪心的人家,如听說水匪可能會在路上攔截這一百多萬兩銀子,怎麼敢大意?必定事事以賈璉為重,或者說是以銀子為重。
賈璉恍然領悟邢家大舅的深意,大笑道︰「舅舅高明。不過外甥總不能在揚州或是蘇州待一輩子,終歸是要護著林妹妹往京城去的。」
邢忠真想敲開賈璉這榆木腦袋瞧瞧,里面到底長了些什麼,可是漿糊或是草包一類?怎麼這樣的遲鈍?
好在賈璉還會看臉色,一見邢忠這個表情,就知自己哪里說錯了話,忙躬身拱手道︰「外甥是個糊涂的,萬望舅舅多多指點。」
「你啊!不是舅舅數落你!多大的人了,還被你母親子管的服服帖帖,」邢忠一臉的嘆息,卻不提他自己在盧氏面前比賈璉更甚,「你可知道我這些年為什麼窮困潦倒也不願意去賈家投靠?」
賈璉臉一紅,自己乍見大舅舅的時候,確實瞧不起他們一家。賈璉忙謙卑的低頭︰「外甥愚鈍。」
邢忠復雜的看著賈璉,久久嘆息道︰「因為榮國府當家做主的太太不是我的姐姐,而是二太太。」邢忠一面與賈璉道,一面回想女兒交代自己的那些內情。「璉哥兒好糊涂,你媳婦也好糊涂。」
賈璉錯愕不已,他還是第一次听人說王熙鳳糊涂。不過這也不怪舅舅,舅舅從沒見過妻子,哪里知道王熙鳳的手段?這天底下就算都是痴人,也不該算上王熙鳳一個。
邢忠瞧賈璉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對自己的話很不以為然,邢忠深知,烙下印子的事兒一時半會兒難轉過彎來,他只能循序漸進︰「舅舅說你媳婦糊涂,是因為她有正經的婆婆不侍奉,偏把二房的嬸子當親娘。」
邢忠一擺手,制止了賈璉往下要搶的話,兀自道︰「遠的不說,就單說你們家的房子,我在蘇州住那些年,見過的大戶人家中就沒一個讓哥哥住在偏房,弟弟住在正房的。」
賈璉又羞又愧,絞盡腦汁想要辯解一二,可邢忠卻不給他那個機會,道了聲還有客,先去了靈堂,獨留下賈璉佇立在冷室中。
第二日,賈璉訕訕的尋了正在和林管家商量事兒的邢忠,拉著邢忠走到偏僻角落︰「舅舅罵的是,外甥糊涂,還請舅舅給外甥指條明路才好。」
邢忠臉上泛起笑意,毫不吝嗇的夸贊道︰「舅舅也是巴望著你能好,你將來在京城站穩腳跟,舅舅也能面上添光。」邢忠附在賈璉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見賈璉的臉色急轉直下,听罷連連搖手。
「這萬萬不能,父親要是知道,非打折外甥的腿不可。」
邢忠看著賈璉,笑而不語。賈璉沒撐多大會兒,就不自在的哼哼一聲,蚊子似的。邢忠故作沒听見︰「璉哥兒說什麼?」
「外甥問舅舅說的事兒可有把握?」
賈璉說半點不心動是假的,可真叫他做出那種事,賈璉又不敢。
邢忠一笑︰「根本打包票你又多半不信,況且舅舅我也不願意。世間的大買賣那幾樁不要大本錢?你舍得了魚餌,才能捕獲大魚不是?」
幾日的敲打,賈璉早沒當初那麼堅定,況且,賈璉本身也不是正人君子,為點小利謀私的事兒怎麼干不出來?
就見賈璉鄭重沖邢忠一點頭︰「舅舅且容外甥細想想!」
PS:小荷這兩日沒了存稿,又有舊書,所以更新時間有點不能確定,今晚關在小黑屋里全速碼字,希望能多寫點,謝謝小光、enigmayan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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