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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豪風的酒方?秦桑語等人搖頭興嘆,到了酒方的病容少女,還是一臉的病白,神情並無波動。
眾人並不知道,「眾生譜」下,夜殊的臉上已經是堆滿了喜色。
論起杜豪風過去的兩百余年里,做的最多的事,並非是修真問道,而是酒道。
秦桑語與他相交一場,常調侃杜豪風早晚有一日要死在了酒上,說他醒著的時候,比醉酒的時候還要多得多。他人追求著靈寶修煉,而他卻是抱著著個酒葫蘆不肯放。
幾乎沒人知道,杜豪風是一名修真奇才。他出生孤苦,以草根之姿誤入修真之途。
既無靈丹也無好的功法術法,杜豪風卻是在三十五歲時,步入凝神期。
三十五歲,即便是陳玄遠,也是在年屆四十時,靠了家族砸下的大量靈丹妙藥靈石靈寶,才突破了凝神期。而杜豪風卻是模石頭過河,全憑了一己之力。
可是自那以後,杜豪風就再無精進,足足在凝神期駐足了近兩百年。這兩百年間,他眼看自己修為無精進,就索性學了常人,娶妻生子,這才有了曾曾曾孫女一說。
如此的不學無術,沒人意料到他會一朝突破,就連秦桑語也只以為他是積累之後,僥幸突破。
只有夜殊知道,杜豪風並非是一朝頓悟突破。他突破的原因,此時就在自己的手上。
她手上的那張,皺巴巴的酒方上︰「此酒名為‘醉生’,乃老夫悟到不成,中年娶妻生子之後所創。吾耗費了十年的心力,適遍了天下靈草,窮了各種釀酒之法,再用十年靈粟酒釀為引,釀制而成。釀成之後,儲于塢雲嶺故土之下。一百五十年後,方開封飲酒。百年心力,一朝得以暢飲。‘醉生’之後,方覺人生大徹大悟,乃頓悟,方得金丹之境也。」
夜殊心底震撼,杜豪風當真是個率性之人,竟將能頓悟金丹之境的酒方,隨手送給了她這個素未平生的人。
杜豪風送出酒方,只在乎一個問心無愧,兩兩不拖欠。
他一生苦修,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是掛在了腰上的「海吞葫」。
方才眾人兼對其強買強賣的行徑唾棄不已時,病容少女非但沒有躲避譏諷,反而送上了「醉王丸」。
在聲討步蒼雲時,也只有那名修為低下的少女替他擊掌叫好,如此的性子,不恃強不凌弱,杜豪風最是喜歡。
至于杜豪風為何不將那張酒方傳于本家後人,卻是因為杜豪風心知後輩之中,並無出類拔萃者,修真一道,孤苦無依,他並不想後輩步入此道。
這張酒方,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用上的。
光是那一百多年的釀酒期,就足以讓大多數人磨光了性子。
既得之,自當珍藏之。
生怕被人看出了端倪,夜殊穩住了手,將那張酒方神情自若地收了起來。
被杜豪風這麼一蠻纏,玉衡地廳里好比颶風過境,一地的狼藉。
金丹高手,要是動了真怒,須臾間就能將整座七星山連根拔起,杜豪風已算是留了些情面。
秦桑語也知今日之事,已經鬧大了,他也委實老練,雖是心急,還是先讓人迅速清理了地廳。
那幾名受傷的修者,也被請到了一旁,療傷修整。
照著玉衡台被破壞的程度,又要封鎖上好一陣子。
「諸位,方才的事,大伙也是看在了眼里。杜兄和落葉坡的事,已是了解。今日的易寶可謂是一波三折,不過風波已平,可還有人要繼續這易寶之事?」秦桑語見了黑篷人和雀綠女子都已走了出來,再是一轉話鋒。
話雖如此,地廳內的諸眾都是早就沒了易寶的心思。
金丹高手,封國雖是沒了國君,卻擁有了一名金丹高手,這件事,要早日告知國內的梟騎營。
瑯天界的第三名金丹高手,陳玄遠暗忖著,不知杜豪風是否會想早幾名金丹高手那樣,一入金丹之境,就無故失蹤了。
「大伯,小鳴昏迷多時,佷兒擔心她身有不測,不如先將她送出去,」陳瑯見了如此的變故,自知無法像岳家交待,婉轉向陳玄遠懇求著。
陳玄遠沉吟著,答應了他的要求,伯佷倆與秦桑語辭別後,方才離去。
又是幾名修者離開了。
正當秦桑語以為今日的易寶會即將告終時。
那名從密室出來後,就一直冷眼旁觀的黑篷人走上前來。
「這位小友,可否借你契約獸手中的毯子一看,」黑篷人和雀綠女子走出了密室之後,女子就迅速離開了地廳。
那名黑衣人,卻是留了下來,此人身攜清世鏡這樣的重寶,卻沒有半點顧忌。
夜殊一听,黑篷人問得正是自己,再看身旁的白彌,又是不問自取,把瑚火毯曬了出來。
秦桑語倒吸了一口氣,正欲抽身離開的崇雲公主也停了下來。
夜殊也是一時啞然。
只見白彌玉般晶瑩的手中,三轉丹火順勢而出,瑚火毯上,火光熊熊,那濃郁的火靈並不散去,附在了瑚火毯之上。
在沾染上瑚火毯時。三轉丹火猛然拔高了幾分,就如被潑了一瓢油,品階也變得難以測定了起來。
秦桑語見了火毯,只覺有幾分眼熟,可又不敢斷然將這張寶光四溢的聚靈火毯與早前看到的那張屬性待測的骯髒毯子比做了一物。
他很是小心地打量著夜殊,仔仔細細地比對過了,也沒發現對方用了任何幻術,心里更是懷疑。
至于另外幾人,都已經看出了三轉丹火是煉丹之火。
已經沒有人再去過問,那三轉丹火是從何而來,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了一個金丹高手的門派,再是強大,也勢必要衰敗下去。
落葉門已經完了。
「這張毯子我要了,」黑篷人最先開口,秦桑語和崇雲公主都還是怔愣著,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那到底是幾品的靈寶,「小友可以此毯一觀清世鏡。」
「多謝這位道友的好意,我不需要一觀清世鏡,」夜殊微微一笑,斷然拒絕了黑篷人。
「你可知清世鏡能觀上下五百年,看盡你一生命理?甚至能解你早夭之相,」黑篷人很是詫異,他觀了夜殊的病容相貌,顯然是短命之相。她來星雲台,難道不是來找解救之法的?
那名病容少女咳了一聲,訕訕著,夜殊暗罵著黑篷人,你才短命,本姑娘這一輩子,定要活個夠本,長命百壽,賽過南山不老松。
病容少女那雙與病容不符的靈活眼珠子里,多了幾分悵然,「人之命理,如鏡花水月,朝令夕改。我卻不信,僅憑一面鏡子,就能定了我的命數,我的命數,只在了此處。」少女五指縴縴,牢牢握成了一拳。
「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也罷,人心自清,又何須清世鏡。今日也是湊巧,我身上只帶了三樣靈寶,一件是清世鏡,另一件是我身上的這件鬼王披,再有一件」黑篷人對那張瑚火毯是勢在必得,不惜拋出了全身的家當。
他身上的那件黑篷,來如風,去無影,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那是一件品階上乘的靈寶。
秦桑語和崇雲都是看向了那件黑篷,只差開口勸夜殊要了此寶。
「最後一件靈寶又是什麼?」夜殊卻不著急,在她以為,好東西總是要留到最後的。
黑篷人朗聲笑了起來,听著很是年輕,︰「你當真是要問最後一樣,那一樣東西,說來是個寶,可對很多人而言,又是毫無用處。」斗篷一掀,將一根骨頭丟了過來。
那骨頭約莫有一人的腿骨粗長,色澤顏潤如翡,如玉如意,看似脆弱,卻堅固無比。
少女接住骨頭。
此人還真有幾分古怪,夜殊嘀咕著。手中的玉骨沉重無比,一根細骨,就有數十斤重。
骨面並不光滑,凹凸著一些圓點。
「此物名為‘解語’,是一塊獸骨,取自成年‘千噬獸’的心口三寸之處,」黑篷人談笑自若,篷里露出了兩抹灼光來。
白彌渾身一凜,成年的千噬獸?它霍地盯住了那名黑篷人,卻發現那黑篷人也正看著它。
「千噬獸?可是傳說中妖族凶獸?」秦桑語失聲驚道︰「妖族傳聞,有噬獸食妖。幼年噬獸,需吞食千只不同種類的妖方可成年。」
千種不同種類的妖,比起吞食一千只妖,可要難上千萬倍。
「噬獸是妖族最凶殘古老的妖獸之一,幾近滅絕。你又是如何找到的?」白彌身為妖族,所知的千噬獸的消息更齊全,對噬獸的凶險也更清楚。
「幾近滅絕?大道三千,上天下地,界有萬千,滅絕一事,也不過是訛傳而已。世上不僅有千噬獸,更有萬噬獸。這位小友,買賣交易,貴在誠心,我可以告訴你,每一只千噬獸的心口骨,都各有妙用,這只千噬獸的心口骨完整無比,它的就是‘解語’,記載了一千余種被它吞噬了的妖獸的語言。」黑篷人談笑晏晏,白彌卻是听著面色一沉。
千種妖族語,這個作用,說差不差,可要說是有何妙用,那可真稱不上。
據白彌所知,有些千噬獸的心口骨能記錄妖術,一千種妖族語言可比一千種妖術差多了。
夜殊也略微愕了愕,想了片刻後,古話雲,藝多不壓身,她用了篤定無比的語氣說道︰「成交。」
白彌也不遲疑,手中的瑚火毯丟了出去,落到了黑衣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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