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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院一行,得玉蔥蘢的八卦若干。
玉蔥蘢,是岳龍七十高壽時,外出訪友時,救起的一名孤女。
與夜殊在客棧酒樓里常听說的英雄救美相同。岳龍這個須發兼白的老英雄,救了美若天仙的小孤女後,孤女就自願以身相許,兩人錦瑟和鳴,過了三載。
三載里,岳龍對這小嬌妻寵愛有加,因玉蔥蘢性情驕縱,不喜用奴僕,除了對岳龍好言好語外,對了府中的其他人,一概不怎麼搭理。
岳龍就額外修葺了一處別院,也就是如今的綠翹院給玉蔥蘢獨住。
幾月前,岳龍大壽後,一夜間害了風寒,自那以後,臥病不起。岳龍病危,府中也是謠言四起,大多數的謠言,就如夜殊方才听到的那般。
還沒進了南院,「站住,誰許你進入老太爺的院落,」洗濤從門側走了出來,看到是夜殊時,他面色顯然一變。
「洗管事,是玉夫人讓樓里送酒來的,說是給老太爺泡藥酒,」夜殊的一臉小心樣,讓洗濤寬下了心,他暗中觀察「岳文翰」的事,想來他並未察覺。
「藥酒?」洗濤眼中,劃過了分怪色,「玉夫人住得院落,有獨立進出的門戶,無需從南院進出,你沿著右側的街道往左,看到了一片花圃後,再往前走,就能見到了綠翹院。」
「多謝洗管事,」夜殊應了一聲,剛要走開時,就看到了南院的路口處,掛了面石鏡。
那面鏡子比她早前撿到的那枚天狗噬的鏡子還要大幾分,鏡面上,即便是在白日里,也能看到一片黑氳。
「還看些什麼,快些將酒送過去,」洗濤不悅著,眼底憂色很重。
「洗管事,小的第一次進這麼大的院子,不免要看傻了眼,那面掛在門口的鏡子有什麼用處?」夜殊故作不明著。
「哪來的那麼多話」洗濤想起了方才屋內老太爺的模樣,剛要訓斥,再看夜殊手中拎著那口重約五十斤的酒缸,氣定神閑,不見半分吃力,眼神四下張望著,滿是奇色。洗波暗道,險些忘記了這小子,還是岳家的少爺,如今老太爺病危在床,雲嵐少爺又因門派瑣事,一時回不了府。
倘若老太爺真有個三長兩短,岳府的喪事單子上,這愣頭小子,沒準還要排在了前頭。
洗濤做事歷來是走一步,掂量著後頭的百步,他語氣稍緩,「那面鏡子,是大爺買來的祈福寶鏡,能替臥病在床的老太爺祈福添壽。」
「謝洗管事指點,」夜殊諾了聲,也不再打量,就折過了院落,往了綠翹院去了。
綠翹院,院落小而精致,卻被一口很大的水塘佔去了七成的院落。
庭前庭後不過三間,也不見有婢女侍從。
五月末六月初,荷花未開,荷塘內,綠色的新荷才是剛嶄出了新葉,黃綠色的荷葉之間,橫了條小舟。
舟上,一張圓潤的荷葉遮住了玉蔥蘢的臉,皓白色的腕上,是一條小蛇形的金絲鐲,比玉蔥還要白淨幾分的指間,粉白色的甲,修得很是干淨。
她的手隨意地掛在了船沿,霜紅色的紗衣被荷塘風吹得如輕煙一般。
夜殊見過玉蔥蘢兩次,對她的印象並非是岳府僕從所說的那樣,年輕貌美,狗眼看人低。
玉蔥蘢,讓夜殊有種看不透的感覺。
夜殊盯著她的手,卻見那雙嬌生慣養的手掀開了荷葉,露出了張妖嬈的臉來。
見了那張臉和那雙手時,夜殊想到了玉蔥蘢讓她看不透的地方來了。
玉蔥蘢的臉,很妖,卻不會讓人生出了艷麗之感。她面未敷粉,唇亦未含朱,正如她的手指尖尖,生得雙很是精致的手,卻不想步氏或是夜殊見過的其他的富貴人家的夫人那樣,涂了一手的丹蔻。
妖嬈中帶了幾分清麗,夜殊心底一驚。
面前有涼風襲來,夜殊劈手搶下了那個朝他打來的青色蓮蓬。
玉蔥蘢嬌笑著︰「倒是難得,,帝都出了那樣的事,易百樓還有心思釀新酒。」她也不怪怨為何是由夜殊送酒來的,手往了船舷一抹,手上多了根繩子,輕輕一扯,橫在了水塘正中的小船,就靠了岸。
別看玉蔥蘢嬌滴滴的,听封三水說,玉蔥蘢愛喝的並非城中小姐夫人們愛喝的美人唇,她愛喝的是辣口的壯士淚。
「帝都出了什麼事?」夜殊追問著,齊正離開得匆忙,想來是帝都的易九樓發生了什麼事。
玉蔥蘢拋了一記媚眼,寒得夜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手中的酒壇被抱了過去,夜殊算是半個練家子,在易百樓里又是被當成了男人使喚,哪知玉蔥蘢隨手一拎,也是臉不紅氣不喘。
她啟了酒封,「這酒火候還不夠,但也湊合,比起隋雲坊間的粗酒,倒是極好的。你釀的?」
封三水見了夜殊的酒,只當是蒸餾出來的精酒,玉蔥蘢卻是一眼看出來了。
夜殊訕訕笑了幾聲。
「勉強還能入口,比起壯士淚還稍稍差了幾分。可惜了,釀了壯士淚的那名庖者已經是凶多吉少了。帝都發生了什麼事,那可得去問封大師傅了,」玉蔥蘢抱起了壇子,呷了一口酒,姿勢分外豪爽。
夜殊卻沒心情欣賞美人飲酒的好心情,陳雲卿一事竟會牽連到了易百樓的身上。
如此說來,齊正此番去了帝都,很可能會調查陳雲卿身死之事。魚瑙的事,能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住齊正。
「看你這張小黑臉,煞白煞白的,可別是中了暑氣。」玉蔥蘢那張麗顏,鑽入了夜殊的眼底。
一股水香帶著荷香氣撲鼻而來,夜殊退了幾步,眼神一瞟,卻是注意到了玉蔥蘢的腰間,也掛了面小鏡。
腳底「嗖嗖」竄起了陣寒意,夜殊舉步維艱地走出了綠翹院。
經過了南院時,夜殊再回頭安了一眼那面掛在了門廳處,黑眼氤氳的天狗鏡,陽光明媚的大院,此時在了她的眼中,就如鬼宅一般。
「岳府之中,倒是臥虎藏龍,」白彌的聲音,很是時候地鑽入了腦中,「你怕了?」
「怕什麼,我只是在想今晚該往哪里闖?」這就是岳府,她心心念了十幾年本家,夜殊木著臉。
身後的那座豪門大戶,如今卻已是垂垂欲危。
入了夜後,夜殊還未出發,卻是心頭一動,一只蝙蝠飛了進來。
蓮落回來了。
三日,在血伐的痛苦煎熬中,蓮落過了痛不欲生的三日。
回來的蓮落,膚色更見白淨,一雙眼,在了夜色中,隱隱有螢光閃爍,額間多了抹血滴狀的血焰。
「主人,屬下成功了,」蓮落單膝跪地,行了一禮。
一股從未有過的自信,自她的體內透了出來。
血,純正的幻影血蝠的血,在蓮落的體內緩緩流動。
戴上了眾生譜後,夜殊和蓮落一蹴而出。
夜晚的岳府,沒了白日的氣派,正門外,站著兩兩而立的護院。
蓮落在岳府潛伏了過幾日。岳府之中,白日和夜間的戒備差別很大。
夜殊白天來時,是由後門進入,又是送酒來的,沿路並沒有遇到什麼盤查。
可是夜間一探,卻發現整個岳府戒備森嚴,三不五時,就能見了幾名護院在巡邏。
「往南院去,」夜殊要探的是岳龍。
有了蓮落的掩護,進入南院還是很輕松的。
一路順溜往內,一直到了南院的正門處。
夜殊召出了白彌。
白彌將鴉天狗放了出來,黑色的小天狗對著那面鏡子「榴榴」叫了兩聲,大意是,「這玩意,也是天狗噬,里面住得是比它還要厲害許多的閻天狗。」
「能看出是什麼人布得陣法,是不是早前的蘭草?」岳青城此人,當真是狼心狗肺,拋棄妻子不說,連親父都要禍害了。
「此人的布陣方式,比蘭草要老道許多,想來蘭草的布陣之法,還是此人傳授的,」白彌冷笑一聲,「小烏鴉,一同進去會會里頭的老家伙。」
天狗和白彌化成了兩抹光影,隱約入了鏡子之中。
「蓮落,隨著我進去,」夜殊不願在原地干等,往了南院中行去。
與外頭的幾處院落不同,南院之中,連一個護院都沒看到。
一間烏漆漆的大宅,在幾片黃楊木中若隱若現。
今夜的月色不大好,屋子里點了盞宮燈,隱約能見了個侍從守在了處暗胖。
夜殊神識一掃,床上躺著的人,就是岳龍。
「蓮落,留意屋外,」夜殊閃身進了屋子,利索地打暈了那名侍從後,夜殊踱到了岳龍的床前。
岳龍,她的爺爺,如今正躺在了病床上。
夜殊對于岳家的人,絲毫沒有感情。
岳龍的生死,對于她而言,也沒有多大的干系。只是她要怎樣從岳龍的口中,探听到她需要的訊息。
只是見了數月前還是老當益壯的老者,如今也是灰土著臉,一身的修為已經散去了大半,心里不免有幾分悵然。
人之一世,亦不過如此,築基修者,在了天狗噬前也不過蜉蝣般輕賤。
一世,夜殊瞬間想到,她的那一世,岳龍可從未有噩耗傳來,命運在悄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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