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長杰看著葉溟軒,臉色一如平常,腳步卻微微一頓,然後一如平常的說道︰「我方才真的是隨口一問,我也確實听到過藍娘這個名字,如今想來可能是吳三夫人去姚家的時候提起過,倒真沒別的意思。」
葉溟軒聞言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你有了什麼發現呢。」
暮色四合,長長的街上已經沒多少人影,只剩下少數的人也是腳步匆匆急著回家去。濕熱的微風吹來,薄薄的衣衫隨風翻飛,就如同展翅的蝴蝶。
「溟軒,如果大皇子真的即位為君,你就帶著梓錦遠走天涯吧。」
葉溟軒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轉過身凝視著姚長杰,整個人的呼吸似乎一下子被冰封了。
「長杰,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我想,就算是大皇子真的登基也不能因為梓錦而不顧眾怒滅了姚葉兩家,只要你們真的走了,再也不回來,他總有消火的一天,姚葉兩家也總能月兌去危險。相反地你們留下才是最危險的。」姚長杰想了這麼久,也就只有這麼一條路了。
但是葉溟軒卻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秦時風那廝根本就是一個變態,不達目的不罷休,他絕對不會輕易的繞了姚葉兩家。
「我跟梓錦都不會走的,只要我們活著他就不會罷手,不管我們在哪里,姚葉兩家的人反而是最好的誘餌。」葉溟軒輕聲說道,抬頭看著姚長杰,十分堅定地說道︰「如果用姚葉兩家的性命,換取我跟梓錦的苟且偷生,後半輩子我們還能安生嗎?」。
姚長杰抿唇不語,直直的看著葉溟軒。
葉溟軒璀璨一笑,面上又帶了痞痞的笑容︰「生同寢,死同穴,我跟梓錦這本子都不會分開。我們不能踩著你們的尸骨獨享余生,我們寧願用我們的性命換取兩個家族的平安。我跟梓錦都已經想好了,但是我們也不會就這麼白白地離開,走的時候走要帶著幾個面目可憎的人做伴的,正所謂黃泉路上也熱鬧。」
姚長杰你不說話了,風吹過發梢滑過眼旁,眼楮澀澀的,卻依舊堅定地望著前方,穩如磐石,「我知道了。」
不知道姚長杰知道了什麼,又會做什麼,葉溟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情越發的沉重,隨即失聲一笑,這位大舅兄想來深思如海,不過這個藍娘他既然問出口絕對不簡單,他一定瞞著自己什麼,只怕是不想讓自己插手才會遮掩的吧。
吳禎的生母叫做藍娘,是不是長杰要找的人呢?那麼這個藍娘又是什麼人?
葉溟軒決定好好的查一查。
不過看著姚長杰的反應,好像他找的人應該不是吳禎的母親,那應該是誰?又為什麼姚長杰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情?
吳禎沒把這件事情身上,一來是因為十分的相信姚長杰,二來吳禎畢竟不是葉溟軒,葉溟軒整天在錦衣衛呆著,對于陰謀的味道只怕比吃肉都要熟悉,因此對這件事情就格外的上心,再加上姚長杰向來不是一個說廢話的人,這里面一定有緣故的。
葉溟軒一路想一路慢慢踱步回家,想起眉眼帶笑,嘴角帶俏的妻子就忍不住的笑了,萬家燈火暖春風,他最渴求的從來只是他的小丫頭靜靜地依偎在他的身邊。
遠望前方,看著前段路口忽現的身影,葉溟軒慢慢的停住了腳步。
兩人相距十余步,四目相對,無劍成風。
「喝杯酒?」秦時風首先開口,不過是十幾日未見,竟讓感覺蒼老了許多,眉眼間都帶了一層薄霜般的清冷。依舊風度翩翩,眉眼如畫,卻好像隔了千山萬水,迢迢而來。
「好。」葉溟軒往前走了一步,回應。
大皇子突然找他讓他很是意外,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听听他說什麼也好。
兩人來到京都最有名的酒樓,要了一包間,酒喝了一大壇,秦時風卻一句話也不肯說,看也不看葉溟軒一眼,似乎長在了酒壇子里。
只是在燈火閃爍間,葉溟軒依稀看到他眼角的淚珠翻滾又壓抑回去。
葉溟軒猛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手斟滿酒盅,薄霞飛上臉龐,道︰「若是無事,下官就告辭了,家里還有妻子等候。」
秦時風端著酒盅的手用力握緊,骨節分明,然後抬起頭來,半眯著眸看著葉溟軒,眼神迷離如清波,嘴角掛著讓人有些心酸的笑,似乎是想要哭卻硬生生的變成笑容,實在有些不論不論,難看的緊。
「你是在跟我炫耀嗎?」。
「我只是說實話,被人暗殺的次數多了,小丫頭總是擔心我,沒事的話我總會早早的回家。」葉溟軒故意提及上次差點被秦時風的死士給干掉的事情,他素來嘴賤,有機會總要拿出來譏諷一番。
秦時風果然臉色有些不好,「我差點被你媳婦淹死在水里,我跟你早就兩清了。」
葉溟軒覺得今天的秦時風有些不一樣了,眼神一轉,索性說道︰「好,就算是這件事情兩清了,那今晚你只是跟我喝酒?如果這樣的話,讓掌櫃的送上十壇來,喝醉後各回各家。」wvun。
「你果然還是這個德行,總是惹我生氣。」秦時風似乎想起了什麼十分的惱怒,手里的就被一下子用力擲在牆上,摔得粉碎,發出巨大的聲響。
掌櫃的懼怕不已,忙在外敲門開口詢問,生怕出了什麼命案。
葉溟軒只得先打發了掌櫃的,然後才有轉回身來,雙手環胸看著秦時風,怒道︰「有話直說。」
秦時風譏諷的一笑,而後看著葉溟軒,長眸燻染薄醉,眉角稍帶傷懷,淺笑出聲︰「葉溟軒,你有沒有過傷心要死的時候?」
葉溟軒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想起當初梓錦跟他在垂花門訣別,真的是傷心要死,不知道是不是傷懷會傳染,不由的點了一下頭。
「你竟然也有這種時候?」秦時風轉頭看向窗外虛無飄渺的夜空,喃喃發出細語。
「是人就有傷心的時候,有什麼奇怪的。」葉溟軒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抽風,竟然跟自己的敵人喝酒聊天,還說這種不著邊際的混話。
「那是什麼時候呢?什麼人能讓你這樣傷心?」秦時風問道,似乎也不等葉溟軒回答,自顧自的接著說道︰「阿若死的時候,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傷心,什麼叫做心碎,我第一次那樣喜歡一個女子,她長在我的心里誰也不能拔去,直到現在我還能清晰的記得她的一顰一笑。」
葉溟軒覺得秦時風醉了,道︰「大皇子,天色晚了,你該回去了。」
「連你也覺得厭煩了?是啊,我這樣的人跟你談這些你覺得很好笑吧?我有什麼資格談情呢?我親手殺了我的阿若,我是這個世上最薄情的男人!」秦時風冷笑不已,猛地又灌了一口酒。
「如果時間倒流,再讓你做一次抉擇,你會怎麼做?」葉溟軒問道。
「時間倒流?」秦時風輕聲重復,面帶迷茫,隨後輕輕搖搖頭,「不曉得。」
葉溟軒突然想笑,譏諷的說道︰「你居然說不知道?可見在你的心里阿若最終是敵不過權勢,若是我是你,時間若能倒流,我寧願死的人是我也要護她周全。」
「是嗎?你居然會這麼做?」秦時風突然笑了起來,身子跌跌撞撞的站立起來,覺得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當年我不過十四五歲,最是痴情懵懂時,可是就算是那樣,我也不會選擇死亡,我會慢慢的熬著……熬著……」
「熬著以後呢?是不是看到跟阿若長相一樣的都要搶回去?」葉溟軒怒了。
「搶回來?」秦時風慢慢的重復道。
「就算是你搶走了,她喜歡的人不是你,她心里永遠沒有你,你又有什麼樂趣?愛情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要兩廂情願才美滿。」葉溟軒其實很疲憊,他真的很想跟梓錦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可是這個世上總有那麼多不情願的事情再發生。
「誰不想兩廂情願,誰不想比翼齊飛……」秦時風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穩住身子看著面前的葉溟軒,明明醉的要死,似乎一合眼就能睡過去,可是那一雙眼楮卻又像最清澈的小溪泛著碧漪。起問候道。
葉溟軒與他對視著,絲毫不肯退步,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燒著,恨不得將秦時風摁在地上狠狠的暴揍一頓,最好揍得他痴呆再也不能做壞事。
秦時風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後看著葉溟軒,神情變得很鄭重,道︰「如果不想你媳婦被人搶走,這輩子都不要讓她進宮,如果你不能阻止她進宮,到時候我是真的會搶人的。命婦份逢年過節都要進宮朝賀,能躲就躲吧。」
「可小丫頭不是命婦。」葉溟軒道。
「是嗎?」。秦時風笑了,一把推開葉溟軒往門口走去,「不是命婦嗎?只可惜很快就是了,很快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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