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紅緊張地咽了一下干澀的喉嚨,有那麼一瞬間,她發現自己被宋書煜灼熱的視線牽引,幾乎無法動彈。
但很快,歐陽清柏發現了她凝視的方向,但是他順著她的視線,除了密集的人群什麼都沒有看到。
桑紅的臉色有些蒼白起來。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好。」歐陽清柏問。
「這里太悶了,我需要一點點新鮮的空氣,」桑紅一點點地退到秦青身邊,對他說,「我出去透透氣,幫我照顧一下家人。」
秦青知道最危險的有關她身份的危機已經不再是威脅,更知道她剛才緊張得夠嗆,當即就對她含笑頷首,示意她放心。
他中午時給歐陽清柏聯絡,當時聯絡不上,那是因為歐陽清柏正在飛機上趕往此地。
歐陽清柏當然也在時時刻刻地關注著桑紅這邊的事情,找到黃一鶴的父親,就想方設法飛速趕來。
剛剛他和秦青都看到桑紅被所謂的同學圍著,就知道危機即將來臨,幸好,幸好來得及。
桑紅得了秦青的回應,就向畫廊的側門擠過去。
她必須離開,那個人身份顯赫,讓其他人再發現破綻,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喂,別傻看了,那妞兒打算撤了。」
秦洛水懶散的目光睨著桑紅,輕聲地提醒宋書煜,生怕他听不到,還用胳膊肘撞撞他的身體,這動作是在看到桑紅對秦青說悄悄話的當口,因為宋書煜那家伙的牙齒似乎在格繃格繃地響。
「管好你那礙眼的佷兒。」
宋書煜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眼楮死死盯著桑紅,該死,她竟然對那家伙這麼親密!
他想象著桑紅那綿軟的呼吸掃過他的面頰,身體一陣抑制不住的、敏感的戰栗。
他看到秦青給桑紅的默然微笑,那種看我一眼心意相通的錯覺,幾乎想將那讓人嫉妒的笑臉捏扁!
她要走了!
宋書煜當然看出來她的意圖,但是他和桑紅之間,隔著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短時間根本擠不過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桑紅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門的後邊。
他快速地做了個手勢,讓身邊的保鏢從畫廊內部原路追過去,自己退出畫廊,但是外邊哪里有她的蹤跡,她退卻的那一側顯然是密集的房屋,和街面相隔很遠。
側門!
宋書煜確定了一下方向,跑到自己的車子邊,一把把司機揪了出來,開著車就往那個方向竄。
司機愣了片刻,然後就看到散在周圍的保鏢很快聚集過來,快速地跳上車,兩輛車都跟著他車後開始追,剩下這個司機晚了一步,追著跑到街角,車子早就跑得沒影子了。
愣是氣得原地打轉。
側門的後邊是一間辦公室,里邊擠滿了菲爾麗臨時雇來的為展覽會提供飲食服務的女大學生,她們看到桑紅出現在這里,都有點不解。
「抱歉,我出去透透氣,人太多了。」桑紅努力擠出一絲笑,解釋著往外邊走。
她從她們中間擠過去,猛地打開了畫廊的後門,沖了出去。
身後是宋書煜的警衛闖入那個小房間帶來的騷亂聲。
桑紅沖進一條小巷,拔足狂奔,從一條側街抄近路,拼命的跑向自己的車子。
她從口袋里模出車子鑰匙遙控,按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听到解鎖聲,人已經到了車子邊,伸手嘩啦一聲拉開車門,忽然她警覺到什麼,暗道不好,一矮身就要往一側滾,一支槍已經撞擊一樣,抵在了她的後腦勺上。
桑紅僵了身子,只能一動不動。
她手里的鑰匙被一個戴口罩的男人奪了過去。
一邊的巷子里快速地開來一輛長面包車,她被用力一推,隨即脖子後邊一緊,就被一只大手提溜上了那輛車子,車門快速地關上。
「雙手抱頭,老實點。」那槍毫不顧惜地頂了頂她的頭,讓她的頭部一陣疼痛,眼淚刷地一下就閃出來。
靠靠靠,果然是很久不訓練,這痛點竟然降得這麼低!
桑紅心里無聲地哀嚎,這些人是什麼人?宋的人?他老早就讓人在這里等著她?
他的人不可能會這麼粗魯,而且,也不會是這樣的車子,車子里明顯有股讓人不舒服的味道,她想了想,明白那味道是消毒水的氣息。
桑紅大腦一閃念,雙手乖乖地抱著頭坐著,小小的車子里竟然坐了三個男人,駕駛座上一個,車子後邊兩個,都帶著厚厚的棉帽子,臉上捂著白口罩,手里握著槍。
車子快速地沖出巷子,一個男人拿出一個救護車的蜂鳴器打開,推開窗子,伸手把蜂鳴器放到了車子頂上。
于是,車子大模大樣地烏拉烏拉響著開到了大街上。
宋書煜的車子就停在主干道一側的邊緣,他靜靜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等著桑紅那熟悉的身影出現,這里就一條主干道,距離她的公寓也不近,她不會選擇走著回去的。
他的大腦里閃過桑紅的那輛車子,讓自己耐著性子等著。
片刻,一輛救護車刺耳地響著從巷子里閃出去,飛快地開向了鎮子外邊。
宋書煜看著那救護車的方向一愣神,鎮里的醫院是在新區的,這輛車無論是去救人還是回來,從這個方向出現有些突兀,而且救護笛突然響起,連個從遠到近的過程都沒有,實在怪異。
他這樣想著已經一拉操縱桿,開著車跟了上去。
他按開了聯絡器,通知停在另一輛路口的車子也追出去︰
「跟上救護車,往鎮外的方向,二號車原地觀察。」
宋書煜開始給車子穩穩地加速。
桑紅從坐下開始,一直都很配合,這些人都有槍,貿然求救只會讓更多的人遭遇危險。
她看著車子飛快地開出了甜水鎮,一直向正北的方向開去。
是了,西面正在發生森林大火,沿途的高速和主干道都被嚴密封鎖,東面源源不斷的涌過來的救援隊伍和車輛,發生擁堵幾乎是常態,往東面去顯然不可能。
「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桑紅做出哆哆嗦嗦的害怕模樣。
「閉嘴。」那個拿著槍抵著她腦袋的人用槍托對著她的腦袋就砸了一下。
桑紅這次被打得實騰騰地,痛得渾身都抑制不住地發抖,怒不可遏︰「怎麼得罪你們了,總得有句明白話吧!」
她氣得大吼,猛然扭回頭,怒視那個用槍撞她的男人。
她的雙手同時交叉在腦後,試圖降低一些疼痛,手指輕易就捏到了腕子間的小飛鏢,可是,這個距離太近了,她無法保證一擊能同時擊中不同方向的三個人,而且,前邊的那個男人在開車,為了自己的安全,她也不能攻擊。
靠靠靠——太他媽的受不了了!
桑紅的手緊緊地捏著飛鏢,恨得幾乎無法忍耐,真想射死這三個惡心的家伙!
顯然是受不了這個從前座扭過來的女人那淚汪汪的控訴的小臉,和怒目而視的幾乎噴火的眼楮,那個拿著槍的男人粗魯地回瞪她︰
「扭過去,還想挨揍嗎?」說著舉著手里的槍繼續威脅。
「打什麼啊,沒看到她懷孕了!」一個男人小聲嘀咕著勸架,試圖緩解矛盾。
「懷孕了?還不安分點,拍尼瑪什麼照片,給老子造成了多大麻煩!」拿槍的家伙用力地擺開勸架男人拉著他胳膊的力道。
桑紅的眼楮從他的臉上移開,怒視著他的槍口,一點點地仿佛膽怯一樣,慢慢地坐回了座位——她的視線下滑的過程中,透過他頭後的車玻璃,清楚地看到了一輛緊緊地咬著他們車子的黑色轎車。
那轎車性能極好,帶著燈罩的車燈呈現綠色,不停地在明明滅滅。
即便是在白天,她也能看出那明滅的規律——遠光近光近光近光——遠光近光近光近光——遠光近光近光近光!
一遍一遍的頻率,不厭其煩!
桑紅的大腦飛速旋轉,她輕易就想到宋書煜當初給她講解如何有效地利用身邊的情景和工具進行信息傳遞的常識。
是他,一定是他!
桑紅暴躁又憤怒的情緒忽然就鎮定下來了,他原來一直在跟著這輛車,只是無法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在車上。
希望是這樣!她怎麼把信息傳遞出去?
桑紅現在明白一個事實,森林火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顯然和車內的這幾個家伙有關,他們僅僅是因為痛恨她拍攝的照片,在最短的時間里,把火災的訊息傳遞到了四面八方,所以就綁架了她嗎?
這也太牽強了!
桑紅縮在座位上,對著自己胃部的一個穴位按了幾下,一股無法遏制的嘔吐感覺,瞬間就出現了,她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可憐巴巴地說︰
「對不起,能不能把車窗打開,我想吐!」
然後是很真實的干嘔聲!
「快點,把她的嘴巴用膠帶沾上,看她怎麼吐!」身後的男人顯然想到了什麼,抬手就要去捂她的嘴巴。
「嘔——」桑紅身體往前一晃,就吐到了車內,一股刺鼻的味道頓時就在車內彌漫開來。
桑紅抬手拍打身側的玻璃。
「操——開窗戶,快點,要燻死老子嗎?」那個一直囂張不已的家伙,顯然是此次行動的小頭目。
「開所有的車玻璃嗎?」前邊的司機問。
「蠢貨,你想凍死我們?」隨著後邊的斥罵聲,司機很快就按下了桑紅那側的車子玻璃。
「這女人真他媽的麻煩!」那男人說著捂住了鼻子,抓了一根毛巾丟給桑紅,「吐完了把車子擦干淨。」
桑紅放松地把身子探出了車窗。
宋書煜拿起車上的望遠鏡,盯著那個從車窗里鑽出來的小腦袋,他緊崩了半天的面孔露出了一絲笑容,這丫頭,不愧是他帶出來的兵!
顯然是看懂他的信號了!
他看著她的手沖著後邊,變幻了幾個動作,好像是擔心他看不清楚,她一連重復了三遍,宋書煜喃喃道︰
「車上有三個男人,有槍,兩個在最後邊坐著。」是了,還有前邊那個開車的。
宋書煜耐心地跟著,車上的無線電聯絡器已經不通了,他手按著車子的後燈,變幻這節奏,開始發布常用的密碼。
他知道如果不是桑紅懷孕,投鼠忌器顧忌孩子不能硬拼,她壓根兒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人埋伏了,到底是什麼樣的勢力呢?
跟在他身後的那輛車子上的人當然很快就有人開始翻譯,得知桑紅車上的信息,都不是那麼緊張,三個人,小菜一碟。
問題是綁架動機不明!
慢慢的,桑紅也看出詭異來了。
她都看到後邊咬的有尾巴,怎麼開車的歹徒看不到?
車上壓根兒就沒有人提起跟蹤啊加速甩掉這回事!
車子開得很快,保持速度,避過沿途的小鎮,一直朝著落基山脈的主峰往上開。
道路越來越滑,路上開始出現終年不化的積雪了。
山上的景致也和下邊的不同,雖然依然有植被,但不仔細觀察看不出來,更多的都是白雪覆蓋的光禿禿的崖壁。
因為海拔太高,桑紅的頭開始發痛,太陽穴突突地跳動。
「快到了,快點。」車子打著滑,後邊的匪徒依然催促。
桑紅看著一側是驚心動魄的看不到底的深谷,一側是直沖霄漢的冰壁雪崖。
這些家伙要去哪里!
無論什麼時候月兌身,都得等車停了才能有所行動。
正在想著忽然听到身後一聲痛快的格格刺耳的笑聲,桑紅連忙偷看前邊的後視鏡,不由咬緊了牙齒,不讓自己驚呼出聲,只見一個巨大的石塊帶著夸張大的殘雪,從高高的崖壁上方落到了路面上。
巨大的振動震得他們的車子都輕微地顛簸了一下。
然後就是一座雪丘隔斷了視線,阻斷了道路。
「嘖嘖,推得早了些,那群笨蛋!」
「快點,咱們沒有多少時間。」拿槍的家伙刺耳的聲音響起,車子一加速,車輪卷起的殘雪遮擋了後視鏡上的視線。
推得早了些嗎?
桑紅覺得自己因為驚懼而幾乎暈過去的大腦開始有了點活泛,她努力地回想,她能確定,那個石頭落下來的時候,宋書煜的車子還只是一個小黑點,並沒有到那個範圍內。
希望那些石頭冰塊不要往下邊滾,不然——桑紅的心又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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