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情 第五十八章 認同

作者 ︰

端木透準備冒險回自己家。

她做最保險的打算,讓薛奕名提前一個街口將她放下車,她再獨自走回小區。她不想再傳什麼八卦了,尤其是與薛奕名的八卦,那只會讓事態更復雜。

想來那些記者就算要蹲守也只會守在小區外面,夸張一點就守在她家樓下,該不會有人真如她肚子里的蛔蟲一樣知道她會提前下站吧——她需要安寧,哪怕只有一個晚上。

現狀,她已經疲于應付。

這不長的一段路,端木透也想利用起來,冰冷的空氣有利于她冷靜情緒,思維也就要清晰得多。

回自己家都象是在做賊似的,端木透好不委屈。

無數台照相機不顧她感受地以泄露她的隱私為樂,無數雙滿懷惡意的眼楮挑剔著她的一舉一動,無數充滿了敵意與指責的言論即將湮沒她的自由……這樣的生活,是她要的嗎?從來沒有留戀過這個圈子,她又為什麼要在這個圈子里沉沉浮浮?她還要多強的意志與多強悍的承受能力才能對發生在她身上的這一切心平氣和地予以接受?

她就快要承受不住了,就快要崩潰了……不,讓她崩潰的不是圈中的是是非非,是愛情。把她狠狠捆綁起來的愛情,她的身體被勒得很痛,而她的自由空間也正在被壓縮,呼吸越來越急驟,空氣卻越來越少,她一定會窒息。

前時被薛奕名的瞎鬧壓抑下去的痛楚此時又清晰起來,比之前更痛了,心裂了似的痛,血被抽干了似的全身冰涼,還有精力也被掠奪殆盡,現在她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沒有健全的意識,卻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支配了朝著前方挪動艱難的步子——如此絕望,但她仍希望前方會有一處僻難所。

她的家是她唯一、最後的去處,媽媽卻不能給她支撐的力量。

若不能支撐她,最起碼不要再給她壓力了。會嗎?

端木透已經能看到小區的大門了,只有側門還開著。

從她此時站立的地方到家,距離並不遠,卻是一條畏途。

想到媽媽會有的言行,端木透就不想再朝著那張門邁動一步。

她想逃的這個時候,謝晨希要是能成為她的依靠,該多好?

一個名字都能讓她的心劇痛。

給了她巨大災難的人怎麼會是她的依靠?

端木透埋怨謝晨希給了她一生中最沉痛的創傷,私心里卻仍然只有這一個男人。

一天,晨希都在做什麼?是否在期待她對訂婚事件的回應?晨希在期待婚姻能給他們彼此一份安寧,他也必定會給出承諾,保證婚姻會成為他們愛情的堡壘而不是墳墓。她該滿足晨希的願望嗎?然後她也期待婚姻能帶給她要的生活——或許也會夢想成真?或許……而已。

比訂婚事件更難應對的是晨希的前情和那個意外降臨的孩子,所以,她此時反而非常希望自己在知道真相之前就答應了晨希的求婚,可能此時就不會如此猶豫不決。

哎——何必自欺欺人!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對晨希的前情無動于衷,對那個意外到來的孩子更不可能視而不見,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

如此艱難,那,分手嗎?

一個念頭而已,心髒卻象是要爆裂開來一樣痛。

怎麼辦?愛,不能繼續,也不甘心結束,她該如何是好?

再走不動一步了,明明只需再爬幾層樓梯就能回到一個港灣,那是她能掩飾、調整傷痛的堡壘,卻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累。

「透!」好心的記者放過了她,讓她最痛的人卻還要添她的新傷。

端木透再難把持,眼淚崩瀉而下。

不敢轉身去看謝晨希,她怕自己會歇斯底里地向謝晨希發泄不滿和憤怒,她更怕自己已不持重的欲念會毀了謝晨希和她自己︰自私!自私一點!我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這個男人。

「透。」謝晨希近前來,先抱住了端木透,不明白她悲傷的原因,他只能猜測是自己的急切傷害了端木透,強抑住心上的悲戚與擔憂,柔聲撫慰懷中人說,「透,我們再談談好嗎?關于訂婚的事,我有點急燥……」

是了,晨希還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全部真相啊!如果她永遠不知道真相,享受到了虛假的幸福,晨希是不是就會一直向她隱瞞?

善意的隱瞞,是不是就意味著幸福?

謝晨希苦苦地為自己求情︰「透,你要相信我,我是因為愛你才會這麼迫不急待。透,我太愛你了!也太害怕再一次失去愛!沒有你,沒有你的愛,我要何去何從?透……」

同樣的愛語,也對葛蘭清說過吧。

不是他的唯一,不是他的開始,難道也不是他的最後?

「透,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她能感覺到他的真誠,他的確是愛她的,這愛要是沒有雜質該多好!

端木透猛然抱住了謝晨希的腰,收緊,收緊,直至她的雙臂不能再緊,最後只剩下了哭泣的沖動,大聲、肆無忌憚地哭泣。

「透?」謝晨希大驚,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意外決定會讓透很生氣,他有自知之明,這麼晚了還等在這里也是想要盡快消除與透的誤會和隔閡——更為坦承一些才能更完滿地解決問題。透現在的情緒出乎意料的不是生氣卻是悲傷,悲傷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失去聯系的時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他看不到的時空里發生了他不能控制的事情,深深傷害了透,是何等嚴重的事才能將透傷得如此重?

情緒如此外泄的透,他是第一次看到。

謝晨希也收緊了些懷抱,焦急卻也克制地說︰「透,任何事都要對我說,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我會成為你的依靠。」

「晨希,好愛你。」端木透喃念出來的話讓謝晨希意外但也更讓他擔憂。

端木透是性情內斂的女人,她會做很多事、會用誠摯又熱情的眼神告訴他她愛他,很愛他,沒有他不行,但是要讓她將她的私情曬在太陽之下,就是多在口頭掛念幾回,她也是不願意的,現在這甜蜜的愛語沖口而出,是情緒失控?還是某件悲傷之事將要暴發的前兆?

「透……我很害怕。」謝晨希真的膽顫心驚,全身不受控制地在抖動,這預感不好,因而焦燥,「透,你嚇到我了……」

「我們分手吧!」端木透說著決裂的話,卻將謝晨希抱得更緊。

這決定有多麼艱難,謝晨希能從端木透的肢體語言中感覺得到。

謝晨希還很冷靜,他能確定透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為了傷害他,她顯然承受著比他大得多的痛,拉據、抉擇的痛。

透為什麼要強迫自己承受這種痛?癥結何在?

「透,先冷靜下來吧。」謝晨希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穩定端木透的情緒,他堅實的懷抱也給了端木透強力的支撐,他的確是可值信賴的人。

就這樣,慢慢的,發泄完後的端木透情緒安穩了下來,最後只剩下了斷續的抽泣聲。

謝晨希決定將端木透帶去更為隱密的空間進行溝通,他得打消她的那個可怕念頭。

車不是謝晨希慣常開的法拉利跑車,車型到價位都很普通的車,是他為了躲開記者的跟蹤而借用的袁意新的車。

端木透還在自己的心情里沉浮,對周邊的環境根本沒有在意,但謝晨希沒有漏看︰深夜的公路邊,路燈下,那輛蘭博基尼紅得過火。

奕名這麼晚了還在這邊恰談公務嗎?

什麼時候奕名才能換了這輛夸張的座駕?這「犯罪」的證據太顯眼了!

由不得他不胡思亂想︰一天,透都和奕名在一起嗎?透的悲傷,是奕名強加的嗎?

蘭博基尼里的人同樣痛苦不堪︰卑賤的女人!如何被傷害,認同的還是那個傷害了她的人。

薛奕名遵照端木透的希望提前放她下車後他就在端木透面前開車離開了,但隨後倒了回來,他擔心情緒低迷的端木透會有出人意料的舉動。跟蹤端木透並沒有猥瑣的心思,他只是想確定端木透平安到家而已,結果他看到了謝晨希,還有那一幕處境艱難的情侶緊緊依偎、互相撫慰的溫馨。

讓他痛不欲生的重創,不得不離開現場,卻不肯離透太遠︰晨希一定會帶走透!

他要看到晨希帶走透的那一幕,想知道悲痛的那一刻到來時,他能不能做到徹底死心!

看到了,絕塵而去的車,心無旁騖的人,他,能死心了嗎?

心,很痛,但跳得更快。

謝氏三兄弟也進行房地產投資,但他們名下沒有多余的房產,他們與信奉佛教的母親共同居住在一座名叫「晴園」的壯闊深園中,牆高院深。共同居住是體現他們三兄弟團結、友愛的象征,自父親早逝至今,三兄弟一起努力不僅重振了家族的輝煌,也讓謝氏一族的名望俞加深入人心,團結而至家族繁盛,所以三兄弟輕易不言分家的事。別墅里以清靜雅致著稱的人文風景也合符他們三兄弟一貫的低調作風。

謝晨希將端木透帶進了「晴園」中屬于他的獨立區域,他比他的兩個哥哥更喜歡安靜,他的獨立居屋離「晴園」主樓更遠。

有謝晨希的專職保姆為他們送來了熱茶,謝晨希囑咐這位保姆不要再進來以免打擾他和透的溝通,保姆恭順應承。

端木透沒有關注房中的裝飾,在閉目休養自己哭腫了的眼楮,當然她也不願意看到此時的謝晨希,眼楮刺痛,心,更痛。

「透,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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