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奕名把端木透帶回家,放上床了,端木透仍未見好轉,臉色更見得蒼白,有意識昏沉之象。
「透,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上醫院?」薛奕名握緊端木透泛涼的手,焦急地問,「你不要忍著不說,我很擔心啊。」
端木透昏昏地搖著頭,不語。
「透,你明明不好,又不說,真要把我急死了。」
「睡一覺就會好了。」端木透虛弱地說,「只是受了驚嚇而已。」
「僅此而已嗎?」。薛奕名不肯輕易相信,「是莊靖說了什麼嚇到你了嗎?」。
「不是。」端木透懨懨然,不想多話。
「透,莊靖一定跟你說了什麼……」
「好辛苦,讓我休息一下。等我好點了再跟你說,行嗎?」。端木透哀求著。
見端木透是實在不堪重負,薛奕名只得暫作忍耐,說︰「我幫你把禮服月兌了,你好睡覺。」
端木透沒有拒絕這個提議,虛軟著身子任薛奕名作為,看似昏然欲睡,卻是精神緊張,思緒千轉,愁腸百結,尤其是被莊靖提醒之後,她更難安寧。
她被自己的心情狠狠地嚇了一跳,明明發誓不能為薛奕名動心了的,卻在听到他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差點窒息了,這是什麼心情?
逃避吧,就繼續懦弱地逃避吧。
不知道端木透到底睡沒睡著,為她清除了障礙物的薛奕名輕聲說︰「透,你先睡,我去洗個澡,馬上就來陪你。你不要害怕哦。」
等薛奕名去了,端木透才驀然流下淚來。
心,在激烈地跳動,因為薛奕名的溫柔。
這個男人的愛誠然是不欺她的,她因此才無法下定決心。
往事種種,輯成一個個動態的影像片斷在她腦活中不停播放。這一年之中,能被形容出來的情感,她都體驗到了,一年生活中的內涵豐富過她之前的全部,愛了,痛了,追逐了,也失去了,未來卻仍茫然。
突起的綁架事件必定打亂了很多人的人生規劃。
薛奕名有無報復的心思?不明言,亦不泄漏情緒,成功人物那絲絲入扣的處理手法恰能清楚地證明他不會善罷甘休。
謝晨希體貼地不在她面前提及這次惡夢般的遭遇,並不等于他不知道,明明白白他也在狩獵凶頑,用並不仁慈的手段。
白去病若能因此得到他想要的那塊地,這事倒也不失為一次良機。
連莊靖都牽連進來了。奇怪啊,這位紳士看似並不喜歡多管閑事。他說的是真的,每個字都是,那他有什麼辦法能幫她?
「有人用一千萬在買薛奕名的命……」多麼冰冷的情報,仿佛看到了一張薛奕名的照片放大後做成的海報上被蓋上了一個鮮紅的印章,那是一個「死」字,然後他就不存在了……觸目驚心——心,快要撞破胸腔一樣生疼——薛奕名要沒有象超人那樣強大,也許那一幕並不只是想象而已。
貞兒是否因此整日怕恐不安?不然今天一副憔悴失神的模樣從何而來?不能月兌了干系的章理是否還能理所當然地傷害她?是否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薛奕名的舉動垂死掙扎?
每個人都想一遍,卻只有她這個受害者的損失最小,不,連最小的損失都沒有,反而意想不到地收到了很多禮物。
遭受了一場有驚無險的綁架,受了點傷,但很快就痊愈了,她的心髒也足夠強大,不用多久,這場惡夢就會從她的記憶中被抹消。除此,全部都是好事,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寵愛著,薛奕名、謝晨希、仇鵬飛,還有忠心耿耿的經紀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及與綁架有關任何細節,甚至明知她避不開貞兒卻還是竭力保護著她不受貞兒的打擾,還有願意與她交朋友的貴族們帶來的快樂。
罪與罰,狡計與掙扎,追逐獵殺與逃月兌重生,她身邊儼然就是一座斗獸場,每個人都想成為勇士。為了各自的目的,都堅信只有自己的信仰才是真理。
她呢?她在信仰什麼?
如果她的意識或立場能結束這整件事,她願意徹底偽善一次︰到此為止吧!
「透,你怎麼了?」忽然傳來了薛奕名心急如焚地呼喚,「你怎麼哭了?」溫暖的手指來揩她臉頰上的淚,心疼難抑的聲音分明在顫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透,把一切都告訴我,你不要再折磨我了。與其這樣被你折磨,我寧願承擔你的一切煩惱。告訴我,好不好?」
「這件事,可以到此結束嗎?」。端木透哀哀地問。
這二十天來,薛奕名從來不跟她談及這件事,也不說他對這件事會如何處理,對犯罪的人又會如何懲罰,可能是善意,害怕她回憶起來痛苦,或是怕她因貞兒牽涉其中而傷心。
「如果我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非常感激,你願不願意就此結束?」
她的態度能不能影響薛奕名?如果是原則之外的事,可能還有一線希望,但現在,綁架這麼惡劣的事本身就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
「或者,我說我很擔心你會因為這件事受到傷害,你會不會就此罷手?就當是憐憫我的擔心。」
洇濕的淚眼,楚楚可憐,看得薛奕名心疼不止,他很高興端木透會為他哭泣,但是,原則性的東西,他不會怠慢,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透,他要把這次犯罪以及後來者的野心全部扼殺掉。
「透,是不是莊靖跟你說了些什麼?」艱難地忽略掉端木透的美態,薛奕名誘哄道,「我會受到什麼傷害?莊靖是這樣跟你說的嗎?到底是什麼傷害?透,你得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或許那種傷害過于嚴重,我就能放棄對章理他們的報復。」
端木透猶豫了一陣,才淒涼地說出情報︰「有人想要你的命,開價一千萬。你認為這嚴重嗎?」。
薛奕名不顧端木透的擔憂,豁朗一笑,說︰「怎麼才一千萬?難道我還不到級別,不夠那個人拿全部身家作賭?透,我被輕視了!我非常不滿。」
「你……」倒是她火上澆油了,端木透大急。
薛奕名上了床,將端木透摟進懷里,柔聲安慰︰「透,你不要擔心,既然知道了這個消息我就會加倍小心。我還想和你一起白頭偕老呢,可不能讓我們的幸福被這種小事打擾了。如果相信我就安心地睡覺吧。」
表面一團和氣,心里已經做下了最後的決定︰買凶的人如果是章理,就要他拿性命來付佣金,這是他不思悔改的懲罰。
端木透一心的擔憂沒了下落,又想自己這是真心真意,全被薛奕名當了廢話,好不氣惱,著力推了薛奕名一把,轉個身,背對薛奕名,暗自生悶氣。
「透,你不相信我嗎?」。薛奕名無奈地說,「對付章理那種人真的不要擔心什麼……」
「你的死活與我無關。」端木透冷冷地說。
「透,口是心非啊。」薛奕名將端木透又扭正,壓上去,笑道,「你剛剛明明很擔心我的安危。透還第一次為我哭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薛奕名成功將氣氛攪亂了,端木透听到他肆無忌憚地說出這些事實,不肯承認,又羞又氣地嚷︰「誰在擔心你,誰在為你哭,我……」
薛奕名明智地吻住了她的唇,輾轉良久,耐不住激情,沉聲說︰「透,你的身體要是恢復了,我想要。你今天太美妙了。你沒有自覺,但你每一分鐘都討好了我,我實在放不開這樣的你。」
太直接了,端木透燥紅了臉,扭頭干吼︰「我還很難受啊……」
「中氣很足啊,看來你的身體真的沒事了。」
「我真的很難受……啊……」聲音破碎了,得自己都吃驚。
「馬上就不會難受了,寶貝。」薛奕名已經跌進了愛的漩渦,用靈巧的舌,熱情的手,滾燙的心和無窮無盡的愛語也帶上愛人一起徜徉其中。
端木透還沒起床,薛奕名就已經接到十數個關心端木透身體的問候電話,包括他父母打來的,還有謝晨希、白去病等人,尤其是莊靖的來電他很在意。端木透說有人買凶要他的命,是不是真的?還有莊靖對透是什麼心情?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莊靖能親自告訴他,于是他順理成章地提出要跟莊靖見一面。莊靖沒有拒絕,給出了一個合適見面的時間,地點是廣海國際貿易大廈頂層他的辦公室。
薛奕名和端木透一起用早餐的時候,薛奕名說︰「透,我看你的身體還得再休息幾天。我問過莫離了,你最近也沒有什麼通告,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如果悶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也可以讓保鏢陪你上街,別一個人出去。好嗎?比起我的安危,你的處境更讓人擔心。」
「他們應該沒有心思再綁架我或是傷害我了吧。」透不解地說。
「被瀕死的野獸咬一口是最痛的,說不定會喪命。」
「那你呢?」
薛奕名輕佻地眨眼討巧,笑道︰「擔心我嗎?我最喜歡看透這種表情了,好像沒有我就不行一樣的表情。我很幸福哦。」
隨時隨地都能說上一段的情話氣得端木透懶得再搭理他。
薛奕名收斂了戲謔之心,嚴肅地說︰「我會帶上保鏢,直到事件結束。我說過我不會在你獲得幸福前死去。再說我的命比他們的要值錢,要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讓他們的奸計得逞了,我黃泉路上也不會甘心。」
他的目的就只是讓章理下地獄,沒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他從來都很熱愛生活,尤其現在又有愛人相陪,生活如此美好,豈能不懂得珍惜!
端木透沒有再強嘴地說什麼「我才不關心你」之類的話,忽然心虛地再也說不出那樣的話來了。
只能保持著沉默。
薛奕名因與莊靖有約,加快了用餐的速度,這會吃完了,過來親吻了透一下,溫情地說︰「透,我去工作了。這段時間就忍耐一下吧,晚上給你帶禮物回來。乖乖地呆在家里,不要讓我擔心哦。」
「路上小心。」端木透順溜地說。
「謝謝透。」
丈夫要出門工作了,賢惠的妻子溫柔地給予祝福,多麼幸福的場景啊,絕對能讓他一整天都精力充沛。
薛奕名樂顛顛地辭別端木透出了門,如承諾所言,比平時多帶了兩名保鏢上路。
餐廳里,端木透再沒心思用餐了,稍微想了一下,回到臥室拿手機給人打電話,傳來了對方問詢的聲音後,她說︰「我想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