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苑一搖了搖頭,在心底已經不知嘆了幾回氣了。
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哪里有那麼多的精力和時間在這里和他閑扯,她必須要快些回去才行。不然,她消失太久了,郁琉欽會擔心的。即便她現在不能明著現身,也至少該告知他一聲。
思及這些,她撐起身來,準備下榻離開。
他見她要起來,便上前攔住了她。
「你還沒有答應我的要求呢。」他瞧著她,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樣。
陸苑一黑了黑臉色,淡淡問道︰「你可知道我誰麼?」
原本以為對于此事他也只是說說而已,現在看來,這個男人可真夠堅持的!
他癟癟嘴,瞳色幽暗起來。他倒是很想知道她是誰呀,可關鍵是他問了好幾遍,也沒見她告訴自己呀。
「你是誰?」他接過她的話,順勢問道。
「我叫陸苑一。」陸苑一想了想,如實相告。
他雙眼一亮,眸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愉悅。大概是因為她告訴了他——她的姓名而高興吧。
他暗暗將陸苑一這三個字在心底念叨了好幾遍,然後又湊上去嘟囔著,「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你也該告訴我你的答案了吧?」
這下子,陸苑一終于知道自己遇上了個難纏的男人了。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陸苑一看著他,柳眉微微揚起,清脆的嗓音尤帶笑意,無比認真的說道。
他似乎很有些失落,抓住她的手不放,忽然問道︰「你喜歡的那個人,他待你很好麼?」
陸苑一沒有料到他會問這個,稍稍錯愕了一下,隨即笑道︰「很好呀。」
「那他長得好看嗎?」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他接著又問道。
這都問的什麼問題?陸苑一越加驚奇,坦然仰起臉,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他眨了眨眼楮,幽幽道︰「比我好看麼?」
想不到這男子還挺自戀的!
陸苑一壓下心頭的愕然,卻依然笑答︰「你們不一樣的。」
同樣是罕見的美男,卻是不同類型的美。
「有何不同?」他纏著她,非要知道答案。
雖然覺得他問的問題有些古怪,她還是笑道︰「你以後見著就知道了。不過,他在我心中,卻是無人能夠取代的。」
「哦。」听到她的如此感慨,他點點頭以示明了。
隨即,他又半真半假地慢慢勾起了薄唇,再度湊近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帶著一股邪氣︰「他是值得你這樣去愛的男人麼?」
「當然。」這兩個字,陸苑一說的斬釘截鐵,那清越的聲音里含著不容質疑的決絕,一點也沒有猶豫。爾後,她略微皺眉,很懷疑地看著他,試探著問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他的唇邊揚起一朵小小的笑花,閉口不答。抬臉時帶著水汽的雙眸里如幽潭一般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眸子里琢磨不透的顏色復雜地沉澱。
突然覺得他的笑容突然變得有點詭異,陸苑一的心里不免喀嚓了一聲,似乎聞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
她甩甩頭,站起身來要走。
「你要去哪里?」他著急地問。
「我有急事,要先離開這里。」陸苑一駐足看他。
他聞言一陣很長的沉默,眉心緊蹙。直至她剛走到門口時,他才默默擠出幾個字︰「這里,你出不去的。」
陸苑一不明所以地怔忡了一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話里的用意何在。
她回過頭來,緊緊盯著他嚴肅甚至有些涼意的臉,緩緩問道︰「什麼意思?」
「沒路。」他瞥了她一眼,簡短地應了一聲,
「啊?!」這下子,陸苑一倒有些傻眼了。
沒路?!
這怎麼可能?
真像是個好听的玩笑話。
倘若真的沒路的話,他又是怎麼到這里來的?再者這里離皇宮那麼近,就在它的腳下,怎麼會沒有出口呢?還是說,他其實是在誆她?
她早知道這個男人不簡單,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卻沒有想到,也能月復黑到這種忽悠她的程度!
她抿了抿唇,視線不動聲色地移到他的臉上,須臾之後,才問他,「既然沒有出路,那你怎麼來這里的?」
「不知道。」他搖搖頭,異常干脆的回答了三個字,低沉的聲音極盡內斂,卻也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迷惘。「嘎?」
乍一听這話,陸苑一的臉瞬間一垮,指控道,「你耍我?」
她更覺得有可疑,上前一步,湊近了些看他,想從他此刻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些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來。可看他一副認真篤定的模樣,似乎又並未在說謊。
感覺到她目光里的探究,便明白了她心中的懷疑。他認真地看著她,神色平靜,「我當真不知道,我自醒來以後就在這里了。」頓了頓,似乎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向她解釋這些事,不過,卻依舊往下說︰「甚至連我自己是誰都忘記了,你還是我在這麼多年里見到過的第一個人……」
此刻,雖然他的語氣听起來一絲情緒起伏也沒有,可他卻是愣愣的,就連那聲音也悶悶的,
他的眼神穿過她看到了迷茫的遠方,深沉如淵的眼眸中全是不解與茫然,就連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格外迷惘。
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他的家人?外面的世界?一切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
听他這麼一說,陸苑一掩飾不住滿臉的驚詫,心中的某一些疑惑和訝然在升著溫。
她見了他的樣子,終于靜了下來,遲疑著問道︰「發生何事?」
他神情柔和地坐下,一手持起方才飄落榻前的宣紙,垂下了雙睫,並未立馬回答。
陸苑一一動不動地瞧著她,但是看著他的臉色又有些擔憂,于是不好做聲,只沉默著。
他沉思良久,神情里有幾分掙扎,臉上卻帶著微微的笑意,他緩緩抬起頭來,輕而緩地,繼而開始講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來,在十多年前,當他睜眼醒過來後,便發現自己躺在這個山谷里。當時的他發現自己身負重傷且身中劇毒,無奈之下,就在留在這里調養身體。只可惜,當時的他對于自身所發生的一切全都忘記了,簡單點說,就是失憶了。
就在他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很是苦惱的同時,亦是對自己真實的一切充滿好奇。于是,在他的傷養的差不多的時候,便打算離開山谷,去外面找尋有關他自己的事情。誰知,山谷四周高山聳立,全是懸崖峭壁,根本就沒有出谷的道路。
畢竟,那時的他于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雖然對出去有所期盼,卻也感到惶然。久而久之,在山谷里呆久了之後,他漸漸習慣了這里平靜的日子,因此,一個人留在了這里……
這一留,就是十八年!
听完之後,陸苑一甚為唏噓。
想不到,這個男子竟是這種遭遇。
不過,看他的樣子和行為舉止,在以前肯定也不會是個平凡庸俗之輩。
那麼,他會是什麼身份呢?
這個山谷仍屬于皇宮內的範圍,他會在這里,應該與皇宮里的人和事有關,況且,他當時還受傷了。
那麼,難道是宮里的刺客?
陸苑一搖搖頭。不像。
因為,他那體內由內至外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氣質和涵養與之完全不符。他的眼中雖然如水般無形,卻顯出一種極穩極勁秀的力道,像溫柔的靜謐泛著冷光的劍那般,充滿螫伏的力量,默然之中,毫不掩飾他那渾然天成的尊貴傲氣。
是的!
尊貴之氣!像是王者風範!
她揣度地轉了轉眼珠,在心里不斷地猜測,敏感地察覺到,他背後隱藏的秘密,遠比她能猜到的更多更復雜。
……
當日,陸苑一在與他一番話談之後,仍舊不死去的出去尋找出路,只可惜,結果還是失敗了。無奈之余,她只得暫時留在了那里……
——懶妃之魔王霸愛分割線——
深谷里。
次日。
陸苑一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坐在床榻前笑意撩人的男子。
感覺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詭異,她愣了愣。待到她回過神後,便立馬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腳上的白襪已被褪下,細致的腳踝上便露出一片小小的陰影,可看得很真切,那是一枚淺綠色葉子形狀的刺身。
「好惡心!這什麼東西?」她死死盯著腳踝上一團綠乎乎的花紋,一把捉住男子墨玉般柔軟亮澤的長發,「你趁我睡著,干的好事!?」
她一向不喜歡紋身這玩意的,盡管這紋身小得很可愛。
他好脾氣地笑著,神情卻妖異無比。在她因了這笑容而發愣的當頭,他握住她的手,輕輕解下自己的黑發,柔聲道︰「卉兒,這是你的記號。你忘了麼?」
陸苑一頓時寒毛直立,戒備地盯著他,「你、你瘋了?」
她明明昨天還告訴過他自己名叫陸苑一,怎麼現在他卻叫別人的名字呢?
可是,卉兒是誰?
他現在認錯人了還是……
難道說,真的被她猜對了,他人不正常?
他清泉般溫潤的淺眸微微含笑,一只靈巧柔軟的手著迷般地輕輕撫模她腳踝處的葉片,嗓音帶著幾分慵懶的媚意,「卉兒,你說過向日葵忠誠而光輝,所以適合軒這樣的人。而你……喜歡這樣的人。」他忽然抬起頭來,如水的雙瞳里白霧繚繞,專注而深情地看著她,「你……忘記了麼?」陸苑一忍住腳踝上一陣酥麻,怎麼也沒想過他會突然變成這樣。
她一把拽過他的黑發,如雨水般干淨淡雅的香氣微微飄起串入鼻尖,她卻惡狠狠地將小臉湊了上去,嚷道︰「你叫軒是嗎?你好好看清楚了!我不是什麼卉兒,我叫陸苑一!見鬼了!人生得這麼漂亮,卻是個瘋子!」
頭皮上一陣疼痛傳來,他的眼神里的白霧緩緩散去,而漸漸寒意凜然。他側目看著被她揪在手里的頭發,話語簡潔而冰冷,「姑娘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