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笙一笑,「娘,正是金玉果腌的脯子。」
三夫人聞言搖首而笑,「這金玉果只瀾郡才有,听說一年最多也不過百斤——殿下若是愛食此物,我等還真是無法。」
司馬陵淡然一笑,「原先吃著也平常,不過腌過後,倒還吃出些滋味來。」
站在三夫人身後的紫雀聞言,神情一動,看著三夫人便露出了些欲言又止的表情來。
原來這紫雀在三房便是個最會弄吃食的,明汐最愛吃的那酥女乃酪便是出自她的手。此刻見太子獨愛這一味,便有心探看一番。
若是能試出制法,那也可用別的果子腌來試試,說不定太子也會喜歡呢。
紫檀同她自來相好,見狀哪里猜不到她心思,看了她一眼便笑著進言,「夫人,不若讓紫雀試試吧。」
三夫人一听,也覺得在理,便看著太子笑道,「我這丫頭也是個喜歡做吃食的,太子可否讓她看看這果脯,若能看出個究竟——我們也跟著太子沾光了!」
富貴瞟了一眼司馬陵,垂眸不語,神情有些發緊。
司馬陵眼瞼微微垂了垂後,朝富貴點了點頭。
富貴托著匣子走到紫雀跟前,紫雀欣喜湊近,只見盒中果脯色澤金黃中帶著一抹通透的紅色,香氣分外誘人,而那香氣中卻好似有數種味道讓她難以分辨……
她隨即一愣,面上露出些許為難的神情。
富貴一直小心留意她的神色,見她露出如許表情,心中一定,便笑道,「這是宮中秘方所制——听說工序共有九道,配料也有十數種。」頓了頓,語氣又帶上幾分不好意思的囁囁,「不過這方子麼,奴才也是不清楚具體的……」
所謂秘方自然是人家的看家本領,安身立命之所在,又豈能隨意泄露出來?
紫雀訕訕一笑,「無事,有勞富貴公公,是奴婢僭越了。」
三夫人自然也明白這其中關竅,讓紫雀試試也是抱著可能則喜的心態,眼下看著這般情形也不以為意,看著退回來的紫雀嗔怪打趣道,「你這丫頭如今也知山外有山了,宮里的大家又豈是你能比得的?」說著又是一笑,對太子道,「妾身還有事兒,殿下且自便。」
司馬陵淡笑有禮,「三夫人自便。」
三夫人淺笑頷首,又朝一旁的納蘭笙深深的看了一眼,領著兩個丫鬟轉身離去。
看著三夫人的背影,納蘭笙心里無奈嘆氣,知道母親那一眼是催促他打探太子的口氣,可近來太子愈發的喜怒無常,他哪里好開口。
而且,照他看來,太子對明柔明汐都是差不多,不遠也不近。若真要論遠近,只怕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還多些。私下里,太子也從未同他談起過府里的姐妹。
說心里話,太子的脾氣的確不太好相與,無論是明柔還是明汐,納蘭笙私心里都有憂慮,尤其是明汐,若是長久相處,只怕未必能得到太子歡心……
可偏生母親和明汐一門心思都在這上面,他只能嘆氣無言。
「在想什麼?」突然,司馬陵的聲音響起。
方才三夫人的那一眼,司馬陵也看在眼里,這一句語氣中便帶了些意味。
納蘭笙抬首,卻見司馬陵唇角似笑非笑,他心里一驚,忙道,「沒什麼,不過突然想到些瑣事。」
司馬陵淡淡一笑,指著富貴手中的金玉果脯子的匣子懶懶道,「這個便賞了你吧——」
說罷,便提步朝外行去。
富貴知道太子是嫌棄方才那丫鬟——不過這匣子里也只十來顆果脯,便是全給人吃了也不打緊,便將匣子一合,恭恭敬敬遞到納蘭笙面前。
納蘭笙自然知他怪癖,心中也只能沒奈何的一笑。
大戶人家的吃食哪樣不是下人做的,若真要計較,難不成還自個兒動手……
想歸想,面上還是笑著無奈接過,搖了搖頭,也跟著朝外行去。
司馬陵走出門口,沉香蘭香二人便緊跟其後。
他不疾不徐的走著,心里卻有些莫名煩躁,身後兩個侍女的腳步已經極輕,可他仍覺不耐,偏過頭,「跟那麼緊做什麼?離遠些!」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眼里皆是無奈,斂眉垂目恭謹道,「是。」
隨即慢下步伐,隔了幾步遠,卻依舊不敢松懈。
司馬陵沉著臉看了一眼,轉身「蹬蹬」的大步朝前而行。
心里有火,便走得極快,走了一段路,剛拐彎,迎面便見兩個小丫頭的身影在前方。
一個納蘭府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蹦蹦跳跳的走著,不時同她身邊的小姐打扮小姑娘說著什麼。
隔得遠,又是背面,看不清模樣,只听聲音有些清脆。
他頓時心念一動,只覺心頭一跳,「前面何人?」
前面的主僕二人聞聲而停,轉過身來,正是明思同藍星。
本來平素里這樣的場合,明思多半是帶藍彩出來的,可藍彩今日起身有些熱咳,她便帶了藍星出來。卻不想一出門便踫見了太子。
眼見司馬陵看著她先是習慣性的皺了皺眉,然後目光便饒有興致的落在了藍星身上,她暗道不妙。
一準是藍星的活潑引得了他的注意。
當年司馬陵問明雪那句,她也是听見的——可都四年了,這太子還沒死心?
藍星見太子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有些莫名其妙,悄聲道,「小姐,他——太子是在叫咱們麼?」
明思沒有開口,因為司馬陵已經大步朝她們行來。
「你叫什麼名字?」一走近,司馬陵便盯著藍星,完全當明思不存在一般。
他的身量瘦高,已經高出藍星大半個頭,這問話便帶了些俯視壓迫的氣息。
藍星一愣,看了一眼明思,「回太子,奴婢藍星。」
司馬陵仔細想分辨這聲音是否當年听見過的那個,卻還是無法判斷。唯一記得的便是那聲音很是甜美清脆。可時間久遠,一是記憶模糊了不少,二是相隔四年,又是處在成長期的女孩子,即便是同一個人聲音也有可能大不相同。
他皺了皺眉,又垂了垂眼瞼,忽地鳳眸一閃,定定看住藍星,「馬克思!」
馬克思?
藍星一滯,滿臉茫然,眨了眨眼,語氣困惑,「馬克思?」
司馬陵的眉頭慢慢蹙緊,這小丫鬟的表情倒不像是作偽……可說話的模樣和方才所見的活潑又有幾分相似……
既然一時判斷不出,那就……
略略一思索,他眸光一閃,露出笑意,「本太子還缺個近身侍女,瞧著你還有些意思——」
「不要!」還未等他說完,藍星一激靈反應過來,「我,我,要要跟著我家小姐!」
緊張激動之下,竟然連「我」字都出來了。一說出口,藍星也驚覺自己冒犯了太子,頓時露出畏懼後怕的表情,瑟縮的退了一步,緊張的看著太子。
看著藍星滿臉的驚惶,司馬陵心頭大為失望。
不是那個小丫頭!那個小丫頭絕不會這樣害怕他!
那個小丫頭聰慧、冷靜,俏皮,他能感覺到在那個小丫頭眼里,對他這個太子的身份並不在意——不是她……
看著太子唇邊的笑意淡去,眸光也愈來愈冷,藍星更加膽戰心驚,咬緊了唇,又縮了一步。
司馬陵心中的失望漸漸化作了怒火!
他心里生出一種莫名的厭煩——為何身邊的人不是刻意討好,便是畏懼?
他也知道自己這種心情很是奇怪,這整個天下將來都是他的,無論什麼他都伸手可得,討好他也罷,怕他也罷,只要他願意,誰都會圍著他轉!
可他偏不開心!
這些年來,真正最開心的只有那一次!
可那小丫頭就像上天入地一般,蒸發得無影無蹤!
看著藍星愈來愈驚怕的神情,他心頭頓時無名火起,眸光一寒,凝聲道,「你——給本太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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