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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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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收回後垂了垂,復抬起,狀似無意的一笑,「秋池你何時算計了這門親事,我怎未听你提過?」
秋池一怔,望了納蘭笙一眼,收回,「那日在獵場見了六小姐的英勇,很是欽佩。」
請期那日的說辭,原樣照搬。
納蘭笙連喝了十幾大盞烈酒,後勁又是極猛。
此時俊面已經微紅,手撐著頭微低,略有搖晃,聞言卻忽地抬首,卻有些偏倒不穩,沖著太子嘿嘿一笑,「我這妹妹可是勇氏六妹呢!滿大京的女孩兒誰也及不上——」
說完之後,便一頭伏倒在桌上。
秋池那夜便知他有所隱秘,對這妹妹的感情似異樣深厚,所以也不以為奇。
司馬陵卻一怔。
納蘭明汐是他親姐,他卻極少在自己面前提起過。即便是提到,也是一帶而過。以前自己還暗道他知趣懂規矩,可如今提起這隔房妹妹的口吻怎會如此熟稔自傲?
眼底異色轉過,他看向秋池,「你何時回蒼郡?」
秋池道,「過兩日就走。」
若不是為這樁親事,他如今就應該在路上了。
「那六小姐可會同行?」司馬陵笑問。
秋池搖首,語氣平緩,「北地寒冷,我自去。」
司馬陵頷了頷首,未有再問。
納蘭笙又突然起身,伸手搭在秋池肩上,身子有些不直,臉色通紅,神情卻極肅然,「秋池你可要好生,好生照料我妹妹——」
見他這般醉樣,秋池搖首一笑,「我讓人送你回府吧。」
納蘭笙雙眼已生迷濛,卻強撐著,「你還未應我——我告訴你,我這妹妹極好……極好……」
司馬陵起身,「來人。」
侍衛進來扶住納蘭笙,納蘭笙已經站不直,嘴里還在小聲的嘟噥著,卻听不清。
司馬陵朝秋池微點了點頭,「我送他回去。」
秋池也不客套,「我送殿下出去。」
到了馬車前,寶硯上前來同侍衛一起將納蘭笙扶上後,司馬陵也跨入馬車,「好了,你回去吧。」
秋池頷首,卻未動。
馬車緩緩駛出,片刻後,司馬陵挑開窗簾,只見秋池正當轉身跨入門內。
看著將軍府的大門沉重合攏,司馬陵心中忽地一落。
玉蘭說得沒錯,無論她是與不是,從此刻起,都與自己再無干系了。
恩也罷,愚弄也罷,恨怨也不必再糾結——是與不是都讓它過去吧。
垂眸釋然一笑,放下窗簾——就在此刻,卻忽听趴在方幾上的納蘭笙突地一嘟囔,「妹妹,五哥對不住你……」
司馬陵好笑的搖首,心道自己原本是想灌醉他。誰知,他卻不用人灌便醉成了這般!
馬車行駛得極緩,可納蘭笙還是穩不住朝下滑去。
司馬陵伸手托住他,「醒醒——」
車外玉蘭的聲音響起,「殿下,奴婢來照料五少爺吧?」
司馬陵還未說話,納蘭笙卻忽地嘟噥了一句,「殿下——」頓了頓,語氣有些不滿,「殿下你為何拿走我妹妹的字畫?」
扶住納蘭笙的司馬陵一頓,頓時愣住,「你說那字畫是你六妹妹作的?」
納蘭笙卻半閉著眼呵呵笑,「我不告訴你——我答應了我六妹妹不告訴別人她會寫字畫畫……」
那副《蒼鷹圖》和那副小令竟然是她所作!
心中一顫!
竟然是她!
不覺有些怔忪。
片刻後,司馬陵听見自己的聲音,「你可還記得答應了你六妹妹什麼?」
「自然記得——」納蘭笙抬眼一笑,又打了個嗝,合眼頓首,「六妹妹說不能讓人知道她就是方世玉……」
一瞬間,似驚雷炸響!
司馬陵手一松,納蘭笙便軟軟滑到了地毯上。
她是方世玉……
她竟然是方世玉!
車外玉蘭也听了個清楚,只覺心房一緊——
那副太子親自題詞的《蒼鷹圖》,還有太子贊了數次的那副「推松」小令竟然是都是這六小姐!
听得頭一句,心里已是一震。
可第二句卻更是驚天!
如果納蘭六小姐是方世玉,那她的臉……
司馬陵定定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納蘭笙——
良久之後,玉蘭听見車內的太子語聲極輕的問,「那年我賞你的果脯匣子,你給誰了?」
玉蘭的心倏地一沉!
車廂內一片沉寂。
玉蘭目光擔憂的望著車廂,而後,卻再無聲響傳出。
到了納蘭侯府,在隊列後方的寶硯趕緊過來向太子行禮道謝,然後將納蘭笙背起,在門房的接應下邁進了大門。
司馬陵垂眸,「回宮。」
烏蒙蒙的夜色中,車輪「碌碌」轉動,朝皇宮而行。
一個時辰後,回到仁和宮。
「殿下,可要沐浴歇息?」玉蘭問。
司馬陵站在窗前,望著天際那彎如勾新月,卻不做聲。
極為疏淡月色,精致如畫的眉眼和那玉色的臉頰似籠了一層輕紗,隔了三步遠的玉蘭只覺不分明。
半晌,只听太子輕聲道,「去太醫院查一查曼斯花之毒的藥性,看看是否有相沖之物?」
玉蘭未動。
太子卻未發怒,仍是動也不動的望著窗外,「我不甘心——我本是放過了,可她卻不肯放過我。玉蘭,我不能甘心。為何一個個的都欺我?富貴跟我十三年,我雖罵過他不少,卻從未真動過他一根指頭。路十三在我身邊四年,我委以重任……而她——我如今定要知曉。你知道麼?我已經放不下了。我知曉,我不能找到更好的了。我只能應你,若是那字條並非她所為,我便斷下。」
從未見過這樣的太子。
就那樣孑然立于窗前,字字句句平靜而低沉。
可听入耳中,讓人只覺心酸。
眼眶微潤,玉蘭咬了咬唇,「若真是她呢?」
太子微微垂眸,唇角彎起,「若真是她——她既救了我,那她這輩子就注定是我的!」
玉蘭一怔,望著太子,欲言又止。
太子輕輕轉身,輕聲一笑。
一笑間,鳳目燦若星辰,眼底光華流轉,襯著那朱砂,只覺妖嬈。
只听太子語聲淡然道,「她連我都躲,又豈會這般倉促的嫁于秋池?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這樣的女子又豈能以常理度之?」稍稍一頓,微笑,「何況,秋池對她也並無情意。只怕——秋池也不知她真面目。」
玉蘭听得目瞪口呆,「殿下,您是說納蘭六小姐她……」
太子垂眸,「快去太醫院——其他的,日後便知。」
待玉蘭轉身,太子忽道,「有關納蘭六小姐的事,半字都不可說出——」停了片刻,「也包括我母後!」
玉蘭驀地一頓,抬首卻見太子唇邊似笑非笑。
心里一顫,不敢再看,垂了首,「殿下,奴婢還不曾說。」
只听太子似笑了笑,「還不快去。」
玉蘭領命退出。
玉蘭直至夜半才回。
太子還未安睡,正在桌邊捧卷。
見玉蘭歸來,抬眉看來,「如何?」
玉蘭看著太子,將王老御醫引薦的那名南部醫令的話復述了一遍,「曼司花乃慢性奇毒,服用數月便成癮,中毒者性格暴躁易怒。服用五載,停藥便會發狂而亡。死者七竅流血。癮發時若同食山楂,會催發毒性。若遇心疾者,甚危。」
玉蘭並不明白太子為何要讓她去查這曼斯花之毒。
可此刻看著太子的神情,她知道,答案就近在眼前了。
太子輕輕笑開,一雙眸子閃亮猶如蒼穹上最亮的星光,映的那玉樣肌膚也生出了光華一般。
聲音里也是滿滿笑意,「原來她真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故意?
玉蘭不解。
太子釋卷,起身走到窗邊,「那日,三夫人端給我的解暑湯便是有山楂的酸梅湯。而我們司馬皇室男子代代皆有些許心疾。她撞我,是不讓我喝那酸梅湯。她給我擦湯汁的時候,把那字條塞到了我的袖袋中。三回——她一共救了我三回。冰窖那次,也定然是她。可恨我以為她故意害我出丑,還差點杖殺了她的丫鬟——」
玉蘭一呆。
太子轉首卻道,「可她不該怪我——她若早告訴我一切,我又豈會誤會于她?玉蘭,你說可是?」
玉蘭一噎,說不出話來。
太子又笑,「這丫頭太會藏了。什麼都藏了——她若不藏,我定會好好待她。」
語頓,忽地思及在秋府那一日,那一笑間的風華。
頰邊酒窩深深,一雙幽黑眸子寥如晨星,光環流轉間,只覺勾魂攝魄。
難怪那時自己一見之下便失心跳。
原來,他原本是「她」。
太子挑眉,勾唇一笑,「玉蘭,你知道她笑起來有多美麼?」不待玉蘭反應,語聲又倏地輕柔,「天下間再沒有比她笑得更美的女子了……」
玉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有無數的話到了唇邊,無數的問題想開口。
可看太子這般神情,她說不出。
她如何能說——無論真假,她已經成親了……
她又如何問得出——若是她不願,又該如何……(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